我叫簿耿鑫,是一名情報官員。
到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任職年許,我終於有機會審問間諜了。
我感到久違的……
幸福!
……
簿耿鑫眼瞅着胸掛記者銘牌的孔英光進門,多年積蓄的寂寞感,竟然宣泄似的蒸騰而出。
簿耿鑫甚至沒有等對方坐好了,就像個小年輕似的狠狠的拍下了桌子:“姓名!”
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簿耿鑫的嘴角是帶着笑的。
做情報是一份寂寞的工作,經常會爲了一個機會而寂寞的等在數年時間。即使參與了某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也往往只能孤芳自賞。
在北大離子通道實驗室內任職,卻令這份寂寞感變的又深又廣。
在別的地方做情報,至少還有機會可以抓,說不定就等到了驚天動地的事件可以參與了。
在楊銳的實驗室裡做安全保衛工作——雖然重要,待遇也好——卻是如此的寂寞。
直到此刻。
“姓名。”簿耿鑫又喊了一聲,嘴角掛着笑。
在孔英光看來,對方的笑容堪稱詭秘。
但是,孔英光並不害怕,他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孔英光。”他在回答的時候,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記者胸牌。
記者是無冕之王,不是任人欺凌的草民。
“年齡。”
“23。”
“知道爲什麼喊你來嗎?”簿耿鑫有意的略過了詢問職業的部分。
孔英光皺皺眉,道:“不知道。”
“你是一名社會經濟類的記者,爲什麼對楊銳教授和他的實驗室項目這麼感興趣?”簿耿鑫緊接着問話,越問心情越爽。
“社會經濟欄目是我的工作,我被分配做這份工作,我就做。但我感興趣的是科學類的新聞,我覺得不衝突。”孔英光的回答,挑不出一點毛病。
簿耿鑫卻是有準備的,他呵呵一笑,道:“是嗎?那你以前的文章裡面,怎麼從來沒有科學類的新聞?”
“單位不讓寫。”孔英光回答的也很快。
簿耿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爽的骨頭都要酥了。
雖然是弱小而虛弱的交鋒,但是,這也是一次交鋒來着。
簿耿鑫不由露出滿足的笑容。
孔英光的表情就有些怪異了。
被關在小房間裡,面對一名神經病似的選手,說沒有壓力是不可能的。
只是,眼前這位選手的表現也太奇怪了吧。
簿耿鑫意淫而爽之後,又露出泰迪看到兔子的笑,道:“我們詢問過你的單位了,你的上級領導,甘主編和其他同事,都說你平時並不關心科技類的文章,也沒有研究過楊銳,這個,你如何解釋?”
“我用不着解釋,我不知道你們想問什麼,我關心科技類的文章,還是不關心科技類的文章,有什麼關係?”孔英光不怕簿耿鑫問問題,回答的滴水不漏。
簿耿鑫卻是淡淡一笑,像是屠夫宰豬似的,完成了捆綁動作之後,才輕輕的遞出利刃:“你家裡藏着的2000美元怎麼解釋?”
“我……”孔英光的眼眶子一下子就紅了:“你們怎麼能擅闖公民住宅?你們這是非法的,你知道嗎?”
簿耿鑫掏掏耳朵:“少說沒用的。你哪裡來的2000美元?”
“親戚送我的。”孔英光咬牙說出這句話。
2000美元足夠買一張去外國的單程機票了,若是被沒收了,他此前的辛苦可都等於白費了。
想想那些風裡來雨裡去的日子,想想那些氣泡般的夢想,想想那些雜誌上的漂亮圖片,電影裡的美麗場景……
簿耿鑫的聲音,如刀子般的插進來:“親戚爲什麼送你2000美元這麼多?”
“2000美元在外國只是小錢,和咱們20塊錢差不多。”孔英光緩過神來,呵呵笑了起來。
簿耿鑫搖搖頭,道:“你沒去過外國吧。”
“沒吃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嗎?”孔英光的臉面無光的辯解着。
“2000美元在哪裡都是一大筆錢了。”簿耿鑫只說了這麼一句,表情變的嚴肅起來,道:“把你親戚的名字寫下來,還有社會關係。”
孔英光就是沿海地區容易獲得外匯,一些居民也有海外親戚的匯款,但是,很少有這麼大數額的。
再者說,如果是國外匯款的話,銀行會直接給你換成本幣,都不用麻煩你算匯,妥妥的官方匯率。
這麼匯款自然是比較虧的,但也沒辦法,往返一次得多少錢啊,一般家庭匯款個三五百美元,已經爽的要在村裡蓋宅子了。
國外入境的華僑,身上能帶的外匯也是受限制的。
孔英光思忖了幾秒鐘,寫了一個李元華的名字出來。社會關係寫做“筆友”。
簿耿鑫呵的就笑了出來,道:“筆友給了你2000美元?”
“他願意幫助我,有什麼不對的。”孔英光有些不自在。
“23歲的人了,要一名英國記者資助,你有什麼好意思的。”簿耿鑫的手指一彈,道:“還用李元華這種名字混淆視聽,他的真名叫安德烈,是個情報販子,在我們那裡掛着號呢,還筆友?呵……”
孔英光沉默不語,並不爲簿耿鑫的譏諷所動。
“你給過他情報吧,把你透漏過的消息,一個個的都寫出來。”
“我不記得有透漏過消息,我們聊天都是說些不相干的事。”
簿耿鑫露出得逞的笑容,道:“你覺得是不相干的事?沒關係,都寫下來。”
簿耿鑫用手點了點信紙,又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今天不交代清楚,就別想出來了。”
80年代的公安系統,甚至對刑訊都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對情報系統頑抗能有什麼好下場。孔英光自己就是記者,太知道結果了,所以,只好咬着筆頭,冥思苦想的寫些東西出來。
簿耿鑫伸了個懶腰,撲克臉依舊,心裡卻樂開了花。
只要孔英光開始寫了,就是他盤子裡的一盤菜。
筆友贈送的2000美元?開什麼玩笑,在搜到這筆錢之後,孔英光已經走不脫了。
……
週一,簿耿鑫帶着一位軍裝幹部,來到楊銳遺傳工程實驗室。
在會議室見到楊銳之後,簿耿鑫先道:“楊主任,我們確認孔英光是間諜了。”
“外國間諜?”楊銳有些驚訝,又不太意外。
“用他們外國人的說法,孔英光更應該被稱作是線人。有外國的情報員,出錢向他購買一些信息,此前都是公開和半公開的資料,比如一些內參,還有一些地方的照片。這一次,要求他報告遺傳工程實驗室的情況,也說明對方的興趣非常大。”同來的軍裝幹部聲音有點沙啞,表達了自己的存在之後,就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秦寶冠,主要負責這次的工作。”
“您好。您說的工作是指?”
“楊銳遺傳工程實驗室的反間諜工作。”秦寶冠說的如此直接,一點緩衝都沒有。
楊銳苦笑:“我以爲我們安保方面做的好一點就行了,倒是沒有想到有間諜……記者還差不多。”
“生物實驗室,對一些外國機構來說,是要重點看顧的。”秦寶冠就點了一句,再道:“安保工作,依舊由簿耿鑫同志來負責,我平時不會出現,也不會干涉貴司的工作,不用擔心。”
“好吧。你們互相協調就好。”楊銳對此倒沒有什麼擔心,他根紅苗正的好少年一枚,國家保護都來不及,根本不用胡亂擔心什麼。
甚至於,秦冠寶等人,還要順着他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秦寶冠卻有些意外楊銳的鎮靜,在他去過的許多單位,負責人聽說間諜,都是要大驚失色的。
如果再聽說事情沒完,還有波折的話,一個個單位負責人都會變身話癆。
楊銳這麼放心,反而讓秦寶冠不放心了。
秦寶冠上上下下的瞄了楊銳幾眼,道:“您就沒什麼要問的?”
“問來我也不懂,我呀,就做好我的事就行了。”楊銳最不願意的就是與什麼情報間諜的搭上關係,就不說什麼秘密了,人家要是真的要求他做點生物武器,或者再弱一點,包裝一個007出來怎麼辦?
生物實驗室要轉型做間諜實驗室太簡單了,電影裡自殺用的氰化鉀,實驗室要做的話,一天不知道能弄多少。再什麼自白藥劑、***水、鋁熱劑之類的,對實驗室來說,都算不得什麼奇怪產品。
但是,讓世界頂級的生物實驗室做這種工作,不客氣的說,那是超級大浪費,而且毫無意義。
有的人最喜歡的就是殺雞用牛刀,楊銳卻不願意去殺雞。
“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繼續寫書了。李老讓我寫兩篇科普文章,真是比論文還難寫。”楊銳搬出李老來,頓時擊退了秦寶冠的好奇心。
“坐等楊教授的大作了。”秦寶冠說着就告辭。
楊銳眯着眼笑,謙虛道:“大作稱不上,給孩子們看的東西,主要是教材委員會那邊也有興趣。”
被貼臉裝了一發,秦寶冠頓時理解了楊教授的高大上,又是一陣恭賀才離開。
簿耿鑫也是感慨連連。
文章上教材是什麼概念?
和魯迅齊名呦。
楊銳只是微笑送人出門。
國內的教材是由幾個教材委員會決定的,而教材委員會,說的浮誇一點,不是北清人科的教授,就是從北清人科畢業的,沒有這個資歷的,話語權寥寥。
外國回來的有意識形態危險,國內別校出身的——你自己讀書的時候就不是頂尖的,你憑什麼決定教材裡出什麼。位列全國前五的三十所高校裡面,能出三五個例外就很令人意外了。
當然,楊銳本身的資質也是足足的了。
諾獎獲得者寫的科普文章,加入新教材中,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