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沉如墨,三輛轎車組成的車隊在在泥濘、坑坑窪窪的縣級公路上艱難的顛簸前行,目光所見俱是一片汪洋澤國。
打頭的黑色奔馳車內,徐詠碧見陸景不時的動一下腳,笑着道: “誒,陸景,你難受就把鞋子脫了。我不介意。”
暴雨如注。剛纔從二牛家裡走到村頭,一行人的衣服全部都打溼,腳下更是溼透。還好她今天穿的是涼鞋,陸景穿着皮鞋就難受了。
陸景笑了笑,道:“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腳都溼透了味道能到好那裡去?他可不想弄的車內烏煙瘴氣。說完,陸景看着徐詠碧清麗俊秀的臉蛋頓了頓,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他現在面對徐詠碧其實也有點尷尬。
徐詠碧也想起前晚的事情,感覺後面頸脖子上有熱流涌了上來,連忙託着香腮,扭頭看向車窗外。
她那一晚上的春-夢裡陸景留給她的印象極其深刻,甚至夢裡彎腰翹臀迎合陸景衝擊的人由小靈變成了她。這時候當着陸景的面想起夢裡的場景來,內心裡十分羞赫。
車內的氣氛變的沉默起來。
紫雲山脈綿延起伏,從渝都市綿延至賓州市內。紫雲山山脈在文遊縣內起伏之後一路向南馬市蔓延。位於賓州境內的紫雲山是整個山脈風光的精華所在。
暴雨之下的紫雲山一改往日的優美、寧靜的仙山氣質,變得躁動、狂野。山頂之上有着數十道山洪呼嘯而下,幾經匯聚。猶如五道渾濁的黃龍張牙舞爪的撲下山下。其中一道便是撲下文遊縣境內。
何路遙隨口說的泥石流一語成讖。
陸景的車隊並沒有進文遊縣城,而是從城外十公里處的一座舊橋直接返回懷遠古鎮。安曉燕、曹嘉的車在車隊的最後。正在笑着說話的兩女看到窗外的景象突然臉色一變。
小河的河面水線已經和舊橋平齊。而遠處一個巨大的黃色浪頭正洶涌而來,彷彿一匹高頭大馬疾馳而至。很明顯。山洪暴發了。看顏色很有可能還是恐怖的泥石流。
“危險。快,快打電話,通知陸景他們停車。”安曉燕和曹嘉都手忙腳亂的撥電話。
暴雨中,三輛車的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車子相隔着安全的距離。她們這輛車看到遠處的浪頭呼嘯而至,自然來得及停車。前面何路遙的車也緊急停下來。
但是,陸景的車已經上了橋,騎虎難下。
“啊…”看着車窗外的徐詠碧嚇的傻了,嘴裡發出一個音節腦子就當場當機。遠處迅速撲來的洪流讓她意識到死亡會在下一刻來臨。
“加速,向前衝。”陸景反應過來。扶着前排的車椅大吼。這個時候根本就不能向後退,奔馳後退的速度能有多快?只有向前,向前衝還有一線生機。否則,坐在車裡掉入河水中只能是溺亡的結局。
趙姿經歷過生死,處理危機的經驗很豐富,不用陸景吩咐已經做出了最正確的應對,腳踩油門轟然加速。奔馳座駕良好的加速性能在一刻展現無遺。
“轟---”
“咔嚓---”
“砰----”
無與倫比的天威之下,舊橋在威力無比巨大的泥石流之下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繼而被沖斷成兩截。橋面一頭栽到水裡。在暴雨中帶起漫天的水花。
在橋頭緊急剎車的何路遙看着眼前這突變,心裡變的涼颼颼的。陸景難道就這樣出事了?
手機根本就沒有信號,電話撥不出去。安曉燕和曹嘉兩人也嚇得呆住,陸景要是出事了。她們倆絕對好過不了。
…
舊橋斷成兩截,奔馳瞬間衝過了橋中間,躲過了掉下河裡的命運。幸運的是,也沒有被浪頭的餘波打到橋下。奔馳堪堪的停在斷橋的這一側。
“呼---!”長長的出氣聲在黑色的奔馳內響起。陸景手腳有點痠軟。他敢喝毒酒自殺那是有信念支撐。這樣直面死亡他怎麼可能不怕。生活優裕從來就沒有經歷過險境的徐詠碧更是完全嚇傻,明媚清亮的眼眸靈性全無。呆呆愣愣的保持着託着香腮的姿勢。
趙姿停了車,仍是那副酷酷的表情,輕吐一口氣,“陸少,我們暫時安全了。”
兩三分鐘後,陸景纔回過神,從身上摸煙,手顫抖了幾下,終於點着煙,深深的吸了兩支菸,陸景穩了心神,開始打量此時的處境。
橋頭的道路被一堆泥土壓住,完全阻隔,根本無法繼續前行。而靠近文遊縣城的一側,何路遙的沙漠王子和安曉燕的黑色雅閣孤零零的停着。
陸景拿出手機看了看,信號全無。很顯然,文遊縣這裡出大事了,極有可能出現了災情。“趙姿,前面的路走不走的了?”
趙姿不假思索的道:“陸少,現在正在下暴雨,很多地方都被淹了。沒有車,我們回懷遠古鎮的路程充滿太多不確定性。我們最好在這裡等待救援。”
陸景嘆了口氣,點點頭,認可趙姿的意見。然後扶着徐詠碧的肩頭,喚道:“詠碧,詠碧,沒事了。”這姑娘都嚇傻了。她這輩子大概都還沒有經歷過這麼兇險的事情。
見徐詠碧眼珠子動了動,陸景抱着徐詠碧的肩膀小聲安慰着她。
好一會,徐詠碧這時纔回過神,眼淚不爭氣的涌出來,用力的握住陸景的手,嗚咽道:“真沒事了,陸景?”
陸景肯定的道:“恩。我們現在是安全的。”
現在被困在這個橋頭,安不安全還兩說。要是救援能快點抵達自然沒事,但要過個兩三天問題就大了。車上可沒有食物。不過,陸景這時候要安撫徐詠碧的情緒。自然不會說這些。
徐詠碧心神這才稍定了定,額頭抵在陸景的手臂上。低聲抽泣起來。她實在害怕。
就在陸景一邊安慰徐詠碧一邊等待救援的時候。安曉燕和曹嘉和何路遙將車並排停在一起商量起來。奔馳的身影在漫天的雨花中重現讓幾人都鬆了口氣。縣城這裡離山區已經很遠。泥石流沿着河道過來,餘威畢竟小了許多。只將舊橋沖垮。安曉燕和何路遙商量之後,她們坐車去文遊縣城內求救。何路遙則是等在這裡,爲陸景留一份守望的希望。
這時,安曉燕几人都還不知道文遊縣城內內澇,汽車根本就無法通行。通信更是全部中斷。
…
8月30日,賓州市內降雨量增大,紫雲山附近有七八處村鎮受到泥石流的衝擊,人員傷亡多達近百人、經濟損失初步估算依據超過2億。
楚北省、賓州市裡立即組織疏散救援行動。各地的媒體也都第一時間報道了賓州市的災情。全國的目光在極短的時間落在楚北省西南的小市上。
位於紫雲山北麓的懷遠古鎮成爲臨時的救災中心。各式車輛、救災人員、物資不斷的進出。
深夜時分,麗都酒店的大堂內。紛擾不堪。麗都酒店作爲懷遠古鎮的標誌性建築成爲救災中心的指揮部。此時,何晨看着大堂一側的窗邊看着彷彿天露了窟窿般落下的暴雨,憂心忡忡。
秘書魏元緯快步走過來,道:“何書記,省裡新-華社分社的記者到了。”
何晨疲倦的擺擺手,聲音嘶啞的道:“讓錢市長接受採訪吧,我就不過去了。”
魏元緯點點頭,走到一邊去協調。他能理解何書記的心情。此刻,何書記不僅僅是賓州市的市委書記。還是一個失去兒子的父親。
今天上午,陸景、何路遙、安曉燕一行前往紫雲山-東段之後杳無音訊,至今仍然沒有返回。而根據衛星拍攝的情況來看,紫雲山-東段登山入口的村落全部遭受到了泥石流的侵襲。生者寥寥。
麗都酒店大堂的一角,丁靈默默的守候着等待最新的消息。時間的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陸景失蹤的消息已經傳開。她美麗的大眼睛已經哭得紅腫。
如果知道陸景會失蹤、生還的希望渺茫,她寧可她今天上午沒在別墅裡休息。陪着陸景一起去紫雲山,一起失蹤。一起死亡,那也勝過此時她心碎的痛苦。
“丁靈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江州來的新-華社記者人羣中謝清歌看到丁靈形容枯槁的坐在大堂角落裡,連忙走過來和丁靈打招呼。
丁靈使勁的咬着嘴脣,努力不讓她自己哭出來,“歌兒…,陸景去紫雲山碰到泥石流…”
“砰--”謝清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手裡拿着的採訪筆記本掉在地上,整個人搖搖欲墜的晃動,嘴裡呢喃道:“哥…”
丁靈手裡拿着的手機響起來。陸景失蹤的消息已經傳開,她的手機每隔幾分鐘就要響一次。懷遠古鎮這裡並沒有受災,電力、通信都是正常。
丁靈木然的接通了手機。
“丁助理嗎?我是曹嘉…”
丁靈渾身打了一個機靈,失態的急匆匆問道:“曹嘉,陸景怎麼樣了?”
“陸先生沒事,徐小姐也沒事。我們都沒事。陸先生他們被困在在文遊縣外的橋頭啊。我在文遊縣裡給你打的電話。通知你這個消息。安姐正在向市委領導彙報情況…”
“啊…”丁靈根本沒聽清楚曹嘉後面說的是什麼,喜極而泣,大顆的淚珠滾滾而落。
謝清歌知道陸景沒事的消息後,也從那種天暈地旋的狀況中好轉過來,扶着丁靈的肩膀使勁的說道:“太好了,太好了。”短時間內,情緒如此的大起大落,她的舊疾都差點犯了。
“好,太好了。”大廳裡傳來何晨壓制不住的喜悅聲音,聲音大的異乎尋常,而他根本就沒有察覺,大聲的喊道:“小魏,給我搞碗泡麪來。”
從下午到現在,他還沒有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