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敏華，北大文學院中文系三年級學生，偶爾在校報上發表兩首無病呻-吟的小詩。
除了以上信息，申曉曉竟然找不出更有力的線索。據同宿舍的舍友說，劉敏華最近經常夜不歸宿，所以他們也不知道這廝去了哪裡。
陸羽恨恨地說：“你這叫談戀愛嗎？沒見過你這麼笨的女生，兩句花言巧語就被騙得暈暈迷迷的，連家都不認識！”
申曉曉失魂落魄，沉默了很久，才擡起頭來：“對不起，那五萬塊錢，我一定會想辦法還上的。”
“當然要還，我們可不會幫你去貼小白臉！”陸羽仍然氣不打一處來，絲毫不給申曉曉好臉色。
“算了，曉曉也是被騙的。”劉美麗不忍。
“也就是她那豬腦子！”陸羽一點不留口德，“爲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男生，她居然來騙我們？她還是我們的朋友嗎？”
被朋友背叛的滋味，很不好。但是，被戀人背叛的滋味，更不好。白未晞能夠理解，申曉曉的痛苦，比他們猶甚。所以，她不忍再苛責申曉曉。
“找到那傢伙，我一定要把他打趴下！”劉美麗氣沉丹田，恨恨地說。
“打架動粗，這是不得已而爲之的最後手段。他又不是小孩子，我們可以走法律程序。渭陽工作室有自己的法律顧問，我去問一下怎麼操作。”白未晞嘆息。
“要打官司嗎？”申曉曉一臉的驚惶。
“難道你還捨不得？”陸羽恨鐵不成鋼地問。
“我……也許他有苦衷的。”申曉曉嚅嚅。
“什麼樣的苦衷？”白未晞平靜地反問，“他並不是問你拿了一次，而是七次八次。如果有苦衷。怎麼可能這麼久都沒有跟你交代？再大的苦衷，也不能抹殺他臨事逃脫的事實。如果他真的愛你。不，哪怕只是喜歡你，對你有那麼一點點感情，就絕不會在這種時候，讓你獨自面對。”
“可是……”申曉曉還想再說，卻發現自己對這個中文系的同學，真的說不出什麼有力的證詞。
這時候，她才發覺，對這位戀人。她根本缺乏最基本的瞭解。
“女人一旦腦袋發昏，真是沒有道理可講？那廝分明就是在利用你。爲的還不是從你手裡可以拿到錢嗎？呸，什麼詩人，那是他自封的，他們宿舍的男生，沒一個看得起他！”陸羽打擊起人來，一點情面都不留。
劉美麗心生不忍，拼命地朝他使眼色，他卻假裝沒有看見。
“我會把錢還上的。”申曉曉倔強地說。
“當然要還上。沒有理由讓我們爲你的戀愛埋單。”陸羽很乾脆利落地說。“這一點勿庸置疑，但是作爲朋友，我希望你腦袋醒一醒。別再被他騙了。遇事逃脫，這根本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你都說他是小白臉了，不用把他再度定義爲男人，這是對我們所有男人的侮辱。”閻仲卿難得插了一句話，卻讓申曉曉更加難堪。
“他對我……真的很好，你們不知道，我……”
“明知道我們找到你興師問罪，可是他卻臨陣脫逃，不要再爲他找藉口了。”白未晞溫和地說，“曉曉，你醒醒吧，就當花錢買了一個教訓，而且是一輩子的教訓。”
“或者他有急事……”
陸羽氣急敗壞：“哎呀，你這女人，怎麼現在還執迷不悟？我不說了，再說下去，我自己都要氣得撞牆了。笨一點不是錯，可是你笨了還要跑出來顯擺，那就是大錯而特錯！”
申曉曉再度把頭低了下去，劉美麗摟住她的肩膀：“好了，其實我們罵你，也是因爲把你看成朋友，要不然誰管你啊！”
“對不起，對不起……”申曉曉放聲痛哭。
陸羽摸了摸鼻子：“那個啥，我也不是故意要罵你，這不是火頭上來嗎？算了，我還是去想辦法找到那小子，五萬塊錢，總要讓他多少吐一點出來！”
這句話，白未晞很贊成。
可惜，劉敏華直到晚上都沒有回宿舍，而平時和他稱兄道弟的狐朋狗，或者錯愕不知他的行蹤，或者根本找不到人。
“算了，不能爲了五萬塊錢，把我們所有人都弄得人仰馬翻。乾脆委託一個律師，我們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去……”白未晞打了個呵欠，“我們上去找地兒睡了，你們回學校吧！”
陸羽瞪大了眼睛：“什麼？你們睡這兒？”
陳語新看了白未晞，瞭然地點頭：“行，今天我們回宿舍。”
“喂，這……”陸羽還想再說，卻被陳語新拉走了。
閻仲卿點點頭，沒有二話，轉身就走。他也明白白未晞的意思，申曉曉情緒不穩，恐怕今夜三個女生都睡不好。
五萬，在他看來，也實在沒必要弄到人仰馬翻。
“語新，未晞說得對，就算我們再信任，也不能讓一個人掌握全部的印章。其實未晞早就提出來了，只是我們一直沒有引起重視。所以，也不全是申曉曉的錯，我們的制度本身存在的漏洞，讓他們有機可乘。”
“我知道。”陳語新點頭，“我沒有打算向申曉曉追索，還不還都不是什麼問題。要說起來，一百五十萬的銀行貸款，是申曉曉給我們跑下來的，這五萬，就當是勞務費了。”
“那怎麼行？”陸羽怒髮衝冠，“那個傻丫頭，揹着我們動了那麼久的手腳，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撈上，那是她的事。”
“算了，這個先不談。”陳語新搖頭，“看年底吧，也許藍天服飾的分紅就能有五萬，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我要找到那小子，榨也要榨一部分出來。不能讓申曉曉替他賠錢。”陸羽恨恨地說。他雖然罵得最兇，但對申曉曉也不乏同情。
白未晞其實並沒有勸慰申曉曉。她只說了一句：“如果用五萬能讓你認清那個男人的真面目，那也算勉強值得。如果你永遠都記得這個教訓，那就是物超所值。有些事，別人磨破嘴皮子都沒用，需要你自己去體會。”
然後，她就拉着劉美麗回臥室，留下申曉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未晞，她不會做傻事吧？”劉美麗心神不寧地問。
“曉曉的智商，不會那麼低的。”白未晞搖頭。
“可是戀愛中的女人。還有智商這種東西存在嗎？”劉美麗仍然擔心地探頭探腦。
“她現在可不是在戀愛中，應該是失戀了纔對。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在失戀之前。沒有當面問那個男生，曉曉還不會真正死心。但是，至少，她已經不會再無條件地信任那個男生。”
“要不，我們把藍天服飾的利潤拿出來，替曉曉還上這一筆錢吧？”劉美麗和申曉曉共事這麼久，一起跑市場。手把手教她記賬。和申曉曉的感情，要比白未晞更深。
“這是她自己的錯誤，我們不能代替她承受。”白未晞搖頭。“我不是捨不得這五萬塊錢，但是這樣做，只是一種憐憫。那五萬做應收款，又不要她付利息，一年還不了就兩年，兩年還不了就三年五年嘛！”
劉美麗笑了：“原來你也不是鐵石心腸！”
“有些教訓，需要銘刻的。五萬，這個代價還不算太高昂。”白未晞平靜地說。當初，她的代價，要比申曉曉沉重得多了。不僅僅是那些金錢，更殘忍的是，她還扔下了八年最美好的時光，最後甚至付出了生命。
所以，她甚至替申曉曉慶幸。
儘管睡意深濃，但白未晞仍然在後半夜才勉強入睡。而劉美麗因爲擔心，更是徹夜未眠，側着耳朵聽客廳的動靜，直到天色漸亮，才迷迷糊糊地有了一點睡意。可是又忽然驚醒，忍不住打開房門。
沙發上空無一人，她忽然想起上學期有個學姐因爲失戀割腕的事例，嚇得大叫一聲：“曉曉！”
“我在這裡。”廚房裡，傳來申曉曉的聲音。
“啊？”劉美麗衝進廚房，看着煤氣竈上冒着熱氣的白粥，愣愣地張開了嘴巴。
白未晞揉着眼睛：“大清早的，你鬼叫什麼呀！”
“我以爲曉曉……我醒來沒看到曉曉坐在沙發上，以爲她會……”
“怕我想不開嗎？”申曉曉的眼睛紅腫，但臉上卻浮起了笑容，“不會的，沒有了愛情，我還有友情。我知道，你們不會放棄我，所以我對生活還是充滿了希望。”
“能想通就好。”劉美麗傻笑，“我其實一直沒有睡着，剛打了個盹，就做了個惡夢，然後被嚇醒了。”
“做什麼夢了？”白未晞隨口問。
“夢見有人在磨刀……”
申曉曉赧然：“是我在廚房裡切菜，我在粥裡放了胡蘿蔔和香菇，還有雞絲。”
劉美麗高興地說：“看到你不再像木頭那樣坐在沙發上掉眼淚，我真是太高興了。未晞說，我們勸不來，要你自己想明白，我還不相信呢！看來，還是她說的有道理。”
白未晞微笑。她有切身體驗，別人的勸慰，只是同情和憐憫，只有自己想通，纔會得到救贖。
“我想找到他，不用問他爲什麼，只是那些錢，我希望能追回一部分。”申曉曉平靜地說，“我的錯誤不會逃避，藍天科技我會交給美麗。”
“不用那麼麻煩，經受過挫折的人，會比別人更珍惜生活的質量。”白未晞卻笑着搖頭，“我和語新商量過了，財務仍然由你負責，只是要儘快制定一套完整的財務制度。如果等我們的遊戲上市再操作，那就手忙腳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