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八姑不似極樂真人、趙坤元這般行輩,不敢自居前輩,乃笑道:“寶相道友,我也曾在青螺峪寒谷苦捱多年,原本也是走火入魔,身如死灰的。好在掌教祖師垂憐,不但救我水火,還命爲長老。所賜天魔劍更是曠古奇珍。貧道在小南極光明境中又用太陰元磁洗練,如今尚未用過,以之兵解,必能使道友元神不傷,道行不減!”
寶相夫人恭謹施禮,當即盤膝而坐,雙目微閉,面含笑意。
紫玲、寒萼悲不自禁,雖知道母親這一劫數實是成道之機,不過畢竟是要化去肉身、忍受苦痛,雙雙跪倒在地,抱着寶相夫人輕輕綴泣。
紅花姥姥與寶相夫人最是交情深厚,忙拉過二女勸慰道:“癡兒,莫要悲哀,這是多大的造化,莫要耽誤你母親成道渡劫!”
二女止住悲痛,站立一旁,靜觀其變。
鄧八姑示意諸人小心在意,取出劍嚢,破開封印,將天魔劍祭出,原本是一道烏光,彷彿是九幽冥河,令人心驚。此前在小南極用太陰元磁、極光真火反覆鍛鍊,祛除了不少戾氣,雖是大凶險的神兵,卻顯得十分的浩然磅礴。
八姑又將雪魂珠取出,飛昇至半空,當頭灑下道道銀輝,將寶相夫人照映得內外通透、骨骼分明。寶相夫人自己也覺得遍體清涼、元神安寧,不由自主微張朱脣,呼出一口濁氣。鄧八姑見機,清喝一聲。天魔劍直入寶相口中,一閃而沒,復從頂門而出。
八姑重新將天魔劍收入囊中。
再看寶相夫人,雙目閉合,鼻端業已垂下兩行玉筋,安然坐化。不一刻,一團紫氣透出百會穴,內裡一團白霧,卻不散去,慢慢化爲一個尺許高的嬰兒。周身俱有輕煙圍繞。只露出頭足在外,彷彿身上披了一層輕絹薄霧。胸口還懸着碧熒熒一點豆大光華,晶光射目。正是寶相夫人兵解重生後的元嬰和千年修爲而成的內丹
紫玲姐妹見之不禁悲喜交集,口中齊聲喊一聲:“母親!”便要飛迎上去接住。
趙坤元忙喝住。對司徒平道:“還不上前。護住寶相夫人元嬰!”
司徒平連忙近前幾步。告罪一聲伸手接住,緊抱懷內。
懷中嬰兒調息片刻,運用玄功。將口一張,那團碧光倏地飛起,往口內投去。寶相夫人收了內丹方小聲說道:“多謝二位祖師慈悲,多謝八姑成全,還請加持庇佑!”說罷像是力乏,只將手足交盤,二目緊閉,如入定一般。
趙坤元忙道:“平兒快去山洞安置,須捱過雷火、魔劫,方告成功,切莫大意!”
司徒平早得了指點,快步走到洞中,按着祖師指點的心法,精心凝神,抱着寶相夫人元嬰不提。
再看寶相夫人那具軀殼,只被清風略一拂過,肉身便被前世業火化成灰燼,散坍下來。紫玲、寒萼忍住悲痛,一一收齊,就近埋藏。
極樂真人道:“寶相靈胎初孕,元神未固,洞口雖有符陣守護,也難防止外魔侵害。不過藉此淬鍊,才能減輕未來災劫。我等全力庇護,非是上策。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趙坤元笑道:“世人只要立下重誓,虔心向道,贖盡所造罪業,貧道便盡全力維護周全,助其成道。至不濟也可轉世投胎,再修道法!”
紅花姥姥最是在意日後自己如何渡過天劫,聞聽此言,不由合掌讚歎:“掌教真人慈悲寬厚,實乃我修道人的福分,善哉善哉!”
陷空老祖所學也多非正道,自然最畏懼天劫,一般合掌禮讚。
趙坤元又道:“寶相命中所受人劫,原本我等也可化去,只是因果糾結,頗爲麻煩。她昔年的那些對頭,俱無可慮。只有一個,要靠陷空道友應對,乃是大鵬灣鐵笛拗的翼道人耿鯤,他與寶相有殺弟之仇。爲人素來恃強任性,不過心地還算光明,介乎邪正之間,與你倒是至交。我也有心度他,若是直接出手,怕他執拗,壞了自身道業。爲今之計,便靠你先去說明利害,如若不知悔悟,自取死道,我也不再成全他了!”
陷空老祖忙施禮感謝:“掌教真人對一旁門異類都如此厚愛,實叫人大爲感佩,先行代老友謝過真人厚恩,日後再叫他自己還報吧!”
衆人又將其餘事體一一推演安排,只留下紫玲姐妹在洞口守護,陷空老祖與紅花姥姥,各自在崖頂防守看顧,以全朋友情誼。其餘諸人依舊回蘆棚內暫息,靜觀其變。
等到夜黑時分,將近亥時,海面風勢越來越盛,浪涌激撞,波濤怒嘯,澎湃呼號之聲,由遠到近,不一刻便已震天動地。夜空中陰雲雖無什麼異狀,因爲來勢猛烈,陷空老祖與紅花姥姥依舊不敢大意。洞口守護的紫玲、寒萼二女都格外留神,戒備萬一。
這風浪直到半夜方纔漸止,雲霧盡開,明月高懸空中,碧海青天,一望無際,景物清曠,別是一番境界。
紫玲姐妹方暗自慶幸無事,忽聽崖頂處怒喝一聲,劍光隨即飛起。二女不禁大吃一驚,留下寒萼看守洞口,紫玲忙駕遁光飛到半空中察看。
只見陷空老祖、紅花姥姥各放劍光,圈住五個渾身雪白、紅眼綠髮,似人非人的怪物。紫玲知是妖異,必是母親仇家所派,也嬌叱一聲,便將劍光飛去。誰知那怪物卻甚奇怪,俱似有形無質,眼看劍光穿身而過,並不曾傷它一絲一毫。怪嘴同時一咧,噴出千百條細如遊絲的白氣,居然纏住紫玲飛劍。
紅花姥姥忙道:“紫玲快收回飛劍,小心污損。這五個怪物乃是千年腐屍,由來人從地下采取晦氣融合煉成,有形無質,飛劍傷它不得。須以陽火真炁化去。我二人急切間只能暫時將它定住,你快去蘆棚,請鄧師叔祖和掌教真人駕前的火無害道友前來,方能剋制!再回洞口防護,不可擅離。”
紫玲答應一聲,忙用力收回飛劍,還未轉身,崖前上下四方,俱是金光雷火四射,齊向那五個怪物圍攏,再一看,原來是鄧八姑、火無害已然趕至,太陽真火全力發動,如熱湯潑雪,頓時將五個殭屍煉化,悉數化爲灰燼。
紫玲忙謝過火無害援手之恩,火無害道:“無妨,適才掌教恩師命我來此,說這五個妖物,雖不厲害,但也頗爲麻煩,乃是南海金星峽的天漏洞主、百欲神魔鄢什所煉,他當初原與妖屍谷辰同在天淫教下。自從天淫教主伏了天誅,所有同門妖孽俱被誅除殆盡,只有鄢什一人漏網,逃往南海潛藏。五個殭屍乃是幾個被人埋在海邊山洞中的死屍,所葬之處地氣本旺,日受潮汐侵蝕,不住受地下煞風侵蝕,屍身餘氣反地底陰煞之氣融合滋生,互爲消長,居然逐漸凝鍊成魔,又被鄢什收取,用心血凝鍊,爲害生靈。那東西有形無質,尋常飛劍法寶,不擅長制。唯獨我修煉的太陽真火,乃是天敵,最能剋制。”
正說話間,海中忽起一個浪頭,涌出不少魚介水族,一個個俱惡形怪樣,低吟嘶吼,不管不顧地往山崖上擠來。
紫玲一看俱是些無知畜類,要想除去,本是易事,只是殺孽過甚,有傷天和。火無害也是不願屠戮過多,只將陽火列爲一道屏障,稍微阻滯一下。擋不住這些受了邪法驅使的水族,悍不畏死。
鄧八姑不由發怒,道:“大膽邪魔,造下這等殺孽,必是你死期已至,再無逃生之理!”忙飛到海面,將雪魂珠祭出,化爲斗大一團銀光,遍撒方圓數十里海面。一霎時,海水通透,珠光所照,現出水中無數生物,內裡一妖人無從遁形。
這個妖人便是百欲神魔鄢什。他先前暗中放出五鬼殭屍,雖不指望着將對頭寶相夫人殺死,便是能污損元神也可大快己心,哪知寶相夫人近前這般多的正道高人衛護,自己無機可乘,連五鬼邪寶也被毀去。心中不甘,索性興起邪法,仗着隱身妖術,驅使海中水族,往山崖沙灘上涌去,便是無法殺傷對頭,攪亂一番也是好的,或許還能見機轉移諸人視線,藉機再下毒手。
哪知鄧八姑昔年在左道中熟知隱身邪法,雪魂珠又是萬古奇珍,頗具妙用,一旦施展開來,任是什麼隱形遁術,也被破去。百欲神魔鄢什也是氣運已終,惡貫滿盈,矇蔽了最後一絲神智,反倒發起狠來,飛出海面,指着鄧八姑罵道:
“大膽賤婢,昔年在詫利老佛門下,你不過是個無知晚輩,如今棄師叛教,改換門庭,居然對從前的長輩無禮,今日我便將你拿去,由我洞中弟子享用,再將你剝皮去骨,禁錮元神,日夕用魔火祭練,叫你求死不能!”
鄧八姑笑道:“妖道死前胡言亂語,今日犯在我手,便是你身死道消、元神無存的日子!”便將雪魂珠一緊催動,萬丈銀光,照得鄢什骨肉冰寒徹骨。
鄢什已識得雪魂珠厲害,知道今日無法善了,索性發起狠來,將心一橫,要將邪法使出,拼着一身修爲不要,用化身血遁解體**,將一衆對頭全數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