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徐家的反應,玄學研究會

周秉嚴老教授,京城大學執教國學半生,退休之後仍任京城大學客座教授。閒時在家研究《周易》,忙時發表發表文章,做做演講,晚年生活充實,建樹頗多。

大學開設風水選修課程,正是周秉嚴領頭,與不少研究易經的學者聯名建議,近年得到批覆的。

周老教授的門生裡,最特別的當屬夏芍。她年紀最小,與周秉嚴的師生情誼也不起於大學,而是十年前青省東市的小山村。

自當初村中設宴,爲周老教授踐行,一別五年,夏芍、周銘旭都已來到了京城大學。五年不見,夏芍今天對看望老教授之行,心情還是很激動的。

今天去周教授家裡的,只有夏芍和周銘旭。元澤等人沒見過周教授,第一次拜訪,帶太多人去也不好,因此只有夏芍兩人去。

香港來的朋友們已經一早返回,龔沐雲留在京城別館,稱有事要辦,住段日子再走。徐天胤……

徐天胤回了徐家。

周教授住的小區離京城大學不遠,正是職工區分的房子。老教授國學泰斗,名譽錢財都不缺,生活卻還是很儉樸。小區一看就是老區了,樓道略窄,樓下停放着自行車和幾輛私家車。夏芍和周銘旭上了二樓,兩人手裡都提着大包小包,周銘旭今天還似模似樣地穿了身西裝,走到門口停住,有點緊張。

“這裡就是了,我家有二爺爺家裡的地址,我們應該找得對。不過,我們今天過來,也沒提起跟二爺爺打電話說一聲,會不會太唐突啊?”周銘旭站在門口,緊張地看夏芍。

夏芍一笑,“你以爲我們不打電話,周教授就不知道我們來京城大學了?他老人家只是不知我們哪天過來而已。只當是個驚喜,敲門吧。”

周銘旭深吸一口氣,看起來比昨晚去參加舞會還緊張,他放下禮品,整了整衣服,這才敲了門。

門打開後,出來的開門的人夏芍和周銘旭卻都不認識,是名中年男人,四五十歲,已經有些謝頂,鼻樑上架着厚厚的黑框眼鏡,古板的文人打扮。

“你們是?”男人打量兩人。

“呃,請問這是周教授家裡吧?”周銘旭以爲找錯了門。

男人又打量兩人一眼,目光落在夏芍手上提着的名貴禮品上,頓時蹙眉,看起來很不喜歡,“這裡是周老教授家。不過,老教授不收禮,今天也忙,你們請回吧!”

說完,那人很不客氣地要關門。

“等等等等!”周銘旭也不怕手被擠着,死死扒着門框,那人果然手一鬆,詫異地看着他。送禮的人見多了,不怕手指頭被擠掉的還是頭一次見。

“我們不是來送禮的,是來看我二爺爺的。”周銘旭急道。

“二爺爺?”那男人愣住。

“周教授是我二爺爺,她是周教授的學生。我們都是京城大學今年的新生。”

那中年男人這纔好生打量起了周銘旭,見他腳下放着禮品像是青省的特產香梨,這纔信了。但這人實在古板,問道:“那行,你們叫什麼名字,我進去問問老教授。”

“周銘旭。她叫夏芍。”周銘旭苦笑着看一眼夏芍,大抵也覺得這人古板。

這古板的人卻愣住了,眼神直直盯着夏芍,越看越驚疑,“你、你就是周老常提起的那個學生?懂風水的?”

周銘旭一愣,覺得這人眼神都在發光,剛纔還一副死板的臉,現在立馬活過來似的,拉着夏芍就往裡走,邊走邊叫,“周老?周老!快來快來!”

夏芍當先被拉進去,周銘旭呆木一陣兒,也跟着進去。

裡面,一名年逾七旬的老人從客廳走出來,穿着身白衫,略顯富態,頭髮比五年前白了許多,面容卻印象中的慈祥和藹。

夏芍被那古板男人拉着,擡頭間見到周秉嚴,目光微頓,臉上露出暖融的笑意,“教授。”

周秉嚴一眼就認出了夏芍,這幾年,雖然他在京城,但關於華夏集團的報道總是不斷,周秉嚴壓根就不存在看見她認不出來的情況,但乍一見她出現在自己家裡,還是愣住了,“小、小芍子?”

“嗯。”夏芍笑着,望着老人,“教授,我沒食言,來京城看您老了。”

周秉嚴臉上頓現感動的神情。

周銘旭在後頭把門關上,提着東西跟過來,在夏芍身後探頭,激動道:“二爺爺!”

周秉嚴又是一愣,這才找回應有的反應,“胖墩?哎呀!你這小子,幾年不見,長這麼高了?你爸打電話給我道喜,說是你考上京城大學了,我還在想你小子怎麼也不知道來看看我呢。”

周銘旭去看夏芍,有點不好意思地憨憨笑道:“這不是剛開學太忙了麼?又是報到又是軍訓的,昨天小芍公司落戶京城,還在忙。我們就商量着,今天來看您了。”

夏芍挑眉,看向周銘旭,笑斥:“你這人不會說謊也倒罷了,說話怎麼不知道拐個彎兒?這麼說,就是我們的不對,一會兒還得給教授賠罪。你若是說咱們特意給他個驚喜,不就可以順道問問,教授中午管不管飯了?少說,咱們可以蹭頓飯吃。”

周銘旭一呆,周秉嚴和拉着夏芍手的那古板文人也跟着一愣。

稍時,惹得周秉嚴哈哈大笑,指着夏芍,“你這個丫頭,還跟小時候一樣!來看我還得算計着蹭我頓飯,小算盤打得真精!”

這時候,客廳裡的人都聽到有人來了,於是紛紛走了出來,探頭探腦,把走廊堵得滿滿的。周秉嚴一看,這才趕緊讓夏芍和周銘旭進屋。兩人來到客廳,把禮品放下,打量客廳,見果然是中式古樸的裝修。從外面看,小區有些老了,周教授家裡卻很乾淨,客廳裡兩架博古架,上面擺滿古玩。

客廳中間設茶桌,茶凳。茶凳圍了一圈,旁邊還拉了數把仿明清風的硬木椅子,足足圍成了兩圈,能坐下十來人。而茶桌上放着的卻不是茶水,而是攤開的書籍資料。

一眼望去,頗像研討會。

夏芍和周銘旭頓時覺得,今天確實來得不是時候。

而這時候,周教授已向一羣學者介紹了夏芍和周銘旭。一聽是夏芍,學者們目光刷刷望來,興奮激動,全在臉上。

“原來這就是周教授常提起的學生,哎呀!看本人和在報道上看,還是有些差別,一時還真沒認出來,哈哈!”

“周老一天到晚可是就收集你的報道了,逮着空就跟我們嘮叨,說這丫頭小時候怎麼怎麼着,聽得耳朵都起繭了,報紙家裡還捆着一堆呢!”

“今天總算見着了,來得正是時候啊!”

嗯?

夏芍挑眉,正是時候?

這時,那個剛纔出去開門的古板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出聲,“周老,這小夥子真是您侄孫啊?嗨!剛剛差點讓我把手擠掉了。”

周銘旭一愣,忙擺手說不要緊。

周秉嚴聞言笑道:“可不是麼?這小子,小時候胖得小肉墩似的,都叫他胖墩。現在長高了,我倒看着瘦了不少,不過還是挺壯實。呵呵,叫他胖墩就行!他爸打電話和我說,在京城大學報了考古專業。”

這屋子裡都是學者,一聽說周銘旭報的考古,他頓時收穫了不少“自己人”的友好目光。

有人當即就笑了,打趣地看那古板學者,“老宋,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這小夥子是你們自己的人才啊,剛纔給人把手指頭要是擠掉了,哭的可是你!”

宋學文訝然,然後苦笑着拍拍周銘旭的肩膀,“哎呀!小夥子,對不住啊!”

“有什麼好對不住的?小夥子,趕緊拜個師!這位可是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老專家,你小子撿着了!”有人攛掇。

周銘旭明顯很驚訝,撓撓頭,一臉憨相。

那攛掇的學者見周銘旭這一臉憨態,頓時樂了,“我說老宋,就說你面相學研究得不到家!這小夥子一看面相就不是會來送禮那一套的人。”

這人說着,還似模似樣地看起了周銘旭的面相,“你看,這小夥子面不露骨,下巴圓厚,眉不散,眼不斜,這是個挺正派的娃子嘛!一看性情就不張揚,穩重,家庭觀念還挺強咧!”

這麼一說,一羣人都去看周銘旭的面相,仔細端量,像是要端量出個花來。周銘旭長這麼大,還頭一次受到這樣大的關注,而且還都是國內有名的學者,頓時壓力很大。

宋學文苦笑,“嗨!我一開門出去,看見他們兩個提的滿眼貴重禮品,我就下意識以爲是送禮來的,我哪知道是自己人?”

“所以說,你本事還不到家,還沒養成看人第一眼看面相的習慣。”

“所以說,玄學的很多事,研究好了,幫助很大。就比方說看面相吧,現在什麼表裡不一的人沒有?一看面相,心裡有數!要能到這份兒上,少省不少心。”

一羣人你一言我一語,發表着觀點。夏芍在一旁聽着,挑眉,感興趣地微笑。

周秉嚴看着,笑道:“我們這些人,成立了個玄學研究會。都是愛好而已,平時放假週末這些有空的時間就聚在一起,討論討論,一起研究研究易經。沒想到你這丫頭今天能來,真是撞上了,呵呵。”

周秉嚴當初立刻東市十里村的時候,去過唐宗伯所在的後山宅子,知道夏芍在學習玄學易理,但他那時候並不知唐宗伯的身份,只聽夏芍說是有傳承。他也是去年過年的時候才聽說了唐宗伯是香港人,玄學泰斗。當時激動得他恨不得夏芍就在眼前,他可是親眼見過那位老人,這事他興奮得說了大半年了,今天夏芍突然來看望他,還趕上了玄學研究會的成員聚會,怎能就此放過?

“來來來,既然你來了,那就一起討論討論。”周秉嚴親自給夏芍拿了把椅子來,招呼夏芍和周銘旭一起坐下,並對衆人道,“這丫頭那一派可是有傳承的!香港老風水堂的,唐老的嫡傳弟子呢!”

衆人自然早知這事,只是剛纔在說周銘旭的面相,話題轉開了而已。此時又轉回來,一羣學者趕緊重新圍着茶桌坐下,盯着夏芍,目光灼灼,好似她是那案板上等着下鍋的肉,地上落着的金子。

“小姑娘,根據我們研究,玄學門派衆多,大多講究傳承。不過現在傳承丟得差不多了,很多派是各成一系,各家之言,並不是很全面。你們這派在香港,我們知道的不到,你們門派的歷史可不可以談談?我們做個資料備案,研究研究。”

“小姑娘,聽周老說,你會看面相,看風水,你還會什麼?”

“對對對,我剛剛給這小夥子看的面相,準不準?”

這些學者,都知道夏芍還有着商人的身份,但在他們看來,這些都抵不上此刻對學術的熱情,他們不提這事,只問玄學。

夏芍倒挺喜歡這真誠熱情的氣氛,比那些商場上例行的寒暄叫人輕鬆愉悅多了。

本是來看望周教授,結果變成了一場玄學討論會,並且很快進入了熱烈狀態。

此刻,周秉嚴家裡,氣氛熱烈。

而就在同一時間,巍巍京城,紅牆之內,徐家卻正經歷一場來自徐老爺子的暴風雨。

書房裡,有着徐家成員開會專用的桌前,徐康國站在主位,徐家二代三代成員分坐兩旁。這回,可真的是全員到齊。

只不過這一回的家庭成員座次,相較以往,有所改變。

徐天胤一身軍裝,坐在老爺子左側,與叔叔姑姑等長輩坐在一排。只是他坐着的位置是首位,其下才是徐家叔叔徐彥紹,姑父劉正鴻,姑姑徐彥英,嬸嬸華芳。

老爺子右側,本是徐家三代坐着的座位,今天只有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人不是坐着,而是站着的。

徐天哲一身白色西裝,低頭,臉上謙和的笑容收斂,表情嚴肅。

劉嵐站在他下首,穿着身素色的裙子,長髮扎着,越發襯得額上那紅腫觸目。她低着頭,眼圈噙一泡淚,揪着手指頭,面對長輩心疼、不解、斥責,夾雜在一起的目光。

但這些目光,都在徐康國威嚴怒氣的目光下,顯得微弱了。

徐康國也站着,他拄着手杖,看着孫子和外孫女,目光一落,徐天哲都頭微微再低一點,而劉嵐則是肩膀縮了縮。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給我說說!知道現在外頭徐家成了話柄了嗎?!”徐康國表情威嚴,手杖重重往地上一敲!威嚴的目光直射劉嵐,“嵐嵐!你說!我讓你們幹什麼去的?”

劉嵐低着頭,聲若蚊蠅,“去看錶哥。”

“昨天是你們大哥父母的日子,去陵園祭拜長輩,回來應不應該去見見他?身爲小輩,享受着軍人用生命和鮮血保衛着的和平,享受着舊社會貴胄一樣的生活。難道,不應該關懷一下給予你們這一切保障的人嗎?”

這些話,徐康國說得多了,自小徐家三代就是聽着這樣的話長大的。小時候,聽不懂。長大了,聽着煩。

徐康國將這些看在眼裡,心如明鏡,所以才一遍一遍地說,希望總有一天,他們能聽進去,想一想。但是建國以來,半個多世紀,徐家二代裡除了老大經歷過戰爭年代,老二老三都生活在和平年代。雖然剛建國的時候日子清苦,但他們見到的依舊是徐家的權力地位。國家最窮最苦的年代,他們也沒吃過窩頭餓過肚子。日子溫飽,地位崇高。這種日子半個多世紀,他怎能不知道,徐家二代子弟也養成了不少官場習性?

他們身爲父母,在教育三代子弟的問題上,那就更不必說了。他再嚴厲,要求再嚴格,孩子們平時也跟着父母住。他們在自己面前謙恭,孝順,畢恭畢敬。回到外頭,那些人恭維逢迎,天天溜鬚拍馬,難免不飄飄然。

這些,徐康國都清楚,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徐家的子女。他其實並不願把一些話天天掛在嘴上訓斥他們,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無力,無奈,打不破。這就是徐家的現狀。

徐康國深深的無奈,再這樣下去,心性不改,徐家第四代,許就是紈絝子弟了。

第四代的孩子他許能看見,但孩子們長大什麼樣子,他必然是看不見了。所以趁着他還有力氣管第三代,他能做的,就只有多說說他們了。

“那些大的話不說,往咱們徐家說,你們身爲弟弟妹妹,難道不應該關心一下你們大哥?”徐康國臉上怒意不減,威嚴不減,“可是你呢?嵐嵐!你來告訴我,昨天在舞會上說了些什麼!徐家沒有長輩了嗎?你表哥的婚事,輪得到你來管?!”

劉嵐臉色煞白,噙着眼淚不敢落下。

“徐家的長輩沒教好你嗎?公衆場合,這些話該不該說,你都不知道了?!”

劉嵐的父母劉正鴻和徐彥英低頭,臉色也白。

女兒昨晚的言辭確實很不妥當,京城如今派系爭鬥激烈,徐家在這件事上讓人看出有分歧來,指不定要應對多少拉攏。徐彥英不解,女兒是嬌氣,這點她知道,可她不至於這點事都看不清,不該說的話不說,這是她自小就學會的。怎麼就能一股腦地往外倒?

徐彥英目光落在女兒額頭,看她額角紅腫,說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想想她昨晚犯的錯,她便忍下,一句也不安慰。

華芳在一旁看着徐彥英的臉色,再看劉嵐。老實說,劉嵐昨晚的事做得真有失水準,給徐家惹了不少事。可她做得再不好,對方也不能打人啊!到底是小戶人家出身,粗魯,教養不好。

但這話華芳今天沒說,她看看老爺子的臉色,還記得前天剛被訓斥過。

但華芳剛把目光收回來,就聽見徐老爺子一聲怒喝!

“天哲!”

華芳一驚,聽見老爺子點名自己兒子,便趕緊擡頭又看了去。

“你妹妹昨晚說這些話的時候,你在哪兒?不知道制止嗎?!由着她?她犯渾,你也犯渾嗎?”

徐天哲低着頭,昨晚他當然聽出那些話不好,但他想去制止,卻沒有這個機會。昨晚圍上來絆住他腳步的,全是有分量的人物。而且,這些人跟夏芍挺熟,都是她的人脈。

那些人是故意的,這點他自然知道。但是想不明白,這些人絆住他的腳步,任由事態發展,目的在何處?

不會只是爲了今天,讓他被老爺子訓斥一頓吧?

昨晚的事,讓徐家捲進風言風語裡,也給徐家多了很多要應付的試探和拉攏。這對徐家來說並不是好事,夏芍想嫁進徐家,應該一切以討好徐家或者爲徐家着想爲主,爲什麼放任她的朋友,任事態演變?

想起夏芍,徐天哲便幾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脣角幾乎掠過自嘲的笑。

這個女孩子,她要真是想要討好徐家,昨晚就不會發生在洗手間裡的事了。

徐天哲認爲自己向來善於觀察,洞察力過人。但這個女孩子,是他少見的看不懂的人。

腦中不自覺地又想起昨晚夏芍向她比劃的那個手勢和說的話,徐天哲便不由眉頭又蹙。他已經派人密切注視昨晚說那話的人了,現在才上午,暫時還沒得到回報。

思緒兜兜轉轉了一圈,徐天哲的心思又回到現實。昨晚的事,老爺子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他爲什麼不能及時阻止嵐嵐,想必爺爺也知道。他這麼說,想必並不是想聽他的解釋。

於是,徐天哲只是低頭,微微鞠躬,“對不起,爺爺。”

“對不起有什麼用?昨天晚上那點情況都處理不好,你叫我怎麼相信你能把現如今的市長工作幹好?”徐康國看向孫子。

這話說得就有些重了,徐天哲明白“那點情況”指的是昨晚舞會上的全盤,因此他不出聲。華芳卻聽不下去了,她臉色發白,很急切,老爺子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好端端的,就懷疑到兒子的能力上去了?這是不是有什麼暗示?

她越想越不心安,當即便直了直身子,要開口。但身子剛直起來,徐彥紹就發現了。他狠狠一記眼色瞪過去,瞪得華芳臉上發漲。

她看懂了丈夫眼神的意思——閉嘴!前天教訓不夠?

華芳被噎住,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徐彥紹確定妻子不會開口之後,才把臉又轉回去。昨晚的事確實是兒子處理得不夠好,老爺子訓斥兩句也沒什麼。雖然話說得是重,但那也不代表什麼。徐家是政治家庭,三代子弟裡只有兒子一人從政,老爺子再生氣能怎麼樣?說說罷了。

既然只是說說,聽着就是。

於是,所有人就都聽着了。

徐康國訓斥了徐天哲和劉嵐一陣兒,見兩人都不吭聲,兒女也不說話,這才停了停,看向了徐天胤。

他一身代表榮譽的少將軍裝,孤冷的面容,端直的軍人坐姿。這徐家三代裡最讓他操心卻最讓他驕傲的孫子,肩上那金色的肩章刺着他的眼,欣慰與刺痛並重。

他就像是一個徐家流浪在外的子孫,二十多年,總算回到京城任職,回到了徐家。

二十多年在外流浪的日子,沒一個日夜,他都難以安睡。常獨坐書房,看兒子留下的照片,心牽掛在外。

天天盼,盼歸。

如今,他總算是回來了,雖然性情還是那樣。但是好在比以前有所改變——他回到了京城,常駐。他有了心儀的女孩子,總算能爲一個人展露笑顏,敞開心扉。

好事,二十多年不見的好事。

徐康國嘆一聲,但又有些欣慰。他看向徐天胤,又看向自己的子女和孫子,道:“我還是那句話,天胤在外爲國建勳,功勞你們誰都比不上。徐家的座次,向來是按功勳建樹排,我今天讓他坐在徐家首席,你們誰有意見?”

誰有意見?

有意見誰敢說?

這種時候,徐家子女又開始了那種默認的套路和發話次序,一切交給徐彥紹先出聲,所有人都低着頭,表情嚴肅,眼觀鼻鼻觀心。唯有徐彥英擡眼看向徐天胤,目光微微柔和。

徐彥紹笑了笑,“呵呵,爸,我們尊重您的意見,全憑您老安排。”

“不是讓你們聽我的安排,我是在問你們有什麼意見。一家人,有話敞開了說。有意見的就光明正大地提,不提就是沒有意見,以後誰也不許心存埋怨。心存埋怨也是你們自己放棄申訴權利的。”徐康國看向二兒子。他這個兒子,家裡都來官場那一套,他是知道的,所以他說的話,不代表他心裡的想法。

所以,今天話他是要跟他們說明白的。今天他們不說,以後誰要是再拿出來提,他就敲誰!

徐彥紹聞言笑了笑,他能說什麼?能說有意見?讓老人覺得他跟個晚輩爭?座次的事,其實不大重要,不就是家裡的座次嗎?在外面,誰還知道他座次比侄子低?再說了,軍政體系不一樣,侄子在軍,他們一家人在政,互不干擾。不提他看上的那個女孩子,他們之間利益衝突不大。

“呵呵,爸。我能有什麼意見?沒意見。”徐彥紹笑道。他說有意見,還得聽老爺子一堂政治課。何苦來?

徐彥英看着徐天胤,微微一笑,“我沒意見。天胤回來就好,在外面太危險了,還是回家好。只要回家,坐哪兒不一樣?”

徐天胤擡眼,看向徐彥英,臉上總算有冰霜微融,目光淡淡柔和,點頭,“謝謝姑姑。”

徐彥英頓時笑了,歡喜,“快別說謝,一家人,怪見外的。”

徐彥紹和徐彥英都表了態,華芳輕輕蹙眉。

她有意見!

座次不重要嗎?雖然這不是舊時候,子孫還講究個襲爵什麼的。但是開國元勳的家庭,國家總是照顧的。座次排在首,等於說是年輕子弟裡的第一人,不管官途還是名譽頭銜,當然都更多些。徐天胤的性子,給他太多頭銜,他也還是那副樣子,不如給自己兒子。這不是她看自己兒子好,而是天哲適合官場,多些榮譽,他官途坦蕩不說,爲徐家不也能爭取更多利益?

但這話,華芳到了嘴邊,不敢說。

徐家兩兄妹都表態說沒意見了,她這個外姓能怎麼說?而且,老爺子明顯是向着徐天胤的,說了少不得捱罵。倒是說不定老爺子還得說她爲自己兒子打算,不只體恤晚輩,萬一再鬧得老爺子對天哲有意見了怎麼辦?

想來想去,華芳只得違心道:“爸,我也沒意見。”

“我也沒意見。”華芳話音一落,劉正鴻便緊接着道。

他是真沒意見。說句不好聽卻實在的話,他是徐家的女婿,誰坐首席也輪不到他,他去反對做什麼?但說句到了官場上可能被認爲是溜鬚拍馬,卻是他真心的話,在徐家,他敬佩的只有老爺子,只要老爺子高興,他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

氣氛一下子靜了,徐家二代,四人竟然都親口表示沒意見。

徐康國看了他們一眼,心知肚明不能全信,但是今天這話他們說出口了,以後就別想再改,他老頭子也不是吃素的!

看了子女們一圈,徐康國點了點頭,“好,既然沒意見,那今天起,天胤就坐首席了。”

自始至終,他沒問過三代的意見,他們是小輩,沒資格。

事情拍板決定,每個人心中滋味各知。徐康國卻在這時轉頭看向徐天胤,問:“天胤,對這件事,你有什麼對你叔叔姑姑們說的嗎?”

雖知徐天胤的性情孤冷,話少。但老人這麼做,只是想讓他多參與到家庭中來。

徐家人也知道他的性格,此時雖都擡眼看向他,但都在等着他說“沒有”。

但這句話沒有等來,徐天胤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孤冷得叫人覺得不自在,然後,起身。拿開椅子,退了三步。

徐家人都愣住,連徐康國都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徐天胤也沒有解釋他是什麼意思,只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開始解他的軍裝上衣。

徐家人齊齊瞠目,被這突來的事驚得不知作何反應。每個人都瞪大眼,看着徐天胤脫了軍裝外套,去了領帶,又去解裡面軍綠的襯衣。直到他把上衣脫完,半身赤裸,站在家人面前。

劉嵐臉紅着低頭,雖然那是她表哥,但她還沒這麼看過男人。

徐天胤赤裸着上半身,他身材精勁,肌肉並不糾結,但每一分都彰顯着力度。男人的力與厲,在他身上體現得完美。

徐家人集體震驚,除了劉嵐都忘了移開眼,但這並不是因爲面前站着的晚輩身材好,而是震驚於他此刻舉動,和身上隱約可見的道道傷痕。

徐天胤修煉玄門內家功法,對身體本就有修養修復的作用,所以他身上的疤痕不明顯,小處的都已看不見。但是曾經留下的嚴重的傷,卻是無法全然抹去,在他身上,仍有淺淺紅痕。

雖然淺,但此刻在書房裡,家人面前,詭異死靜的氣氛裡,觸目驚心。

即便是一家人,也沒有人見過徐天胤身上的這些傷。本來他就不常在家裡,再說了,他這麼大的人了,洗澡的時候,誰還跟着去看看?

這些傷,即便是徐老爺子,也是沒見過的。

此刻在眼前,老人立刻目光疼痛,看他這個最心疼也最令他驕傲的孫子,舉起手,指向身上的傷痕。

他先指向腰間,一道長十多公分的紅痕,縫合的針痕已經不見,只留刀傷,淡淡淺紅,“五年前,柬埔寨,叛軍組織。”

他聲冷,目光冷,語言簡潔。

在徐家人震驚失語的目光裡,他指胸肋一個三角形的紅痕,“七年前,密西西比,彈片傷。”

“十年前,亞馬遜,槍傷。”他指腰側紅點。

最終,在徐家人的目光裡,指向心口旁。那是一處槍傷,也只留下淡淡紅痕,卻是最致命的,離心臟只有兩公分,“十三年前,美國,恐怖組織,槍傷。”

十三年前,恐怖組織……

шшш●тт kán●c ○

徐老爺子緩緩搖頭,多年不見的悲痛,此刻竟紅了眼眶!

那次任務!他第一次出任務,爲他父母報仇的時候受的傷。他竟不知道……

這個孩子,他竟什麼都沒跟家裡說!

那一次,他孤身涉嫌,受傷最重,險些喪命,卻被當時還服務於南非一家軍事資源公司的伊迪所救,在他那裡休養了一陣子,也從此結下友誼。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務,後來,他出任務越來越多,經驗也越來越足,儘管有堪比這次還險的任務,但受傷都不曾有這次致命。

徐天胤身上的傷,絕不止這三四處,只是他曾經執行過的任務,有的已經解密,都的卻仍在保密範疇,他今天指出的,都是可以提的。

一個人,付出的太多,卻只能用沉默的方式做無名英雄。此刻,陽光靜好,灑進窗臺,照見古樸大氣的書房,安逸的生活環境,照見半身赤裸的男人身上淺淺紅痕,劇烈的反差,讓徐家人失了聲。

在官場上縱橫半生,遇事不亂的徐彥紹都驚駭,失去應有的應對。

徐天哲擡着頭,眼底的震驚難以掩飾,彷彿平生不曾認真看過他的哥哥。這個和他眉眼有着五分相似的人,於他身在兩個世界。早就知道,今天卻是第一次體會到。以如此絕然帶着幾分血氣的方式。

劉嵐也不知何時擡起頭來,臉上紅暈褪去,眼裡淚泡吞下,留兩眼通紅,眼神驚嚇。

徐家二代更是靜默,語言簡潔,卻短短几個字,現槍林刀光。

徐天胤在國外過的是什麼日子,今天都在眼前。

“都看見了嗎?”不知過了多久,老人的聲音在書房響起,沉痛。

沒有人說話,目光都在徐天胤身上,難以轉開。

徐天胤卻又開了口,“我三歲,失去父母。今年我將三十歲,不想再失去她。誰要我失去她,過這一關。”

他的手擡起來,指向自己心口旁,那處彈痕。

懂他的意思,沒人不懂——誰要他失去夏芍,他要人過槍子兒這一關。

今天,本以爲徐天胤做此舉動,是爲了告訴徐家人,他有資格坐徐家首席。竟沒想到,他是爲了說這句。

他對坐不坐首席並不關心,他只是宣告,他的決定,以及反對他的後果。

還是沒有人說話,一連兩番衝擊,誰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徐老爺子卻突然去看劉嵐,看她額頭上的紅腫,問:“疼嗎?”

劉嵐一愣,反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外公是在問她,她下意識點頭。

“疼就對了!不疼不長教訓!問問你表哥,他疼不疼!問問你爸媽,讓沒讓你疼過?”

劉嵐和徐彥英、劉正鴻同時臉上發燙。

“告訴你們,以後都別喊疼!自己的孩子不教育好,讓別人出手幫着教育,就是這樣的下場!”徐康國看向自己的女兒女婿,“丟的不是嵐嵐的人,是你們當父母的人!你們教育失敗!”

“那丫頭,我看着不錯。有當家主母的風範。”徐康國突然轉了口風,轉頭看向徐天胤,語氣柔和了下來,“找時間,趁着國慶節有空,讓那丫頭來家裡吃頓飯。”

徐家人集體愣住。

徐天胤看向老人,半晌,點頭,拾起衣服,走人。

第27章 夜談,籌謀第112章 試探,突發事件!第106章 曲冉紅了!第38章 絕降!自食惡果!第100章 企業家年會,偶遇第100章 企業家年會,偶遇第30章 還沒訂婚第116章 坑死人不償命第114章 誰是本源第55章 通密之死,芍姐收徒第84章 撒豆成兵!第15章 漁村鬼故事第60章 華夏拍賣公司第36章 將計就計第17章 見面第10章 處置與會面第90章 冷家家宴,朋友聚首第39章 回家第7章 挖坑,兜風第34章 潛逃,計策第64章 打架第64章 新的身份,啓程第38章 衝突第23章 訪客第110章 誰請誰出去第56章 大結局(上)第9章 挖八卦第114章 親戚上門第34章 文藝大賽第19章 滔滔恨意第128章 鬥法!第10章 兇樓,張老第73章 案件進展第10章 勸酒與迪廳第25章 倒黴的王道林第2章 相親宴第113章 反噬!第125章 壁畫之戰第63章 招贅與嫁第5章 家庭聚會,繼承人第60章 感動與拒絕第3章 與天爭,與命奪第43章 老爺子的心思第89章 聖誕節第140章 正文第8章 蝨子蠱第112章 高考!第76章 餘氏殘餘,合作第129章 死靈術第57章 大結局(下)第100章 王卓之死!第113章 九字真言第113章 九字真言第19章 交易,上島第52章 反咬一口第22章 卜卦第161章 訂婚(上)第75章 寒假!回家第60章 徐天胤的八字第49章 京變第39章 回家第53章 隱憂與過往第1章 心事第155章 幕後主使第94章 肖奕的嫌疑,返校第39章 此去崑崙第28章 少將,持續震驚!第101章 覆滅序曲第63章 買房,測字第29章 反擊計劃!第86章 家族秘辛,亞當的目的第29章 發佈會的餘波第36章 酒吧,友情之變?第37章 天眼VS天眼通!第115章 英雄救美,玉女守門第34章 文藝大賽第158章 徐家家宴第111章 萊帝斯家族的邀請第33章 金蠶蠱第3章 與天爭,與命奪第50章 怒砸警署第10章 試探第2章 京城大學,報名風波第85章 吳百慧之死第49章 風水殺陣第48章 降頭師來京!首戰!第45章 京城亂局第36章 再遇,企業家年會第71章 大黃出擊!華芳果奔第28章 徐家家宴第29章 國宴大餐第40章 巷戰!第62章 封陰陽眼,我替你第91章 離港,強勢收購!第36章 再遇,企業家年會第14章 回京,舊相識第18章 慈善拍賣第13章 第一堂課第54章 殺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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