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的聲潮一陣蓋過一陣,戰場之上整個沸騰,而原本被壓着打了兩天今天有點不想這麼早進戰場的醉月城玩家,今天聽聞這消息,忙不迭地各處練級點、副本衝了出來,奔向了戰場。
終於打贏了?
潛水!
是潛水帶着他們打贏了這一仗!
趁勝追擊,醉月城的玩家,也終於體會了一把,將對方壓在軍營之中是什麼感覺;終於欣賞了一次,圍攻敵人軍營的風景。
穆遷沒有去追擊,看着一個個玩家從自己身旁衝過,原本有點冰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醉月城,大局已定。
分會處大勝,或多或少讓總會的士氣也高漲了些,儘管在這邊抽掉了兩萬精銳前往分會支援,在流浪詩人的指揮、潛水衆的熱血狂戰之下,戰局還是在他們的掌控。
優勢雖然不如前兩天那麼巨大,但也在漸漸地增加,慢慢壓垮着怒風城玩家的戰意。
雖然npc軍團的屬性比玩家要高出很多,但玩家能發揮的斬首作用,也能影響npc軍陣的戰鬥力。
尤其是當醉月城戰場的消息傳來,大劍帝王三斬前左右軍副將,讓對方npc戰陣大亂。他們方纔注意到,那戰場上一個個的千萬血量級別boss,竟然還有這種作用。
消息自然是潛水先得到,流浪詩人果斷出擊,憑藉着潛水精英突擊團滅了兩隻boss,成功讓己方npc軍團士氣漲到了四星。
雙方又在前軍副將那殺的難分難解,不過仰月城基本上已經穩操勝券。
今日收穫最大的,註定是要晚上大肆收人的醉月分會。
狐狸大姐按捺着心中的激動,跟在穆遷的身後,在戰場上不斷巡視着。
如果不是有了小玲瓏在,她此時肯定會主動倒追會長大人……
嗯,雖然那很大可能也會被穆老闆拒絕,畢竟太熟了不好下手。
狐狸大姐笑道:“果然是會長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竟然這麼快就打完了!前兩天想都不敢想。”
“嗯,”穆遷似乎興致不高的樣子,他問了句,“你們商量的怎麼樣了。”
“商量……是對隔壁家的事嗎?”狐狸輕聲問着。
“不然,還有什麼。”
穆遷收起了大劍,背起手,站在戰場邊緣的一處丘陵上,注視着遠處,那依然傳來殺喊聲的敵方軍營。
“他們,基本已經把計劃定下來了。”狐狸大姐低聲道,“考慮到本會玩家大多對隔壁家抱有牴觸的情緒,老狼他們決定,挖走隔壁家的精英和主戰、後勤玩家,讓隔壁家……自生自滅吧。”
穆遷聽着這話語,站在那久久沒有言語。
不經意間,眼角似乎有點溼漉漉的,他嘆了口氣,站在那注視着前方的戰場。
“會長,”狐狸大姐笑道,“爲什麼我感覺,你對隔壁家的感情,比曾經跟他們混了很久的我,都要深一點呢。”
“你的錯覺。”
“哦好吧,我的錯覺。”
狐狸大姐聳聳香肩,看着穆遷的背影,一時間,也不知該說點什麼比較好。
站了大約有半個小時,穆遷的沉默才被打破,而且這打破還是來自於行會頻道。
“假面?”小冰法輕喚着,“假面在不在呀?”
“不在我能去哪。”穆遷笑着回了句,“那邊打完了?”
“不知道呀,我在努力地練級呢,帶着小月月。”
玲瓏的嗓音比往常歡快輕巧了很多,她像是知道穆遷此時心情不好,說話都輕輕柔柔的,“你啥時候回來。”
“等會就回,我去見下隔壁老李。”
“雖然我不是很懂你們男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愛恨情仇的,咳!但我感覺吧,咱們又不欠他們隔壁家的,何必爲他們煩心。”
我欠他們……
穆遷心中默默唸了句,溫聲說道:“所以說,男人的事你不要多管,安安心心的相夫教子繡女工就好了。”
“哦。”這是被訓吧……這應該是被訓了吧,玲瓏嘴脣一噘,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符。
“練級無聊了就去戰場等我,我回去帶你們實力飛一波!”
小冰法幽幽嘆了口氣:“好吧,我還以爲你想說,沒事去帶人家逛街看電影什麼的呢。”
“我這就下線……”
“不要!我這幾天不方便出門的!”
聽她拒絕的果斷,穆老闆也就笑道,“你到底在哪住,從實招來吧。我讓晴子她們過去照顧你,你自己在外面,我總歸不太放心。”
“我這邊的牀還不如她們的牀舒服,別了吧。”玲瓏哼了聲,“本姑娘都自己住了好多年了,又不在乎這幾個月的。”
幾個月?
穆老闆對這個時間長度很是關注,隨口調侃道:“爲什麼要幾個月,幾天不行?要不我帶你去我爸媽那坐坐,你帶我去你家坐坐,找個媒人、批個八字,這事也就成了!”
“你想得美!不過批八字這種事你很在意嗎?萬一不合怎麼辦?”
“那就改信星座。”
“星座……耶,你是金牛,我是摩羯,剛好蠻搭的耶。”
“你是摩羯?我怎麼沒在你身上發現摩羯座的特徵,一直以爲你是水瓶座呢。”
“什麼嘛,你現在竟然還連我的生日都不知道!我生氣了!臭冷麪!”
“咳,我們還是談談星空和宇宙吧。”
穆遷哈哈笑着,兩人又在星座的話題上聊了起來。玲瓏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涉獵如此廣泛。
感覺兩人就算整天膩在一起的話,也會有聊不完的話題和故事呢。
求:跳上來想跟會長征詢下在隔壁家問題上的行動意見,卻聽這對男女興致勃勃討論星座性格學的老狼,被無視了十幾分鍾之後的心理陰影面積……
提步從丘陵上走了下來,朝着己方軍營的位置而去。
狐狸大姐還愣了下,她已經懷疑會長是不是暫離下線了,幾秒之後用閃爍追了上去。
“會長,你這是要去哪?”
“幫我約隔壁老李來見面。”
“他好像就在戰場這邊,”狐狸大姐輕聲道,“剛剛還有人報告,他在軍營旁邊在喝悶酒。”
“那一起過去吧。”
“會長……我現在不想見他。”
“也好,你去吧。”
“謝謝會長。”狐狸大姐有些欲言又止,想着自己此時所處的位置,低頭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當穆遷又看到隔壁老李的時,感覺這不過一兩個小時的功夫,卻像是十年未見一樣,對方蒼老了很多。
他坐在圈椅上,這圈椅曾經一段時間就是隔壁老李的標誌,他是祭祀職業,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旁划水,自然就沒什麼事做。
恍然又想起,和劍神西門面對面而坐時,兩盆熱水、兩個火海技能的風發意氣……
只是兩人此時卻都是差不多的局面,從仰月城出來,一個苟延殘喘,一個日薄西山。
人生之事,若說讓人唏噓者,莫過於此吧。
穆遷坐在了他對面,隔壁老李目光有點移動,隨後就再次變得有些空泛。
“這酒沒人喝?”穆遷問。
“沒人。”
“那怎麼空了?”
“本就是空的。”
兩人面對面沉默了良久,隔着一米見方的矮桌,像是隔着了千山萬水的阻隔。
彼此之間,高度已經相差太大了。
“老李,你知道自己錯在了什麼地方?”
“這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嘲諷嗎?”
“不過是對你以後的一些提醒。”穆遷搖搖頭,目光略帶些感觸。
隔壁老李苦笑道:“錯?我有錯?不過是無法滿足他們想繼續進取的野心罷了。”
他喝了口酒,穆遷卻也沒多說什麼,他想說的,隔壁老李自己已經說出來了。
隔壁家的戰車之所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崩壞,根本原因就在這個問題上——隔壁老李一心守成,就算是形勢所逼要讓他去繼續發展隔壁家,但他本身並沒有這種再進步的野心。
當行會掌舵者的目光,無法囊括、籠罩行會中其他成員的視線,會出現這種狀況也在情理之中。
穆遷嘆了口氣,略帶惋惜。
隔壁老李:“你又何必嘆息?我若是有你一半的威望,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你的行會、還有你。”穆遷如此問了句。
“不拼了,也拼不動了。”老李苦笑着,“這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認了。”
“衆神殿神王比你年歲還要長些,聖天堂的三髒前輩現在還在爲了行會奔波。”穆遷只是舉了這兩個例子,也沒繼續說其他的話語。
隔壁老李聽着沒應答,只是精神越發頹靡。
穆遷暗中搖搖頭,自己最後的這點努力,做過了,心中也稍微安寧了些。
欠這些‘夢’中老兄弟的,也就當是還上了吧。
“我就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老李說這話的時候,眼眶還是忍不住有些泛紅,“但卻沒想到,這天來的這麼快,還是我最信得過的兄弟,這感覺還真是挫敗。”
穆遷拍了拍圈椅的扶手,默然站了起來。
“如果我不點破,可能你還能多撐段時間吧。”
“被人當猴耍的時間越長,這感覺也更糟,說到底,我總歸是要謝謝你。”老李嘆了口氣,“雖然是你一步步將我隔壁家推上了懸崖,但總歸,你沒推最後那一下。”
“如果當初你們在仰月城沒有離開,仰月城會有你們半壁天下。”
穆遷說完,朝着軍營的方向而去。
隔壁老李苦笑着搖搖頭,若是那樣,隔壁家現在應該已經併入了潛水,而不是還保有現在的旗幟了吧。
“老陳他們,以後還要拜託你多多關照了。”
“潛水的氛圍,比你們隔壁家應該更和諧纔對。”
穆遷的身影已經走遠,手擺了擺,沒有再多停留。
兩人最後這句談話,卻讓隔壁老李表情輕鬆了不少,他自然能猜到潛水接下來的動作,而現在的他,沒有任何理由和資本去阻止和挽留。
與其氣憤,不如自己灑脫點。
行會頻道喊了句:“老陳,你過來這邊,我有些事要囑託給你。”
隔壁老陳心頭一顫,低聲道:“我能不能不去?”
“別讓我最後的顏面都不能保留,還想讓大家看笑話?快過來吧。”
“嗯。”老陳咬咬牙,邁步朝着剛纔穆遷路過的位置而去。
穆老闆只是路過,讓自己放下些心中的愧疚罷了。
醉月、仰月、追月,中國區版圖東南角落的三處沿海主城,如今三城已定二,僅剩追月有劍神苟延殘喘。
他走入軍營後半部分的時候,又扛起了大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