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的CRISTINA戛然而止,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爲,爲什麼?”
“這種老梗我已經聽過了,有沒有其他帶點新意的理由?”云溪漠然地從窗邊站起,走到陽臺。花園裡,綠色的草地,帶着種夜晚獨有的溼氣,散發出一種清冷的味道。
“聽過了?”CRISTINA不可思議地低聲重複。
云溪冷冷一笑,那個盒子和鑰匙的事情,她之前就聽喬老他們提起過,但這不過是個藉口,藉此將詹家釣上鉤的一個把戲。喬老和張先生早已經仕途上沒有任何可能,怎麼會爲了那麼個涉及“官運亨通”的盒子,費盡心思?只不過,當初詹家的那位被眼前利益矇蔽,完全是聽說了有這麼一件事,於是揣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纔會成了他們的馬前卒。
CRISTINA一怔,簡直懷疑自己懷揣的最後的砝碼竟然毫無用處,整個人有些澀澀發顫。如果,如果冷云溪不肯幫她的話,喬老絕不可能那麼容易地承認自己的身份,很可能,不殺她,但這輩子,她也別想再在公衆面前開口了。就算是監禁,他也會讓她從此在世人面前消失。想到此,她簡直憎恨起自己的衝動來,如果,如果早一步,先和冷云溪打了電話,再做決定,或許,她還有後路,可,現在,她已經站在懸崖口,什麼都沒有了,只要後退一步,便永不超生……。突然,她雙眼中閃過一道亮色,像是憶起什麼關鍵,突然音調一高:“不,不是的,真的有那個盒子!”
CRISTINA不給云溪說話的機會,繼續快速道:“我媽媽當初有告訴我,整個冷家把這個盒子護得密不透風,當時有同僚聽到風聲,專門派了人去偷,後來,第二天就從B市銷聲匿跡了。當初這事,聽說在小範圍裡鬧得極大,大家都說,那裡面肯定是冷家不外傳的東西,至少也是傳家寶,所以,後來輕易沒人再敢去打那個主意。你想想,要是詹家的人不知道真假,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上當?你,你要是還不相信的話,可以去查!以嶠子墨的能力,這件事情,他絕對能查得一清二楚!”
CRISTINA沒說的是,這事,不僅她聽她媽當初當玩笑話一樣唸叨了一句,最主要的是,當初,她是張先生的禁臠的時候,更曾聽他提到過。只不過,那時候,她壓根沒往心裡面去,只記得,當初張先生說,他被強制壓到香港的時候,曾想過種種辦法回去,其中之一,就是準備下手這個冷家的盒子,之後,之後不了了之,也不知道是因爲當初盒子保護得太好,還是壓根他就沒有機會下手。只不過,這話說的時候,是在牀上,她實在不願意在冷云溪面前提起當初的種種。同樣是正直青春年華,她冷云溪處處高貴,她卻已經幾經輾轉,在無數的男人身下過活。饒是她臉皮再厚,卻也有羞恥心。
云溪扶着陽臺欄杆的手,微微一頓。
CRISTINA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和她扯這種謊,她也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如果當初沒有這麼件事,敢撒這種謊,別說等着她的有喬老的手段,她都能讓CRISTINA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如果真的是有那麼個盒子,爲什麼,她在家裡這麼受寵,卻從來沒有聽人提到過?
云溪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喬老心心念唸的東西,既然不是藉口,爲什麼,當初陷害冷家“協助調查”不成之後,卻再也沒有了動靜?
還是說,他一直在伺機而動?
右手,輕輕地敲了敲欄杆,她目光深深地看向自家院子。
即便CRISTINA今天不打來這一通電話,她也準備在喬老去香港的時候給他來場別開生面的“見面禮”,之所以吊着CRISTINA,不過是準備讓她徹底失去主動權,全部聽命於自己的指派,這樣也方面之後的安排,只是,她既然提到這個盒子,不管裡面是什麼,看來,還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等我電話吧。”不過,在這之前,首先,她要先驗驗看,是不是真的存在這麼一個重要的“盒子”。
CRISTINA那邊果然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的底牌實在不多,只要能讓冷云溪助她這一次,翻身之後,什麼都能掙回來了。低聲下氣又如何,只要,只要能給她一個正大光明的名分!
忽然,她像是瘋了一樣,扔掉手上的手機,一個人歪到角落裡,雙手抱頭,嘶聲裂肺地哭了出來。
憑什麼!憑什麼別人出身就能心安理得地叫着“爸媽”,她卻是個母親被人叫做小三,父親不願意承認的私生女。她也想要開開心心地一家人站在一起,更想要得到父母的呵護,可除了別人的蔑視和嘲諷,她能得到什麼?
這輩子,她投生在喬家這種地方,身爲女子,就是她的錯嗎?
明明都是老天安排的,那爲什麼這些不公卻要讓她一個人來承擔?
如果不肯要私生女,那他當初爲什麼要豢養她的母親!
錯,錯,錯!全部都是錯!
既然這樣,憑什麼,她不能去爭取!她再也不要做人下人!被人給輪番強了,都不敢說話的戲子,這不是她的歸宿!
CRISTINA冷冷地站了起來,一張美麗嬌豔的臉上,寫滿了怨毒與狠辣!
這一次,無論
這一次,無論如何,她絕不會被喬老擺佈!
而云溪,這一晚,睡得並不是很踏實。她自己明白,即便家裡真的有這麼一個盒子,不願意告訴她絲毫,肯定是有原因。不管是老爺子還是她父親,向來偏疼她,但大事上都極爲嚴苛,可張翠不一樣,她對她的疼愛簡直是到了骨子裡,如珠如玉,如果是真的,不該連一點口風也沒有。但CRISTINA那信誓旦旦的話,又絕不像說假,最關鍵的是,說假話對她現在來說絕無半點好處。
一時間,她腦子裡就像是有兩個人在拔河一樣,弄得第二天她起來的時候,臉色明顯不太好。
李嫂爲她端了早餐後,看她神色有點差,“是不是昨天太累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下?”她以爲昨天打了一天高爾夫球,晚上又陪着司徒白和鎏金她們到很晚,沒有休息夠,她纔會臉色不太好。
看着李嫂關切的眼神,云溪目光微微一閃。
李嫂在冷家也算是一家子裡的成員了,如果真的有那個盒子,按理來說,問她最方便。
可是,話到了嘴邊,她卻是突然一轉:“沒事,就是昨晚回來的時候喝了些茶,晚上睡不着,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下。”
李嫂果然一臉無語:“都這麼大的姑娘了,睡覺前還喝茶幹嘛,以後可要注意點。小姑娘的身子最嬌貴了,你現在還不知道,等你以後結了婚……。”
眼見李嫂要嘮嘮叨叨個沒完了,云溪揉了揉太陽穴,趕緊吃早飯,隨即擺了擺手:“我有點事出去一趟,中午不用準備我的午飯。”
張翠還沒起牀,李嫂聲音不好太大聲,只得無奈地望着她一路離去。
到車庫取了車,云溪毫不猶豫地朝嶠子墨的住宅方向開去,涉及當初官場的事情,自然是找專家來得最快。更何況,他並非外人,查起來,也比她另外找人方便得多。
到了目的地,正好上午八點,嶠子墨吃了早餐,正準備出門,就看到一輛跑車帥氣地在他家門口一個甩尾,利落地停在那裡。
車門徐徐打開,一道靚麗的身影慢慢出現在眼前,本覺得,這般美景,當真是稀世,他卻在對上她的眼睛時,嘴角的弧度微微一頓。
“怎麼了?”他迎了上去,敏感地發現,她的心情有點不對勁。昨晚和鎏金、司徒白告別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現在的表情,這麼……。
“先進去吧,有點事我想要讓你幫我。”云溪疲倦地笑了笑,因爲失眠,今天她實在提不起勁,索性,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她最堅實的依靠。
嶠子墨的神色微微一變,他還從來沒聽過她開過口讓人幫忙。
從當初冷家陷入最尷尬的境地,哪怕整個B市都風聲鶴唳的時候,她也不過是在歐洲呆了三個月,然後一身輕鬆地回來復仇,即便當初,她都沒有去開這個口,如今,卻是碰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讓她這般踟躕?
走到廚房,親自爲她倒了一杯水,嶠子墨並沒有催促,只是坐在她身邊,將水杯遞了過去。
云溪的指尖觸到了那麼溫暖,忽然,就覺得,整個人放鬆下來了。
她之前篤定,那個盒子和鑰匙的事情,不過是喬老故弄玄虛,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她基本上,卻懷疑,大半,那是真的了。
如果是真的,冷家上下對她閉口不提,覺不會是巧合。這背後,藏着什麼?
見她眉目間掩不住的疑惑,嶠子墨忽然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到底怎麼了?”
他感覺到她身上的溫度有點低,忍不住又摟緊了些。
云溪慢慢地垂了垂眼簾,嘴邊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
或許是因爲她並不是冷云溪真身的緣故,享受着冷家自上而下的寵愛,卻總有一種不安定的感覺,畢竟,她從心底裡覺得,自己是重生的,並不是真正的冷家那個驕縱到不可一世的女孩,在外面,在商場,她可以真憑實力地去和別人鬥,但在家裡,她沒有那麼足的底氣,像一個無知者無畏的天真少女,去當面詢問。
“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件事。”平靜了許久,她終於在他的懷裡找到了往日的沉着。慢慢地從他肩膀處擡起頭,她的目光,冷靜一如往昔。
嶠子墨揉了揉她的頭髮,卻是微微一笑,像是剛剛她那所有的情緒外露都是幻象一樣:“你說。”
既然要他出手,怕不是什麼商界的事情。
“我想知道,當年,是不是我祖母真的在臨終前給家裡留下來一個黑色的盒子和一把鑰匙。”終於,云溪將心底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嶠子墨眼底劃過一道詫異,他絕沒有想到,會讓她上門這般鄭重其事的開口的事情,不是針對喬老或者其他人,而是自家多年前發生的事情。
可他並不是什麼普通人,根據云溪剛剛所有的表現,他也已經清楚,云溪想知道這事,卻不願意驚動家裡的其他人。
對於她的祖母,那個傳奇的上海美人,的確有過不少傳聞,只是,關於這個盒子和鑰匙的事情,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初,他曾聽到喬老提到過。而云溪,不過當它是個藉口,認定喬老藉着這麼個莫名其妙的盒子引詹家上鉤,爲什麼現在卻改變了想法?
心中疑惑不過眨眼間閃過,他低頭,溫柔地親了親她的側臉:“最遲明天,我告訴你結果。”
冷家在B市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只要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他絕對能查得一清二楚。
云溪聽到這句話,忽然覺得全身一鬆,整個人都軟在了他的懷裡。
“我睡一會,你如果忙的話,不用管我。”今天不是週末,昨天他已經陪着她一整天了,按理來說,也該去上班了。
嶠子墨豁然站起來,雙手抱着她,卻是如履平地般輕鬆,“不急,你睡你的,等你醒了,我幫你煮點粥。”
身爲正牌男友,這點事情,他難道還做不到?
見他不肯離開,云溪也不再多說什麼,安安心心地霸佔了主臥的那張大牀,終於,心安理得地睡了個甜美的回籠覺。
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她的身上,像是給她披上了一層靜謐的光。
嶠子墨站在旁邊,靜靜地看了許久,終於,將門輕輕關上,轉而,走到自己書房,打開電腦,鏈接上幾個人的網絡,將剛剛云溪說的事情交代下去。
剩下的,便是耐心的等待……。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地拉開抽屜,那裡,正放着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