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黃美美心裡不知道有多喜歡陳竹。雖說被打發到這個紀律很亂的班讓她心裡有些不爽,但班上有個全國有名的小神童,讓她倍兒有面子,四處和人炫耀陳竹是她的學生。
老師對自己喜歡的學生都是寬容的,哪怕她明知陳竹上課在做其他科目的作業或者是埋頭在寫些東西,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他同學就沒這麼幸運了,每次上完黃美美的課,大家都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有的時候她還會在上其他課的時候偷偷站在後門,把搗亂的學生偷偷記下,一下課就衝進來嚴懲一番。
其實手段也不過是留堂、罰站、找家長什麼的,情節嚴重者也就是揪耳朵,挨**掌,但關鍵是在全班同學面前被她用極其尖酸刻薄的語言挖苦諷刺一番,還真是tǐng傷小孩子自尊的,因此所有人都對她極爲恐懼,整個班上都處在“白sè恐怖”的氣氛中。
難得黃美美心情很好,和藹可親地留了陳竹下來談心,弄得陳竹誠惶誠恐,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自忖最近沒有爲非作歹。成績也沒有下降,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事吧?
黃美美笑起來就像一朵盛開的菊huā,“陳竹,你的作文很好,要多給大家傳授一些經驗,爭取讓我們班變成全年級乃至全校的先進班級。”
從小學到中學都有一個“先進班級”制度,全校綜合衛生、紀律、板報等幾個方面,評出幾個“先進班級”授予錦旗,每一個禮拜都評選一次。
因爲陳竹的班級紀律亂,衛生差,就算她的板報出得再好,也很難搞到那面旗子,別的班級“先進班級”的旗子都連續掛幾個月了,他們班只有眼饞的份。
最近在黃美美的高壓手段整頓下全班的風氣有了重大的變化,被評上“先進班級”是指日可待,可問題是這“先進班級”和她的作文有什麼關係?陳竹嘴上應着,心裡卻是丈二和尚mō不着頭腦。
黃美美東扯西扯了幾句,“我認識《福海少年》的主編,他想給你做個專題訪問,我看下週三下午的體鍛課tǐng合適的,你準備一下。”
我x!陳竹在心裡氣憤地痛罵黃美美,她可是推掉了無數報刊雜誌、電視臺的訪問,黃美美就這麼專橫武斷地替她答應下來,而且只是告知她一聲,完全不考慮她的意見,就算是她的親爹媽也不會這樣啊。
《福海少年》只是一個沒有名氣的小刊物,掛靠在團市委下面。除了每年所有的學校要定額訂閱以外,根本不會有人去買這種刊物,銷量之低可想而知。
今天會有《福海少年》找上黃美美,明天就會有其他各式各樣的媒體和黃美美聯繫,說不定還會給她些好處,像她虛榮心這麼強的人肯定是會答應下來的,這先例一開,她日後就不得安寧了。
可若是不答應,就是不給黃美美面子,以她那睚眥必報的xìng格,她今後可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心裡雖是不豫,但還得保持着乖巧的笑容,權衡再三,還是屈從於黃美美的yin威之下,與其在她的打擊報復中過日子,還不如自己累點煩點,多接受幾個採訪算了,就當是爲自己的書打廣告,反正出名要趁早嘛,她很阿Q地安慰自己。
因爲體鍛課所有的同學都要到操場上去,黃美美就在教室裡清了場。陪着陳竹接受《福海少年》的訪問,令陳竹驚訝的是,她今天居然穿了件粉紅的針織衫,脖子上繫了條絲巾,chún上還搽了口紅,實在很“驚豔”啊!
“今天又不是週一,你怎麼穿得這麼素?”黃美美埋怨道,學校有規定週一升旗,必須穿校服,其他時間都可以自由着裝,陳竹今天穿了件帶蝴蝶結的白sè襯衫搭紅黑格子百褶裙,算是中規中矩。
陳竹心裡有些奇怪,不是說來採訪我嗎?您跟着jī動個什麼勁兒?
來採訪陳竹一共是三個人,一箇中年男子,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大概是大學剛畢業,還有一個負責拍照的年輕男人。
黃美美和中年男子熱情地寒暄了一陣後,就親熱地摟着陳竹,開始接受採訪,問的問題在採訪前黃美美已經給了陳竹,她就當在做問答題,逐題回答之後交給黃美美,黃美美在上面塗塗改改之後,讓她背熟,今天的採訪基本就和背書差不多。
可每次陳竹還沒背完,黃美美就和藹地搶先把答案都背了出來,還夾雜着摟她肩膀,mō她頭髮等一系列肉麻的動作。
陳竹後來乾脆學乖了,就負責微笑而專注地望着她親愛的老師。所有的問題黃老師都代爲回答了,攝影記者也不失時機地拍下了一張張師生情深的照片。
等出刊的時候,陳竹收到樣書,被雷得裡嫩外焦,汗毛直立,神馬《知音》啊,《故事會》啊都是浮雲,都得拜倒在這本神書《福海少年》的kùtuǐ之下,尤其是寫自己那篇專訪,通篇看來只有一箇中心主題就是——“慈愛的老師啊!天才兒童的成長離不開您!”,簡直就是黃美美的專訪嘛。
她捧着書笑到肚子疼,可一想寫的就是自己,又痛苦了起來,她可從沒有想過自己的身上會被烙上“知音體”的烙印啊!
大概是因爲這個年代大部分雜誌的風格都有那麼點“知音體”的痕跡,都以煽情和強烈的視覺衝擊力作用標題重點,大家也都見怪不怪。
陳琪和李明清看完以後也是一臉平靜,再仔細地把那幾頁雜誌撕下來,複印好了粘在硬皮筆記本里,他們有這麼個習慣,喜歡蒐集所有和陳竹有關的新聞,做成剪報本,外婆家一本,奶奶家一本。自己家留一本。
李明清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這個黃老師不是纔剛當你班主任嘛,不知道之前那個萬老師看了會不會生氣。”
“有什麼可生氣的,萬老師是年輕人,黃老師可是老資格,這種事情正常得很。”陳琪不以爲然地說。
“你們不覺得這篇文章寫得很假很噁心嗎?”陳竹顫抖地指着雜誌。
“我覺得文筆tǐng不錯的啊,藝術加工嘛總是需要的。”李明清見怪不怪。
陳竹毫不氣餒,週末的時候又眼巴巴地跑來問陸彥。
“唔,這個雜誌也託過我嬸嬸想採訪我,不過她當時就給拒絕了。”陸彥託着下巴,幸災樂禍地笑道。“還好沒有答應他們。”
“嘖嘖,多麼煽情,多麼感人!如果是白雪公主的故事,他們就應該起個標題叫《苦命的妹子啊,七個義薄雲天的哥哥爲你撐起小小的一片天》……”陳竹挖苦道,陸彥一聽就忍不住爆笑出聲。
這下她說得更起勁了,“《海的女兒》就叫《癡心的少女,你甘爲泡沫爲哪般?》;《睡美人》是《一根紡針引發悲劇,癡情哥哥披荊斬棘喚醒妹》;《皇帝的新衣》叫《永不低頭,弱冠少年不畏強權勇揭國王裸奔惡行》;《灰姑娘》就再煽情一點,叫《那一夜的瘋狂,我搶走了姐姐心上的人兒》;《醜小鴨》是《貌醜心善受盡難言屈辱,命苦棄兒終成傑出青年》……”她得意地說了一堆有名的“知音體”標題。
陸彥趴在桌上,雙肩不停地抽搐,好容易擡起頭,俊臉早已笑得通紅,“你這傢伙,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啊?”
“我腦子裡在想什麼?應該問這些編輯們腦子裡在想什麼吧?一看到我的這篇專訪我就渾身不自在。”陳竹嘟着嘴。
“什麼你的專訪,是你班主任的專訪吧,你就一道具。”陸彥調侃道。
陳竹做了個鬼臉,“對啦,江湖救急,這次你可得幫我,”遞了套卷子給陸彥,“全是奧數題,你可得幫我。”
“你數學不是tǐng好的嗎?”陸彥納悶地看了她一眼,他記得這丫頭能很熟練地運用方程,那都是一些初中才涉及到的知識。
“你說這些題目變態不變態,非不讓用方程,不用方程我怎麼解得出來嘍?”陳竹不滿地埋怨。
“慢慢想還是能想出來的,你就是懶得動腦。”陸彥嘴上雖這麼說,手上卻很主動地接過卷子。
“你真是個大好人!”陳竹雙手合十,笑眯了眼。
“那你怎麼謝我?”陸彥動手解題,頭也不擡地問道。
“就請你吃一個月的麥當勞好了。”
“你上次說請我吃一個月肯德基,結果才請了一餐!”
“那你生日的時候,我給你做個大蛋糕怎麼樣?”
“我要提拉米蘇。”陸彥毫不客氣。
“成交!”陳竹很帥氣地打了個響指,“不過。你生日是什麼時候啊?”
“下週一。”他lù出了一個惡作劇般的微笑。
“哦,拜託,就是後天啊,要上課呢,哪裡來得及啊,不過你和我爸是同一天生的啊。”陳竹突然想起下週一也是老爸的生日。
“說什麼話呢,同一天過生日難道就是同一天生的啊?”陸彥氣憤地用原子筆敲了她腦袋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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