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程昱有不解之色,曹操直接點名郭嘉,讓他把對北塞的整個戰略計劃給講解一遍,郭嘉一把展開巨大的地圖,讓二荀和程昱都吃了一驚,他們面前這副地圖,是北庭的斥候騎兵十年之功方纔完成,對於北塞各族地理都有詳細的註解,一些特別重要的地方都以硃砂勾勒而成,一目瞭然。
“諸位,目前我們北庭已經佔據冀州,幽州,青州以及遼東四地,論勢力,能與我北庭相抗者無非中原袁紹和西涼董卓,餘者皆不足慮。但是對於我北庭而言,若此時向中原進軍,雖可一戰下中原,但是方今天下,饑荒四起,即使如中原之地,百姓也多有餓死者,如果我們與袁紹交戰,袁紹必然徵收百姓過冬之糧,到時百姓必然死者甚重,非主公之所願耳。”郭嘉先將當前的態勢講了一下,百姓的意義,在與曹操接觸日久後,郭嘉也認爲人口是擴張的重要資源,而當今天下,饑荒四起,不得三五年,恐難輕易度過,若是貿然與袁紹董卓交戰,兵連禍結,農事荒廢,到時天下百姓必然死傷極衆,不若先與其對峙,穩固爲先,造成事實割據,五年之後,誰還知漢家天子,至於袁紹的挾天子以令諸侯,沒有實力,也不過是廢牌一張。
“而我北庭,如今定下三年不收賦稅之策,與百姓休養生息,然我北庭所養之兵雖可自供,但國家豈可無財源收入,既然中原之地不可攻,惟有將目標放在這塞外之上。”郭嘉將手放在地圖上那些蠻族居住之所。“塞外蠻族多半窮困,收之何益?”程昱並不覺得打下那些在他看來全是荒蕪的土地有何好處。
“我北庭關外蠻族,有鮮卑,烏恆,匈奴,丁零,三韓,扶余,高句麗等大部,土地遼闊,其中三韓,高句麗等地土地肥沃,適宜耕種,至於其他諸部所在,亦是水草豐美,是放牧養馬的上佳之地,如何無益。”郭嘉卻是反駁道,“而且諸部財富,加在一起,亦極爲可觀,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人口可爲我漢人之奴隸,幽遼大地,空地甚多,讓他們去耕種,正好充做軍糧賦稅,還可以讓他們去服苦役,修城築路,豈不省了我漢人徭役。”
郭嘉這一說,到是讓程昱大開眼界,歷來朝廷對外族用兵,無非是不堪其擾,不得已而爲,那些地方從來都沒想過能爲漢人所用,當年武帝打下匈奴偌大之地,身死不過三代,便全部喪盡,漢軍仍舊服復守長城,“得而不能守,如何解決?”
“仲德怕不知我北庭有遊牧部族十三,皆是漢蠻混雜而居,而且北庭邊民亦是性格剽悍,不喜農耕,光這些人便有四十萬之巨,只要我們將那些蠻族大部掃清,用他們去守邊,自可無憂。”戲志才接口而言道。“唯一所慮者,當是日後如何治理這些守邊民衆?”荀攸低聲沉吟了起來。“公達多慮了,主公開蒙學,教導民衆,便是爲了讓他們知道何爲華夏炎黃,你看北庭百姓哪個不以華夏正統爲榮,至於治理之道,簡單至極,可在幾處要地築城設府,修建馳道,多設驛站,便可以了。”荀彧看的比較遠。
“好了,先不說那些虛的,奉孝,先講下你和志才擬的策略。”見衆人跑題,曹操忙道。“是,主公,我們原本打算是在明年開春後,天氣回暖,以二十萬黑旗新軍爲主,先攻三韓,高句麗,收其族爲奴,耕種土地,等到秋收時,再揮軍攻破烏恆,最後一一將北庭外圍的各族收服。”
“那麼現在呢?”“嘉以爲,以現在之天氣,應當先破烏恆。”“哦!”“主公,三韓,高句麗之民,不過土雞瓦狗,敗之不難,無非是其民甚衆,難於管制罷了,而且這二地與我北庭中隔大山密林,冬天大雪封道,進兵殊爲困難,不若先破烏恆,烏恆所居之地盡皆一馬平川之地,利於我軍攻襲。”
“兵家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如今奉孝只講了天時與地利,那這人和呢?”“主公,鮮卑自十年前起爲主公所破,便日趨頹勢,而與我北庭相善,如今鮮卑人皆習漢話,其多學我漢人詩書,不過數十年便可融入我漢族,不知這算不算人和?”郭嘉笑了起來。
“奉孝所言,你們還有沒有什麼意見?”曹操環視了一下衆人,見衆人皆是不語,他猛地站了起來,“那麼便依照奉孝之言,另外此次對烏恆用兵,我要北庭與各地百姓都知道。”見衆人不解,曹操笑道,“自古以來,對外用兵,百姓得利最少,如今我要他們都知道,這對外用兵,乃是天大的好事,我漢人之威當佈於世界,而異族之人當爲漢奴,供我驅使,文若,你起草一換奴令,替我告訴那些豪門世家,我到時要以那些異族奴隸換他們手上的百姓,再起草另一書告訴百姓,今後他們的徭役減免一半,若是我北庭大軍能夠不斷開邊,掠奪異族爲奴,他們的徭役將會徹底結束。”曹操的這一霸氣豪言壓得衆人心頭一悶,隨後便齊聲道,“諾!”
此次堂會之後,荀彧與郭嘉一起鎮守冀州,程昱仍舊回青州穩定局勢,荀攸則去了幽州與遼東的夏侯敦一起爲來年侵攻三韓等地做準備,曹操則是與戲志纔回北庭,組織北征烏恆事宜。
在戰前準備的一個月裡,曹操期待的鄭玄終於將那些先秦古簡閱讀完畢,並且著述立說,在墨名的操控下,剛組建的青州印刷工場亦是全力開工,很快便裝幀了兩萬餘冊,不過這次可不再是免費發放,而是照着曹操的意思,全部以高價賣到了中原地區,以鄭玄的聲望,這些書冊很快售磬,暫時緩解了一下曹操的壓力,不過這些所得的錢曹操依然全部投入到了印刷書冊之上,他要讓鄭玄的學說傳播到每一個儒生士族的手上。
在曹操出兵前夕,墨名整整賣出了四十萬冊,收入之巨,超過了他的預期估計。但是更讓曹操欣喜的是,儒家內部果然如他所料一般,還不像後來那幾個王朝那般鐵板一塊,研讀百家學說的儒生還是有着部分的數目,在鄭玄那本提倡百家同流,儒法一體的書冊的影響下,天下的儒生開始爭論起這個問題來,逐漸分成了各個派系,雖然仍舊強調儒術獨尊的腐儒比較多,但是比起以前儒家獨尊的局面來講已是強上了太多。
“儒與法恰似男女陰陽,正如兩極唯心的兩個最,天生一起共存乃是世間大道所在,嗚呼後人曲解先賢本意,乃致儒法不兩立。鄭公又證大道乎。”蔡邕放下手中書冊,長嘆了起來,王朝滅亡之因在於腐敗和暴政,而不在於法制,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這就慢慢地爲腐敗埋下了種子,而暴政本身就是一種違法行爲,其實法家與儒家乃是共生之體,法家霸術和儒家仁術互爲表裡,纔是大道所在,朝廷寬仁,導致法紀崩亂,豪強不法,當今亂勢,便是法紀鬆弛所至啊!與蔡邕一樣,中原大地的各處,那些智者皆在考慮着這個問題,如司馬徽等名士皆是一樣,而那些普通儒生亦是整日裡爭論不休。
“主公,現在天下借言鄭公之說,不可不防啊!”袁紹府邸內,田豐向袁紹道。“何以見得?”“鄭公之書出自青州,而青州爲曹操所據,如今天下那些儒生皆在言那百家,儒法,竟是全然忘了曹操那個弒帝逆賊之事,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主公。”田豐對漢室還是有着一絲忠誠之心,如今那些儒生的注意力全部放到那些虛無的爭執上面去,對於曹操這個國賊之事反而不那麼熱心,這樣下去還有幾人知道漢家天子。“那你要我怎麼做,禁絕鄭公之書,還是不讓那些儒生說話。”袁紹臉色一沉道,見袁紹動怒,田豐也不能再待下去,只有默然而退。
見田豐退出,袁紹看向了書案上鄭玄那本著述,笑了起來,“孟德,你果然好手段,一本書冊就攪得天下不寧,無人論天子了,看起來我花的那些心思全都成了白廢工夫。”想到手上那個毫無什麼價值的天子,袁紹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現在天下呈四分之勢,西涼江東,一個拒詔,一個聽宣不聽調,就連他收服豫州等地,靠的也只是他家族勢力和手上的軍隊,那個天子詔書分明就是一無用的廢物,難爲他還要在朝堂上聽盧植王允那些老東西的廢話,這漢室招牌如此無用,還不若自立爲王,只要手中有兵,他怕什麼,那些什麼清議,不過狗屁,想到那些支持自己的豪門已經好幾次勸自己廢帝自立,袁紹的心不禁燙了起來。
同樣在益州,劉備看着那捲書冊,也是沉吟不語,他到益州已經半年了,這段時間裡他每天就是籠絡人心,與益州各家族交好,他現在還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如今漢家式微,天子闇弱,真不知何時哪個逆賊就會自立,若是時間一久,他所能依仗的漢室宗親豈不成了廢物,這書冊實在是可惡啊,想到鄭玄那書裡說什麼百家同流,儒法一脈,又說什麼天子喪德,自亡。這分明就是一本反書,鄭玄根本就是曹操的人,劉備只覺得大漢的未來一片黑暗,曹操已經雄據三州,袁紹又挾天子霸佔中原,董卓和孫堅各自發展勢力,而他如今卻依然困在這一州之地,而且還要像袁紹稱臣效忠,他何時才能夠剪平逆賊,讓大漢再度中興,他看不到一點的希望。(有人說既然知道歷史,爲何還讓劉備去益州,其實他在益州等於被困死在了那裡,沒有漢中和雍州,益州就是塊死地)
而在北庭,曹操已是調集了二十萬黑旗軍在北關邊境整戈待發,對於中原因爲那書冊而起的爭論他沒有太多的興趣,焚書坑儒他辦不到,不過他可以讓儒家分裂,對與錯讓他們自己爭去,同時百家同流也符合中華文明的大一統,雖然他不會再講什麼法家,墨家,兵家,但是卻可以稱法學,兵學,墨學,更重要的是他只是要那些儒生去爭,去辨,等到他治下的那些百姓擁有了知識以後,什麼儒生階層照樣完蛋,以後帝國文官將軍,便是要真才實學的考出來,是去軍隊裡歷練出來的,儒可以作爲一種象徵而存在,就像後世什麼博士導師之類的名頭存在,至於治國,那靠的是完善的制度而不是什麼思想。(要是讓現在那幫只會吹牛皮的國學教授去治國,我們全部去跳河好了,就像儒學之於國家,這種空泛的學說只有被改造扭曲的份,尊儒的人怪罪統治階層,那麼你們現在鼓吹的還不仍舊是那幾本書上弄出來的學說,無非是大家怎麼樣解釋罷了,至於你們說的六經,我好好查閱了一下資料,結果大失所望:諸子源於“六藝”,四部(經史子集)也源於“六藝”,中國的一切學術都源於“六藝”。“六藝”就是“六經”,即《詩》、《書》、《禮》、《樂》、《易》、《春秋》。其中孔子所作的《春秋》,也是借魯國曆史而作,這六部經典都是孔子之前古代中國文化的經典,可以說這六部經典奠定了中國今後的學術歷史,如道家出於《易》,法家出於《禮》,墨家出於《禮》與《樂》;或者說“史”出於《春秋》,“集”出於《詩》等,孔子不過是把這六經重新整理、解釋罷了,我到不懂怎麼就成了你們儒家的經典,而且孔子對這六經的解釋就是正確的了嗎,也不過是一家之言,所以只能說百家的確同源,同屬於中華文明,但儒家非要以中華文明正統自居,那纔是絕對的謬誤,冰風在書中之所以最後如此安排曹操解決儒家,其實道理很簡單,前兩天的爭論大家也看見了,我只是說了一句滅儒,後續情節還沒交代,就跳出那麼一大幫人來引經據典問難於冰風,可見現在尊儒的人還是有很多,更不要說漢朝了,如果在書中一味以剛強而滅儒,那從情理上講完全不可能,冰風覺得讓百姓掌握知識,分裂儒家內部,同時擡高百學纔是真正可行的辦法,至於說爲什麼不提百家,因爲如果提百家,那麼分裂的儒家很有可能會重新複合,但是讓講百學的人也以儒門自居,儒家勢力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總之不妨讓儒家去做個花架子,中華民族的崛起靠的是實力而不是什麼空泛的思想,這也是冰風最後一次對本書的思想部分做出解釋,因爲寫到這裡,冰風的基本思路已經清楚了,那就是架空儒家,但不妨讓它作爲象徵存在,兵墨法道那些實用學派纔是強國的手段。)
收攏了一下無謂的思慮後,曹操看向了曠野上那二十萬雄兵,心中豪氣萬千,只要解決了北塞各蠻族,他就能致力於北方,不出五年,他的實力將絕對性地壓倒整個中原,同時整個天下也會在這相對的五年平衡中恢復一點元氣,只要他能迅速攻克中原,那麼漢人絕對不會受什麼太大的損失,未來的擴張,人,纔是最重要的。看着蒼天下那廣闊的大地,曹操想起了孔子那句話,‘以禮義爲幹櫓,以忠信爲甲冑。化干戈爲玉帛。’然後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呸,萬里疆土,靠的就是手中的刀打下來的,仁義,去死吧!”
(本書走的是迅速統一路線,想看內戰人死得傾城傾野的,請恕冰風寫不出那樣的東西來,冰風能寫的只是不同於演義中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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