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閉嘴？你怎麼不說你跟爸兩個人偏心呢？所有財產都留給小弟，感情我們這些女兒這麼些年都白伺候你們了？”大姑憤恨道：“逢年過節，哪次不是我們姐妹三個回來做飯收拾屋子？我更累，每週日都要回來收拾一次屋子，給你們做飯，洗衣服。
小弟都幾十歲的人了，連衣服都得我給他洗。結果忙活了大半輩子，卻一點好都沒有，我就沒見過你們這麼當爹媽的！”
“行了！有事兒不能回家說？醫院這麼多人呢，你真想把你爸氣死啊？”奶奶狠狠的瞪了大女兒一眼。
大女兒氣的別過頭去，不願意再說話了，但大女婿卻不肯就這麼罷休：“現在爸已經躺牀上不行了，您也不能在含糊，這事情今天必須有個結果。您看這房子到底怎麼分，如果您二老還一意孤行，那幾別怪我們不給爸送終。
既然我們這麼對您二老，你們不領情，只疼小兒子，那就讓小兒子給爸送終吧，我看看他能不能辦好這個葬禮。”
“呸！”奶奶罵道：“你爸還沒死呢！”
“那也快了，這也是老二和老三的意思，咱們今天就把話放着，遺囑作廢，咱們還是一家人。如果您和爸繼續堅持，咱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大女婿冷聲道。
奶奶又堅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能撐住，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都軟了下來，開始向兒女們賣慘：“我知道你們對我倆好，但老小他這麼大個人了，也沒工作過，我倆一走，沒人管他，你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餓死吧？”
“我在一天，就能給小弟一口吃的，他怎麼說也是我小弟，肯定不能看着他餓死。”大姑說道：“但他又多敗家，您倆比我們還清楚。每次你倆養老金一到，他就說出去找工作，你們就給他拿錢。他拿着錢出去玩一圈回來了，沒錢了，又在家一呆。
這要是你們把房子和錢全留給他，他幾天就得敗光，到時候一樣要餓死。”
“至少有個房子，有個保障不是…………”奶奶自知理虧，越來越說不下去了。
但對小兒子的私心，卻還是讓她不肯鬆口。
蘇澈在走廊拐角站了好一會，聽到聲音小了，才走過來，對大姑說道：“你們應該明白這兩個老人有多自私，怎麼還抱有幻想呢。”
“你怎麼來了？”大姑沒好氣的問道。
蘇澈沒有回答大姑的問題，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我這麼一個生動的例子擺在你面前，你們怎麼就不明白呢？”
大姑愣了一下，旋即陷入了沉思。
幾個姑姑和姑父，也都沉默了下來。
原本因爲幾個人爭執而有些嘈雜的醫院走廊，現在也安靜了下來。老爺子是剛剛度過了危險期，現在在重症監護室裡面，嘴上帶着氧氣罩，意識還沒有清醒過來。
或許，他也是不願意清醒。
自己維持了十幾年的家庭關係，就這麼突然破滅了。他本來還想着幾個女兒能爲他們養老送終，能照顧照顧弟弟。等自己兩口子走了以後，財產再留給小兒子…………
現在這一切都沒了，都只因爲蘇澈一句簡單的挑撥離間。
有的時候人心就是這麼脆弱的東西，比如遺囑的事情，兒女們肯定不是沒想過，但因爲沒人捅破這層窗戶紙，就一直沒人主動提出來。就算有人提了，也是旁敲側擊的試探。
可一旦有人把窗戶紙捅破了，原本虎視眈眈的那些人，就會開始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原本誰也不好意思當面說的事情，現在都可以理直氣壯的擺在檯面上了。
“老爺子什麼時候能出來？”蘇澈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大夫沒說。”大姑說道。
“遺囑找到了嗎？”蘇澈又問。
問題突如其來的轉折，讓所有人又愣住了。大姑反映了好一會熱，才緩緩搖了搖頭：“我們也沒找啊。”
“那大概找不到了，估計是在律師那裡吧。”蘇澈說道：“當然了，如果遺囑還沒找律師公證，只是老爺子自己寫的遺囑，那找出來撕了就可以了…………”
說完，他皺着眉毛，搖了搖頭，彷彿自言自語的嘟囔起來：“老爺子會把遺囑放在哪呢…………”
“我回去找找！”二姑和二姑夫積極自薦。
剩下的姑姑和姑父彼此也都看了看，臉上明顯有些擔憂。如果被老二兩口子找到了，會不會再出什麼問題？
蘇澈繼續補刀：“只是找出來銷燬，又不是修改。現在都可以鑑定筆跡的，而且要按手印，如果不是老爺子親筆，那都沒用，所以銷燬就行了。但前提是還沒找律師公證過，如果公證過，那就不行了。
當然，你們也可以找到律師，去賄賂他……但這就跟我沒什麼關係了，你們加油。”
說完，蘇澈就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二姑兩口子馬上動身回家去找遺囑，另外幾個姑姑和姑父則是留在了醫院。不管怎麼說，屋子裡那個也是他們的爸爸，總要留人在這裡看守才行。
至於家裡，出了不爭氣的弟弟，就是幾個孩子，老二兩口子回去肯定不會有太大問題…………
過了一會兒，邵帥上來了，他手裡拎着兩份包子。
走到蘇澈跟前，把其中一份遞給蘇澈，話也不說，坐在蘇澈邊上就開始吃。蘇澈結果包子，也狼吞虎嚥的啃了起來。
兩個都是男人，食量也很大的，五六個包子一會兒就下肚了。
邵帥喝了口礦泉水，問道：“怎麼不走了？”
蘇澈說：“突然想留下來看看。”
“看什麼？”
“看看老爺子什麼時候斷氣。”蘇澈語氣平常的說道。
邵帥沒有接話，他沒覺得蘇澈過分，也沒有其他的感覺。腦袋裡想的就只有一個字：“哦。”
這個字本應該是他說出來的，但是他沒說，就像一個悶葫蘆，多一個字都不願意說。
好在蘇澈也早就習慣了。
重症監護室這種地方，很多醫院牀位都是緊缺的，這裡也不例外。所以醫生們自然不願意老爺子一直留在那裡佔地方。幾個大夫來來回回，檢查了好幾遍，老爺子醒過來之後纔有護士過來，“老人沒事了，待會兒會轉到普通病房，你們誰跟我來交一下錢？”
以往這種事情，其實都是大姑去的。但剛剛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她顯然不願意再爲這個家付出什麼了。
三姑就更不可能了，她一直以來對這個家的歸屬感都不是很強烈，過節回來呆的時間也是最短的。
於是這裡就只剩下了奶奶一個人…………
“我存摺在家了…………”奶奶小聲說道，然後她望向蘇澈：“蘇澈，他怎麼說也是你爺爺，要不你先墊上，等之後我還你。”
“可以，寫欠條，利息按照銀行算。”蘇澈十分痛快的答應了。
可他的話，卻讓奶奶面露難色，顯然寫欠條這個行爲讓她爲難了，或許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還這個錢。
“你們快點決定，誰去付錢？要不一會兒醫院可清人了啊。”護士不耐煩的說道。
“蘇澈，你看那好歹是你爺爺…………”
“你們可真不要臉。”蘇澈說道：“有用的時候是我爺爺，沒用的時候我就不是蘇家人了。我也希望自己有你們這麼厚的臉皮……沒關係，我正在練習，以後慢慢就會有了。”
奶奶被說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在護士再三的催促下，她終於咬着牙說道：“我寫！”
她轉頭問護士：“能麻煩拿個筆和紙嗎？”
“等會兒，我去給你們拿，你們快點寫啊。”護士瞥了蘇家人一眼：“你們一家人真奇怪，給老人叫醫療費都不願意。”
說完，她的人就和聲音一起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很快，護士配合的拿着紙和筆，連同需要交的費用賬單一塊，遞給了奶奶：“快點寫吧，寫完好去交錢。”
奶奶一看上面的費用，當時就急了，“怎麼這麼多？要五萬？”
“那是預留的住院費，剛纔搶救加上重症監護室，這些費用都很高的。而且病人現在情況還沒完全穩定，指不定什麼時候惡化了，還得搶救。”護士說道：“這錢如果病人出院的時候沒用了，醫院會返給你們的。”
奶奶咬着牙，寫完了欠條，一式兩份，蘇澈接過來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之後，纔去跟着護士把錢交了。
看到醫療費用的問題解決了，雖然還有着欠條，但不管怎麼說，在場的幾個人都悄悄鬆了口氣。
尤其是大姑。
如果蘇澈真的一點忙都不幫，那這個費用最後還得自己拿。一方面屋子裡那個畢竟是自己爸爸，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因爲沒錢而被清出去。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爲遺囑還沒找到，如果爸真的走了，遺囑基本就生效了。
雖然房子是爸媽的共同財產，但就算媽的那份沒留給小弟，爸的那份也會因爲遺囑的生效自動轉移到小弟的身上。
也就是說，只要爸去世了，房子就至少有一半轉移給了小弟，剩下的只是媽的那一份。
這還只是理想情況。
萬一媽的那一份早就跟爸商量好的，房子產權已經完全是爸的了……那一旦爸去世，房子就會完全歸屬於小弟。
“唉，這都造的什麼孽啊！”奶奶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開始啜泣起來。
姑姑和姑父看的也都不是滋味。
剛好這個時候，過來幾個護士，開始幫忙給老爺子轉移病房。等到了普通病房之後，一家人才有機會圍在窗邊，上演電視劇裡經常上演的一幕。
就是聊天的話題不怎麼溫馨。
“你們這羣沒良心的兒女啊………”老爺子聲音虛弱的說道。
“是您偏心在先。”大姑說話的時候也壓低了聲音。
“你！”
老爺子瞪了大女兒一眼，發現自己心跳又要加速，急忙調節了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養了你們半輩子，結果你們伺候我倆十幾年就開始叫屈，早知道就應該都把你們扔大街上餓死。”
“我們本來也沒怨言，但我們這麼照顧你，換來的確實你把財產都留給什麼都沒做過的小弟，這事兒怨不得別人。”大姑說道。
大姑父緊跟着補充道：“你們二老可沒養過我，從我取了你們女兒，就給你們家當牛做馬了。結果到頭換來這麼個結果，沒良心的可是你們。”
“唉…………”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問道：“蘇澈那個孽種呢？”
“應該在外面吧。”大姑說道。
老爺子哼了一聲，說道：“還算有點良心，知道里看看我……叫他進來！”
“爸！”大姑一臉尷尬的說道：“蘇澈是等着要債呢，你的醫藥費是他墊付的，還讓媽寫了欠條。”
老爺子：“…………”
他突然覺得自己心跳又快了。
怎麼自己人都快沒了，還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呢？
這世道，到底怎麼了？
…………
…………
“爺………老爺子他怎麼樣了？”電話裡，蘇澄低聲問道。
她是有些擔心的，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擔心，甚至不應該第蘇家人留有一點感情，但她還是有些忍不住。
畢竟她年齡小，還是個女生，臉皮也沒有蘇澈厚。
蘇澈拿着電話說道：“還行吧，現在狀態還不錯，但我估計持續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蘇澄問道：“沒事就回來吧，回來就再也不回去了。看不見了，心裡急不煩了。”
蘇澈說：“不急，我還得再等等。”
“等什麼？”蘇澄問道。
“還有一堆事情沒解決啊，比如房子的問題，比如醫藥費是我墊的，我得等着他們還錢。再比如，幾個舅舅還有王陽我都沒報復呢。”蘇澈淡淡的說道：“哦對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差點忘了………我得等着老爺子走啊。”
蘇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