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媽自己也有錢，她現在不會差了這萬兒八千，但總習慣了和兒子要，也記不清這個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了。
方浩偉每一次總會先裝委屈一番，然後也就乖乖就範了。
這一次也不例外。
方浩偉回頭讓媳婦去臥室裡拿了一萬塊錢的現金，一半一半裝進了家裡平日裡備着用的大紅包裡。
五千塊也很有厚度，尤其裝在紅包裡，更顯得鼓囊囊的。
再轉手給了老媽，方浩偉就看着媳婦苦笑。
許雨欣用一根手指頭戳了他鼻尖一下，笑罵他：“你看你這個樣，媽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媽再怎麼做，還不是爲了給咱攢點兒面子。”
“就你懂得多，怎麼就不像傳說中的惡媳惡婆婆哩。”
許雨欣一聽就瞪眼了，佯怒的拿眼睛瞪他，覺得這樣還不過癮，許雨欣乾脆開始揮拳頭打他。
到底是懷了身孕了，挺着個大肚子，行動很不便，手剛敲了方浩偉幾下，腰就感覺算了，還有點累喘了的感覺，無奈，放棄了繼續捶他的打算，又把方浩偉拉身邊，輕輕的靠在了他身上。
小夫妻倆旁若無人的秀起了恩愛來。
他們倆這樣，只會讓老方家人更加高興，沒事兒誰希望家裡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那還成什麼樣子。
姥姥就最高興這副場面，她一高興就會指着方浩偉罵：“你這個熊兔崽子，你這個熊兔崽子……”
今天也不例外，她又說了一遍：“你這個熊兔崽子，還不給你倆嫂子拿水果去，還讓我去拿嗎？”
方浩偉立馬回神了，歉意的對許雨欣眨了眨眼睛，馬騮的找水果去了。
邊找邊嘀咕：“我怎麼就是熊兔崽子了，真是的，你老糊塗了吧。”
這話他是不敢大聲嚷嚷出來的，要不然即便是姥姥不說他，老媽也得直接拿刀剝了他的皮。
拿着水果回來的功夫，就看到老媽手裡拿着兩個紅包和兩位未來的表嫂推太極，動作那叫一個熟捻，似沾非沾，似離非離，數藕斷絲連型的。
方浩偉看了一眼，就發現家雲表哥的那位應該是想伸手拿着，但當她看到旭哥那位一再的推辭不要時，她也就沒好意思去拿，但眼睛裡又有些捨不得的樣子。
甭管是真是假，還是有意無意的，方浩偉對這位表嫂的印象都不太好。
最後還是姥姥發話，兩位嫂子才都‘勉爲其難’的把老媽給的大紅包給收下了，然後家雲表哥的那位很麻利的把大紅包塞進了自己的小手包裡，而旭哥的那位就躊躇着轉身把大紅包遞給旭哥，旭哥不要，示意她自己收着，她還一臉爲難的樣，是真的很爲難，完全沒有一點做作的意思。
方浩偉真心爲旭哥趕到高興。
知書達理，有時候真不是嘴上說一說就能夠詮釋清楚的，但旭哥這位顯然一舉一動之間把這四個字做到了標準狀態，或者說比標準還要好，很完美。
姥姥是成了精的人了，她看過的東西比方浩偉要多，很顯然她也看出點兒東西來，把兩位未來的表嫂都叫到跟前說話的時候，她更偏愛旭哥的那位，從方浩偉端過來的果盤裡拿了兩個紅蘋果，較大的那個，她想都沒想就塞給了旭哥那位，很明顯能看出小了一圈的那個就直接塞給了家雲表哥那位。
方浩偉在一旁看着，沒法說啦，姥姥你做的也太明顯了吧，這樣不好。
的確是不好，家雲表嫂的表情都掛在連上了，直接就是不太高興，但眼前的畢竟是老人，要是將來真結婚了，這還是親奶奶，再不樂意也得把這份心思壓到心底去。
老爸從外邊風塵僕僕的回來了，手裡提了七八個黑色的塑料袋子，有的袋子還在鼓動着，還有迸濺水花的聲音，不知道是魚還是別的東西。
家雲表哥很自覺的就跟着老爸去收拾收拾，準備做菜了。
在這一點上，家輝表哥做的顯然還差得遠，他就懶人一個，要不是嫂子是個勤力人，估計家裡能當垃圾場用了。
方浩偉抽空把老媽拉到了一邊，悄悄指着家輝表哥對她說：“媽，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覺得不錯的大侄子，什麼都不幹，整就一個大爺，我真擔心他怎麼可能接了我爸的班，這可不行，改天我得找段姐去問問去，他在商場裡到底乾的怎麼樣”
“你要幹什麼？”老媽開始緊張了，目光很戒備的看着方浩偉。
方浩偉嘿嘿一笑：“幹什麼？我什麼也不幹啊，但要是他工作上也是這個樣，我指定讓段姐清理了這些態度有問題的。”
“熊孩子，你別瞎搗鼓，你輝哥就是坐那裡看會兒電視，這沒什麼吧。”黃靜馨很不滿兒子說的。
方浩偉直接把頭扭到了一邊：“我管他哪！”
“你試試，看我不拗爛你的嘴。”黃靜馨也急了，真怕兒子幹出什麼事來，到時候她和大哥沒法交代啊。
但不管怎麼說，今天中午的飯局很好，氣氛很溫馨。
吃罷了飯，方浩偉特意給劉漢明打了個電話。
昨天小妹高考完之後，急着回家給她慶祝了，後來爺爺也不讓他出去，和劉漢明的約定算是直接爽約了。
雖然問題不大，但禮貌上不好，而且爽約也不是方浩偉願意幹的事情，正好今天下午有空，問他有沒有時間。
劉漢明看來是不忙，很爽快的就答應了方浩偉的邀請，地點還是昨天說的老地方，看來劉漢明對這裡念念不忘啊，就是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吸引着他。
下午，三哥表哥，一個表姐還有三個已經是或者未來可能是的表嫂都還在家裡沒走，方浩偉就先開着媳婦的寶馬越野走了。
臨上車的時候，他耳根子靈，分明聽到了家雲表哥的那位很不着調的說：“你看人家小偉開的車多棒，你那個車真是老掉牙了，該換了……”
“日球的，真該早把你給換了。”方浩偉心裡最後嘀咕了一句，他就直接開車走人了。
至於家雲表哥是怎麼想的，他們以後還能不能繼續下去，這顯然就不是方浩偉這個局外人所能夠摻和的了。
這是一家烤魚館，店名叫‘天順烤魚’。
烤魚對外地的朋友來說可能是一種很陌生的做飯，但在博城很常見，就是把鮮美的活魚宰殺了，處理乾淨之後，用兩片鐵夾子夾着放在炭爐上烤，調料自然也不能少了。
等烤個七八成熟的時候，就要把這個時候的烤魚再放進已經準備好的另外一個小竈爐上，小竈爐上的平底鍋裡放着一些調味的蔬菜，還有專門調配出來的濃濃湯汁，和着烤過的魚再一塊兒煮。
如果想滋味更好的滲透入烤魚之中，就必須很有耐心的拿一個湯勺時不時的把平底鍋裡的湯汁淋澆在烤魚上。
這是一個很細緻的活，也必須要一個很有耐心的人來做才行。
很顯然，方浩偉不是這樣的人，但劉漢明是。
自從七成熟的烤魚被端上來之後，他拿着把不鏽鋼制的勺子就一直沒有間斷過淋澆湯汁的動作，動作很平緩，不疾不徐，顯得他很有耐心，也很有修養。
“劉縣，咱今天來不會就是爲了吃這個魚的吧。”方浩偉先耐不住性子，問他。
自打進來後，尤其是點了這道魚之後，劉漢明就沒說過話，這可把方浩偉給憋壞了。
劉漢明還是沒說話，動作絲毫沒有停過，表面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來，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響，他纔開口，說道：“過來吃魚是最主要的，不過還是有一些小事想找你分享一下。”
“吃魚是最主要的？”方浩偉逮住了這一句重點，他再問：“那你先說說小事吧，想找我分享什麼？那個什麼資助困難大學生圓大學夢嗎？這種事也找不到我頭上來吧！”
“當然！”劉漢明點點頭：“這本是政府的面子工程，我也沒打算找你的，不過有人提議讓你的紅星實業也參與進來，我人微官小，這話得聽啊！”
“說起這個，我還沒問問你哪”劉漢明又想起一件事情來，他問道：“你什麼時候和衛軍平那個人搞了這麼好的關係？”
“衛軍平？”方浩偉略微一想，道：“你說的是馬德邦馬市長的那個秘書？我和他都沒說過幾回話，怎麼可能和他搞好關係！”
話說道這裡，他突然明悟了，問道：“該不會就是他讓你找我參與資助貧困大學生圓大學夢這個事的吧！”
“沒錯，我到現在都一直在納悶，衛軍平那個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整天擺着個臉不說，還特別讓人覺得很討厭，但我真想不明白，他怎麼無端端就給你說話了哪！”
“這個……”方浩偉也說不好，他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來問題出在哪裡。
劉漢明看他不像是裝的，就說道：“想不明白就算啦，來來來，吃魚，總算好嘞，嘗一嘗這裡的烤魚味道怎麼樣，我可是經過過來吃的。”
又鄙視了他一眼，方浩偉那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慢慢咀嚼着。
味道還真不錯，魚也烤的很到位，外酥裡嫩，口感真心是不錯。
“好，真不錯。”方浩偉感嘆。
劉漢明得意的笑了笑，他說：“我這個人對吃這一方面，素來是很有講究的，如果沒有十分的把握，我寧可叫着你去那些星級大酒店充個面子，也絕對不會來這種小地方吃飯的。”
“有道理。”方浩偉點頭。
去星級酒店吃飯真就是爲了一個面子問題，這一點劉漢明說的很透徹。
二人邊吃邊喝，都開着車，但也不妨礙他們喝酒，也不喝多了，就一人一瓶小二。喝的嘖嘖有味，吃的也是哈氣連連，很帶勁。
對於資助貧困大學生圓大學夢這個事情，方浩偉根本就沒有用心去看牛皮文件袋裡的文件資料，他也就不太清楚，正好眼前有個明白人，就問道：“你差人送過來的那個文件，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這事還用得着讓你這個堂堂一縣之長來親自督辦。”
“不是讓我親自督辦，而是上邊讓我來賺個臉面的，說白了就是露露臉”劉漢明完全不拿方浩偉當局外人，他有一句就說一句，接着說道：“說白了就是讓我做出一個親民形象來，這對我有用？”
“親民形象？”方浩偉心裡一動，他問道：“你又準備高升了。”
“哪有的事，你別見風就是雨，這話可不能亂說。”劉漢明特意叮囑他，而後道：“這和高升有關係，但也沒有關係，親民這個事是不能落下的，要想把現在屁股底下的凳子坐穩了，就必須去做，哪怕明知道這不是真的，是故意做作的，也必須去做。”
“眼下什麼事情最能體現出親民形象來哪，說白了就是資助貧困大學生這件事嘛！”劉漢明繼續分析着。
“高三生剛高考完，你想，其實哪一年的情況都一樣，有很多家庭條件不好的，但往往這種家庭裡能出來個學習好的，偏偏又沒有錢上學，這個時候我們該幹什麼哪……”
“裝唄！繼續裝”方浩偉連聽都不想聽了。
任何的困難疾苦在這些當官的人眼裡難道都只是‘親民形象’‘面子工程’嗎？
劉漢明根本沒問方浩偉吃不吃魚頭，他自個兒就把魚頭給撈到了自己碗裡，很熟練的把魚頭分成了兩半，吃了一口，說道：“幹什麼不都是裝，你以爲你現在就不用裝了嗎？”
“至少我心安理得！”方浩偉很肯定的說道。
“心安理得？”劉漢明的表情變得很奇怪，語氣裡有說不出的不屑，他冷笑起來：“嘿嘿，好一個心安理得，難道我們幫助了那些需要幫助的就不能心安理得了？”
“是不是，你心裡清楚！”方浩偉說。
“行啦，咱今天不說這個問題，我怕再說下去咱們倆得先打起來”劉漢明擺手製住了繼續要談下去的趨勢。
方浩偉跟着點頭：“我也覺得，爲了探求真理，咱們倆還真的有可能會做過一場。”
“你小子！”劉漢明沒好氣的一扭頭，問道：“怎麼樣，考慮好了嗎，參與不參與？”
“這麼好的機會，肯定會參與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還是想不明白。”方浩偉說：“我想不明白這算不上一件大事吧，我們公司參與了，對我們公司又有什麼好處？”
“市儈，你就只會想着好處吧！”劉漢明頗有點兒恨其不爭。
但還是解釋道：“可以給你們公司宣傳一些正面影響啊，到時候去需要扶持的貧困生家裡時，電視臺是都要跟着的，而且這件事也會做成一個地方專題報道，你說這樣的好處如何？”
“也就那樣，我不稀罕。”方浩偉不屑的說道。
他真不稀罕這玩意，專題報道也就那麼回事，沒什麼大不了的。紅星實業在外的名氣已經夠大了。
就算是再來個專題報道之類的，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意義不大。
但劉漢明就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他問：“真的不稀罕嗎？如果你真把這件事情辦漂亮了，政府方面可以補給你其他的優惠的哦。”
“優惠？這又是什麼意思？”方浩偉迷惑了。
“比如給你們公司一些優惠政策，比如給你們作保辦個無息貸款什麼的，再比如以後給你批地的時候也可以有優先考慮權，還有……”
他還沒說完，方浩偉就驚訝了：“就那麼點兒破事，真能換這麼多好處？”
方浩偉實在不相信。
就算撐死了算，一年資助一名貧困生五千塊錢的學費等，這行了吧，這四年本科念下來也不過就兩萬塊錢，就算資助十個二十個人，這錢也多不到哪裡去。
可劉漢明剛纔所說的哪些好處卻遠遠不是這些錢能夠買來的。
如果他剛纔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這事還真得要好好合計合計。
劉漢明莞爾一笑：“破事？這怎麼可能是破事，你太小看它了吧，我們說它是大事那就是大事，這個你明白嗎？”
“濫用職權？”
“滾！”劉漢明最聽不得這個，直接吐了一個‘滾’字出來，他接着說：“受教育永遠是國民頭等大事，如果能幫助扶持一些困難戶學生繼續接受教育，這拿到哪裡都是能說得過去的大事情，你居然連這個都看不懂！”
“我沒你們那麼多花花腸子，也玩不習慣你們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直說吧，我到時候該怎麼做！”方浩偉乾脆直言坦率的問道。
劉漢明呵呵一笑，說道：“什麼也不用做，你只管備足了現金，到時候跟着我們一個個去拜訪，然後把錢發下去就行了。”
“日，感情是你們做好人我買單，你們是打的這個主意。”方浩偉這時候纔看明白了，一言道破了真相。
劉漢明反而不怕他說出真相來，依然老神在在，笑眯眯的問他：“你既然連這個都看出來了，那我也就不賣關子了，你到底幹還是不幹？”
“特麼的，都用上陽謀了，你說你都許諾了這麼一大堆好處，我能不幹嗎。”方浩偉不無怨氣的說。
“哈哈，這不就是了，你早就該這樣了，這多好，各取所需，合則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