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解古庸生的難題之後,想起李爺爺幾乎是宮承恩下意識的行爲,從他記事以來,這位李爺爺就已經是爺爺家的常客,而下棋這個習慣也已經保持了很多年。
印象中,很多年前的一天,爺爺曾爲了一盤棋,不惜冒着大暴雨趕赴李爺爺家,後來李爺爺退休之後,下棋更是成爲兩位老人家雷打不動的一項活動。
至於爺爺下的這些棋究竟對家族有什麼影響,宮承恩具體說不上來,只知道這麼多年,每次上面有什麼大動作,星月電視總能提前做出反應。
隨着年齡的增大,他們這些小輩也漸漸明白其中玄機,再次體味爺爺那句“世上棋局,怎麼贏,算不上什麼問題,怎麼輸纔是大學問”不由得不心生感慨。
宮承恩第一時間給爺爺打了電話,把古庸生的問題說給他聽,宮緣和何等老辣,不等孫子說完,立即問:“這事情是他主動找你?”
“不,我跟他說《還珠2》的事情,順便問了下他的近況,他跟我提了這事。”
“可以說無心,也可以說有意。”
“爺爺……”宮承恩略猶豫。
“說。”
“他不是那種人。”
“哪種?無心那種還是有意那種?”
“如果他有心找我幫忙的話,肯定會直說,因爲他以前都是這麼做的。”
宮緣和莫測高深地一笑,道:“他不是要找你幫忙,這事情你也幫不了忙。”
“爺爺的意思……”
“先不提了,他對我們宮家有恩,我們自當知恩圖報。”
宮承恩還要說什麼,猶疑一下。最後說:“好的,爺爺。”
“小恩,十一點你李爺爺會過來下棋,你回來一趟,親自跟他提吧。”
“爺爺……”
“小孩子,”宮緣和笑着說了一句,“關於古庸生,你做得很好。”
“嗯。”宮承恩唯有點頭,因爲他心裡並不喜歡這種誇讚,因爲他從來沒有。確切地說,自從真正認識古庸生之後,他再沒有刻意去做什麼。
掛了電話之後,宮承恩先去工作室見李坦,交代幾句後。換了衣服直接去爺爺家了。
李爺爺十一點到,宮承恩當然要提前至少一個小時。或者培爺爺聊聊天。或者陪爺爺去餵魚。
九點五十五,宮承恩到了爺爺家,停車的時候,意外發現李爺爺家的車竟然早到了,好奇之下,向來接車的家丁詢問。家丁也是一臉茫然,搖頭不知。
宮承恩疑惑不定地向屋裡走,剛到客廳門口,就聽到李爺爺豪邁的談笑聲:“不到二十歲吧。不到二十歲呀……”
宮承恩哪裡敢打擾,悄悄地走進屋,聽李爺爺繼續說:“這種老朽心態,怎麼揣度得了,了不得啊,緣和,你覺得呢?”
宮緣和道:“不用說,肯定是靠觀察和模仿,藝術的起源可不就是模仿,另外,我看目前出場的幾個人物,好幾個按了一個名號,什麼‘奔雷手’啊、‘黑白無常’啊,看來那小孩這次所謀不在小。”
“這應該是從大鼓戲、說書人那裡學來的了,可惜這些手藝眼見就要失傳了,我倒覺得你們電視臺啊,可以做一做這種節目,把民間那些老手藝、老傳統都挖出來,讓大家看一看咱們民族的燦爛文化,不要忘了自己的根。”
宮緣和贊同點頭,過程中,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馬管家,馬管家會意,微微頷首。
“小恩你來了,過來見你李爺爺。”宮緣和招手叫宮承恩。
“李爺爺好。”宮承恩忙跟李爺爺打招呼。
“小恩啊,”李爺爺轉頭看着宮承恩,笑呵呵道,“你很好,《還珠格格》做得很好,你李奶奶看得可迷呢,第二部什麼時候播?”
宮承恩受寵若驚道:“後期工作已經收清,年後可以上,我這邊做好,馬上把碟子送過去。”
李爺爺忙擺手道:“不必不必,你李奶奶現在要趕時髦,號稱要追電視劇,你把碟子給她,怕是一天要看完。”
宮緣和笑着接道:“那樣的話,你一天就少了兩小時的自由時間了?”
老李哈哈大笑,宮承恩、馬管家也跟着笑起來,老李懼內早已不是什麼新聞,所以大家齊笑倒也不是純粹爲了應景。
“現在不是流行小姑娘拖着男朋友看偶像劇嗎,她也要拖着我看電視劇啊,哈哈,可是我只愛看書、下棋你是知道的。”
宮緣和點頭,擺出一個“可不是嗎”的表情。
“對了,聽說這個電視劇也跟那小孩有關?”
“他的劇本,並且全程參與制作,基本那些大場景都是他把關。”宮承恩好不吝誇讚之詞。
“噢,”李爺爺恍然,“還有這一節,我只聽說他有參與,這麼說,有那麼長一段時間,我們家的精神生活,都跟那孩子有關?”
“如果你說的是你在追《雲海玉弓緣》,那就是了。”宮緣和道。
李爺爺嘖嘖點頭,隨即想到什麼,道:“那這樣說,我倒有必要再見見他了。”
宮緣和問:“怎麼說?”
老李看了宮緣和一眼,道:“估計你這隻老狐狸也纔出來了。”
宮緣和頗爲“無辜”道:“這句判語從何說起?”
“哈哈,緣和啊,咱們多少年交情,你幾斤幾兩,我會不清楚,剛纔給你提得做一期民間經典節目,你應該嗅到味了,我就直說吧,來年中歐文化年之後,‘溫故知新,重回經典’系列活動將會啓動,這次重溫民族傳統文化,所涉範圍和活動力度都會非常大,你們電視臺自然首當其衝,其餘如文學領域、電影戲劇領域都會涉及。”
宮緣和認真點頭,道:“明白。不瞞老夥計,很長一段時間,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一直沒下決心,正好碰到這次活動,馬上把任務下掉,也算了了我一件心事。”
“做傳媒,本應該有這種覺悟。”
“李爺爺您的意思,找古……庸生聊這事?”宮承恩“古帥”叫順口了,差點沒改過來。
“是啊。小古他文化素養深厚,文筆更加不用說,我要當面問問他,有沒有考慮過把我們傳統的那些個故事給彙編一下,甚至統一出一個完整故事。很多可能性。”
“老李這事你琢磨很久了吧?”
老李點頭。
“有沒有合作來做的這種可能?”宮緣和試探問,“我們可以做一個講壇節目。先把故事蒐集起來。編撰好後,讓小古來演講。”
“爺爺……”
宮承恩爲難道,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老李接道:“小古不會同意。”
“我倒忘記這個,”宮緣和也醒悟過來,“那小傢伙不太喜歡鏡頭。”
“文人該有這種操守。整天在鏡頭前晃來晃去,像個娛樂明星,成什麼樣子?”
宮緣和莞爾笑道:“怎麼聽這話像似在批評我呢?”
“老而彌多疑,”老李鐵釦斷道。“倘若你當初總躲着不見人,我就會罵你假清高,分工不同,任務自然不同,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這是規則。”
“我受教,好了,小恩,你也站那麼久了,有什麼事情直接跟你坦蕩不多疑的李爺爺提,免得到時候他又要責我心眼多。”
那邊馬管家走過來,提醒道:“宮先生,棋和茶具已經擺好,隨時可用。”
宮緣和點頭,然後示意宮承恩快說。
老李看着宮承恩,道:“小恩,你有事情?”
宮承恩答道:“是古庸生的事情。”
“小古?說來聽聽。”
“古庸生他最近在準備做一本雜誌,各項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但是刊號卻始終申請不到,在爲這件事犯愁。”
“小古要做雜誌,這是好事情啊,好,我知道了。”
老李說完這句,起身道:“先下棋,今天心情好,殺你個片甲不留。”
“那也先問問我的車馬炮願不願意。”
兩位老人家摩拳擦掌向裡屋走,宮承恩持禮告退。
……
“有消息了嗎,古神?”
匠錄工作羣幾個編輯又在問刊號的事情,包括常有道都有些不淡定。
“回話說還在走流程,你們懂得,走流程嘛。”
柳敬亭剛剛跟相關部門通完電話,可能接電話的人心情不好,或是遇到類似問題太多,態度不是很好,柳敬亭少不了又是碰一鼻子灰。
柳敬亭倒不會因此覺得鬱鬱寡歡,畢竟以他現在萬卷書加持的心裡素質,以及‘無所謂,無所畏’的處事準則,真的很難碰到什麼看不清楚的事情,回完這句話,猛然記起宮承恩的那句話,又補充了一句:“看來要積極主動做些什麼了,大家等我好消息。”
常有道帶頭髮鼓掌的表情,雖然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畢竟古庸生幾斤幾兩他還是有些瞭解的,一個從鄉下走來的草根,沒有任何背景和人脈,積極主動?只怕能量有限。
不止匠錄編輯部在等,千紅、黃河文藝、鐵葫蘆、萬錘等等文化公司都在等,對於古庸生這樣一個潛在強勁對手,大家的警惕性自然不會低。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宮府某位下棋老人,完成一局酣暢漓淋的大勝之後,趁着休息的時間撥了一個電話,五分鐘之後,興致勃勃地回來繼續棋局。
兩個小時之後,映日文化總裁、《匠錄》主編古庸生接到一個電話,電話裡的人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十分愉快地通知了他一個消息:“經過多番審覈,《匠錄》刊號批下來了!”
柳敬亭欣慰地笑着,先給宮承恩發了一條感謝短信,然後把消息告訴那些焦急的同事,羣裡頓時撒花不已。
與此同時,黃河、千紅等幾大文化出版公司的掌門人,哭暈在辦公室。
“這,古庸生,到底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