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視1000度的眼鏡蛇吐着長長的信,瘋狂地對芒芒和提提嚷道,我讓你們永世不得翻身……”
《芒芒和提提》描述的那條可惡的眼鏡蛇迅速引起全國中小學生的共鳴,眼鏡蛇因此成爲教導主任的代名詞,而一手締造這個代名詞的作者柳敬亭也成爲學生們熱聊的對象。
“那傢伙簡直就是個天才,眼鏡蛇翻遍垃圾桶,企圖尋找芒芒和提提的把柄,不就是我們教導主任的翻版嗎?”
那時,學校爲了防止中小學生早戀,教導主任常常會偷偷摸摸地去翻垃圾桶,尋找學生們早戀或者寫攻擊性言論的蛛絲馬跡。
柳敬亭這篇童話掀起一陣討論雲,立即引起專家和媒體的注意,被稱爲“眼鏡蛇現象”,於是另一場關於中小學學校教育的討論浪潮悄然興起。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柳敬亭也沒有料到,不過整體趨勢還是在掌控之中,而且效果更好,作爲一個經歷過網絡時代的大學生,柳敬亭深知在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媒體所代表的力量,那是一把明晃晃的雙刃劍。
經過謹慎分析和準備,柳敬亭接受了市教育電視臺的採訪,表達瞭如下幾個意思:
一,急切地想回到校園學習;
二,感謝大家喜歡他的故事,但是中考在即,只想安心學習,希望大家只關注故事,不要關注他本人;
三,呼籲全國的中小學校給學生們營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希望老師愛護自己的學生。
鏡頭前,青澀、緊張卻真誠的柳敬亭恰如其分的講述和表達給觀衆留下極爲深刻的印象,非常隱晦卻生動地將一個被學校黑暗勢力逼迫退學的優秀三好學生表現得淋漓盡致,特別是他那雙恐慌卻熱切的眼睛,更是展現出了一箇中學生對學校那些殘暴不仁的教師的強烈控訴。
柳敬亭接受採訪的第二天,市教育局領導親自關懷,市中心第一中學校長親自登門,邀請柳敬亭到他們學校免費就讀。
至於柳敬亭原校的眼鏡蛇原型王主任則被教辦室通報批評,並做停職處理,校長和班主任鄭老師也受到相應的處罰,柳敬亭退學風波到此得到圓滿的解決。
主編《中考狀元寶典》、創作《芒芒和提提》的柳敬亭到了一中讀書,還是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不過由於柳敬亭本人刻意的低調和學校方面的保護,柳敬亭很快恢復了正常中學生的生活,不過這種生活維持了不到三天,一個陌生的女孩突然找到他。
藏青色的長外套,寬鬆的小腳褲,藍色的布鞋,黑色的單肩包,白色的大耳機,白皙的皮膚,接近成熟的身材……柳敬亭看到眼前這個女孩的時候,心中還是暗讚了一聲,不過作爲一個擁有大學生靈魂的他來說,還不至於像中學小男生那樣流哈喇子。
“喂,你好,你找我?”柳敬亭指了指耳朵,問道。
女孩摘下耳機,看了柳敬亭一眼,怔了一下,說:“你是寫眼鏡蛇的那個小男孩?”
被一個比自己小的的女生稱作小孩,柳敬亭皺了皺眉,道:“我叫柳敬亭,你找我什麼事情?”
“對,你叫柳敬亭,那古庸生也是你咯?”
“啊?噢,那個,藝名,藝名。”
女孩盯着柳敬亭看了幾秒,說:“我需要你誠實地回答我,你是古庸生本人嗎?”
“我本人叫柳敬亭,古庸生是我筆名。”
“你確定你是你本人?”女孩追問。
儘管柳敬亭擁有成人的智慧,還是被這個充滿哲學性的問題問住了,他伸手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說道:“茫茫宇宙,充滿着無數未解之謎,人類究竟從何處而來,往何處而去,人的終極概念到底是什麼,本我、自我以及超我三者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聯繫和緣由,這些問題我都還在探索之中,小朋友年紀輕輕,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女孩瞪大了眼睛,完全聽得雲裡霧裡,唯有最後一句話聽得明白,他居然叫自己小朋友,嗔怒道:“你叫我小朋友,你纔是小屁孩。”
“你今年多大?”
“十七,你多大,十三還是十四?”
柳敬亭突然意識到自己今年是十四歲,見到漂亮妹子情不自禁地裝逼這種壞毛病,真是不好改啊,柳敬亭忙笑着說:“姐姐好,我剛跟你開玩笑的,我,我是在背誦一篇作文的範文。”
“姐不怪你,你誠實點說,古庸生是誰?”女孩一副“什麼都瞞不過姐”的表情。
柳敬亭指了指自己,說:“是我,如果你不信,我現在把《龍虎鬥京華》背給你聽。”柳敬亭大致猜出對方的身份,對症下藥。
“啊,那個,《龍虎鬥京華》真的是你寫的?”
“如假包換,你是《大江湖》編輯吧?”
“我是《大江湖》編輯彌琥。”
“久仰大名,我看過你的《遛鳥》,寫得真好,我準備模仿寫一篇《遛狗》。”柳敬亭那可惡的幽默細胞再次不受控制。
彌琥面色不悅,說:“你在諷刺我。”
柳敬亭看到彌琥的表情就有些後悔了,忙彌補道:“其他鳥都飛走,有種鳥卻一直在守候,我很喜歡這句話,彌琥大大,不要生氣,我這個人玩笑成性,絕無惡意。”柳敬亭是真的看過《留鳥》,他那時爲了查找這個世界的文學書籍,可謂博覽羣書。
聽柳敬亭背出自己得意的句子,彌琥的怒氣也煙消雲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是我兩年前寫的了,現在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看。”
柳敬亭笑着說:“常見,我也有類似經歷,有時看之前自己寫的東西,都會起雞皮疙瘩,後來爲什麼不寫了?”
“因爲我發現自己更擅長評論和發掘新書,比如你的那本《龍虎鬥京華》。”
“遊戲製作,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估計你也看出來了。”柳敬亭十分謙虛。
“你年紀這麼小,爲什麼會想着寫那樣一個故事?”
“我從小聽爺爺說七俠五義的故事,心嚮往之,就盼望自己將來也能塑造出一些大俠和英雄人物,可是我又發現我們現在流行的武俠故事普遍有些老套,敘述故事的方法和技巧還停留在民國時期,你想啊,現在已經是新世紀,新時代,什麼都在翻新,爲什麼武俠故事不能與時俱進呢?”
柳敬亭這番話放在前世自然是陳詞濫調,不值一提,可是放在這個文學作品嚴重匱乏的時代就顯得別出心裁,當然,主要是他不能告訴彌琥自己是穿越而來或者是一夢開竅這種話,就雲山霧罩地忽悠唄。
彌琥聽完這番話,果然對柳敬亭再無懷疑,有些驚愕地看着眼前這個尚顯稚嫩的男孩,說:“你想如何創新?”
“說來話長,我們去那邊的亭子裡聊吧。”柳敬亭要把那些書寫出來,首先是要跟一家出版社拉上良好合作關係,當然,他那些故事一旦出世,自會有出版社來聯繫他,不過未必哪家出版社都有彌琥這樣漂亮好看的編輯啊。
兩個人在涼亭裡坐下,柳敬亭繼續兜售自己的文學觀念,以問開頭:“你覺得一本小說裡什麼最重要?”
彌琥像學生一樣,想了一下,說:“情懷,文筆。”
柳敬亭微微一笑,說:“我卻認爲是趣味,一本無趣的小說,無論你怎麼情懷,怎麼文筆,都不會有人去看,如果沒讀者去看,你的情懷和文筆又有什麼意義?”
“你這是流行文學的觀點,太商業了。”彌琥說道。
柳敬亭搖搖頭,說:“其實兩者並不是非此即彼的關係,可以統一的,孔夫子說詩歌要興、觀、羣、怨,其中這個羣就是指有讀者關注嘛。故事理論太深,難免曲高和寡,沒有觀衆,道理有什麼用,如果能深入淺出,不是更好?”
“很難。”彌琥以新銳和犀利著稱,她對柳敬亭的話多半是認同的,不過她要引出柳敬亭更多的話,需要表達這種相反的態度。
“其實不難,中國四大名著基本都做到了這一點,特別是紅……”
“四大名著?”彌琥疑惑地問道。
柳敬亭嚥了一口唾沫,猛然想起這個世界哪裡有什麼四大名著,《二十四史》倒是有,他們學習《三國志》,卻不知道《三國演義》,他們知道唐僧取西經,也聽過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卻沒有看過《西遊記》,四大名著除了一本《紅樓夢》其他三本全是累積性的作品,是後人對前人傳說和零散故事的一種梳理和演繹,顯然這個世界還沒有人做這項工作。
“恩,是啊,再過幾年,你就會知道,總之我要表達就是,脫離人民羣衆的文藝作品未必就是好作品,我要寫的故事,既要陽春白雪,又要下里巴人,老少咸宜,全民狂歡。”
彌琥看着柳敬亭,神色微變,包括周道然總編在內,她還沒遇見過一個人可以在文藝理論的辯論中完全壓制住她,眼前這個中學生,無論詞鋒還是已有的作品,都顯現出勃勃的野心,令自己無從反駁。
“那你接下來的作品有了構思了嗎?”彌琥說出此行的真正目的,要跟這個作者建立長期合作關係。
“恩,是關於七把劍的故事,”柳敬亭微微一笑,說:“天山飛雪,七劍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