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琥今天心情不是特別好。
按照慣例,下午放學之後,她應該和柳敬亭一起去吃食堂,飯後兩人繞着校園走一圈,然後各自回班。對她來講,這就是非常普通的一天,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一提,無非就是聽柳敬亭說說笑話,吹吹牛,兩人互相打趣一番,可是就是因爲有這麼一段平常的時光,才讓她覺得他這一天是完整的,值得期待的,所謂有之不必然,無之比不然。
然而,今天因爲一個人的意外到來,跟柳敬亭的晚飯日常只好取消,下午剛一下課,就極不情願地走出教室,一個人到了校門口,看到那個人一身黑色風衣,雙手插在口袋裡,滿臉微笑地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
“最近你們不是要準備十一月份的特刊嗎,怎麼有時間過來這邊?”彌琥向前走了兩步,儘量保持客氣的語氣問道。
“黑風衣”雙手從口袋裡掏出,掀開風衣,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束玫瑰,走到彌琥面前,極爲紳士地說道:“鮮花贈美人。”
彌琥沒有接,道:“我不是美人,你是路過吧?”
黑風衣稍顯尷尬,自嘲一笑道:“是,剛好到這邊出差,想着到學校來看看你,順便請你吃個飯。”
“我晚自習是七點開始,可能沒辦法跟你一起去吃飯。”
黑風衣撩開風衣袖,看了一眼銀色腕錶,道:“還有一個小時五分鐘,足夠了,嗯,這花你當真不要的話,就扔了吧。”
彌琥指了指校門口附近的垃圾桶。“黑風衣”臉色微變,隨即大步走了過去,用力把花摔進垃圾桶。
“我一般吃食堂,要不……”
“好呀,畢業之後,很久沒吃過食堂了。”黑風衣說着大步先行,彌琥眉頭微皺了一下,跟了上去。
“黑風衣”正是鼎界文化公司新貴,《鼎幻想》執行主編北鶴堂,他嘴上跟彌琥說他到這邊是爲了出差。實際上是想敲定彌琥,完成光棍節脫單的目的。
彌琥現在心情非常煩躁,她剛纔本來是想說自己吃食堂,所以就不能一起吃飯了,哪裡知道北鶴堂反應如此敏捷。直接把那句話補充爲“要不一起去吃食堂吧”。
不過幸運的是,他們到食堂到時候。人已經非常少。沒有碰到柳敬亭也沒有碰到其他熟人,匆匆吃完飯,就急着想要回教室,北鶴堂欲言又止,口袋裡似乎還有別的戲法,彌琥鑑貌辨色。大致猜測到他的心思,坦白道:“我現在所有心思都在高考上,所以其他的現在都沒時間去想,謝謝你今天抽空來看我。”
“高考之後呢?”
“等古庸生!”
這是最直接而且坦白的回答。這也是看上去殘忍實際上最仁慈的回答,拖拖拉拉對任何一方都是折磨。
“古庸生,”北鶴堂苦笑一聲,接着苦笑變冷笑,“他現在在哪裡?”
彌琥搖搖頭,道:“我要回教室了,真的感謝你過來看我。”
北鶴堂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彌琥說了句“再見”,轉身回教室,北鶴堂望着女孩的背影,臉色逐漸陰沉下來,狠狠說一句:“這一次,我一定把你打落塵埃。”
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用力把盒子握在手心,“咯吱”一聲,盒子逐漸變形,北鶴堂冷漠地轉身大步離去。
彌琥頗有些無奈地回到教室,剛在座位上坐好,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拿出來一看,居然是老媽來電。
“喂老媽,有什麼事情,我馬上要上課了。”
彌琥走出教室,接通電話。
“沒事,媽媽就跟你說一句話,我跟你爸商量好了,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出國,到時咱們去南港也行。”
……
這就是彌琥鬱悶的一天,因爲北鶴堂莫名其妙地出現,使得她沒能跟柳敬亭一起吃晚飯,逛校園;因爲老媽的來電,再次提到出國留學的問題,她跟父母因爲這個問題已經僵持了半個月,在自己的堅持下,父母雖然做出讓步,但是底線仍調到南港,按照她對父母的瞭解,高中畢業之後,只怕很難繼續待在國內。
晚自習上得迷迷糊糊的,三個小時幾乎在發呆中溜過,下課鈴聲剛響,她就急忙出了教室趕回寢室,如果自習沒狀態的話,最好的辦法是趕緊回寢室睡一覺,疲勞戰術沒任何作用。
回到寢室,坐在牀上又發了一會呆,正要起身去洗刷,手機忽然又震了幾下,來了一條短信,本來以爲是北鶴堂或者媽媽發來的,帶着一絲怒氣打開,不料短信居然來自柳敬亭:“新書已發至你郵箱,請查閱。”
讀完柳敬亭的短信,彷彿見到什麼咒語,適才的煩躁不安瞬間盡數消退,把手機往牀上一扔,迅速打開電腦,計算機在啓動的過程中,她不停地敲擊着鍵盤,一想到自己的郵箱裡此時正存着一份即將掀起另一波狂瀾的文稿之後,有過編輯經驗的彌琥就無法保持鎮定,特別這份文稿還是來自柳敬亭。
開機的一分鐘對今天的彌琥來說,顯得比以往要慢了幾個世紀,開機成功後,彌琥連習慣性地刷新都省略掉,直接登錄了郵箱。
一分鐘之後,柳敬亭許諾第一個發給她的新故事在眼前徐徐鋪開:《白馬嘯西風》!
沒有做任何停留和醞釀,彌琥直接進入閱讀環節,沒有洗刷,沒有跟室友交談,她整個人先裹進被子裡,背靠着枕頭,電腦放在曲着的雙腿上,忘我地進入到閱讀的世界。
一個小時過去,寢室其他室友已經從教室裡回來,畢業班的寢室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過了晚上十一點,大家都自覺保持安靜,在這方面,彌琥今晚表現得非常突出。
兩個小時過去,所有室友都睡下,其他室友以爲她在看什麼課件,輕聲地說一聲晚安,各自睡下,而彌琥甚至都不知道有人進屋,有人跟她說過話,她現在已經到了那個與荒漠相連的大草原,隨着那個騎着白馬的姑娘一起經歷着各式各樣的歡樂與悲喜。
時間一秒一秒地在走,彌琥卻一動不動,一隻手下意識地按着方向鍵,過一會翻一頁,過一會翻一頁……
……
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窗戶外面漆黑一片,夜色靜得令人畏怖,彷彿上帝最濃稠的那壺墨水傾灑整個人間。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彌琥不知是坐了太久,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按方向鍵的手逐漸顫抖起來,隨之整個人都跟着輕輕顫起來,在故事即將要讀完的時候,她整個人神情癡癡呆呆,如墜魔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