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飛在青山鎮開過米線店。秦安記得那是家並不起眼的米線店,人們常說的十字坪米線店,就是張小飛店的對面,張小飛的店生意極差,店鋪裡邊只有一張桌子,髒兮兮的,黑乎乎的,秦安路過很多次,都沒有想過要進去看看。
那家店似乎是朱宏志事件前後開起來的,具體時間秦安也沒有太多印象。
也許自己託着安水送出去的那本手稿,就是許多事情的起源。
秦安沒有在意張小飛是否還會跟着自己,和他分開,自己去攔車準備回酒店。
秦安這時候才擦乾淨皮帶上沾着的一點血跡,束回腰間。
張小飛瞧着秦安撥開眼簾前的頭髮,露出溫和的笑意,還是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只是動起手來,一個打四。
這些維子一直囂張,仗着人多,向來容易擺平麻煩。也沒有帶刀的習慣了,要不然秦安也不會如此魯莽,往日裡和秦小天,孫炮沒有少打過架,吃虧的時候少,經驗豐富,那時候還經常醉酒傷身,現在極少喝酒,身體鍛鍊的結實強壯,反應和力量遠遠超過以前,咋一動手,就讓秦安嚐到了努力鍛鍊身體的好處,這還是他沒有用上從王紅旗那裡學來的幾招防身術的成果,王紅旗教給他的可不是女子防狼術之類的花架子,講究一招就讓人失去反擊能力。
秦安回到江心大酒店,收拾好心情,這才悄悄回到房間裡,從包裡邊拿出一張紙,然後往小餐廳裡邊走去。
江心大酒店有一些小餐廳,專用於小規模的私人聚會,葉竹瀾和匡詠梅,仲懷玉,孫蓀逛完街回來,就來到了這裡,爲葉竹瀾慶生。
秦安來到小餐廳,就等着他了,就他遲到了一小會。隔着門簾,就看到葉竹瀾偷偷地往門簾這邊張望。秦安和孫蓀的關係纔是公開的,她要是在生日上顯得太重視秦安有沒有來,那就有些不那麼合適了,這一點葉竹瀾還是知道的,她只好偷偷地等着心急,不停地張望着,至於是否會落到別人眼裡,別人想什麼,她就難以考慮到了,也許她還以爲沒有人發現呢。
秦安的手指撥開門簾,看到了葉竹瀾的笑容,她的眼睛大大地張開,眼眸子裡的笑意像突然間綻放出來的花骨朵兒,那麼的美,她的嘴角悄然無息地溫柔上翹,那是滿足的弧度,低下頭來,絞着在一起的手指頭分開了,眉眼間都是歡喜。
秦安打量着葉竹瀾。
葉竹瀾十五歲了。
十五歲,虛歲十六了。雖然還是小女孩,但在青山鎮人的概念了,那就是挺大個女娃娃了,以前虛歲滿十六了就有人提親了。
葉竹瀾的身子也長開了,小胸脯鼓鼓漲漲的,雖然比不得同齡人中的孫蓀,可是也不小了,比許多當媽**都大了,還不需要承擔哺乳的重任,可是足以滿足捕獲小兔子的獵人了。
這時候,秦安居然想起了省城南嶺那邊銅官窯裡邊出土的那瓷器上的一句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他終究是一個成年人,看着自己小情人逐漸長大的感覺頗有些年華似水流淌的思緒,這一句詩在他和葉竹瀾的關係上,既合適,卻也不合適。
他和她,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終究不會再有桃花依舊笑春風的落寞,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牽着她的手,看着她一歲一歲地長大,陪伴着她,享受着一路的幸福,最後和她成家,生孩子,對於成熟的男人來說,那時候還有比這更富有成就感和滿足的事情嗎?
秦安走進小餐廳。笑着說道:“抱歉,耽擱了一會。”
“就等你了,葉子生日,居然也敢最後一個來。”孫蓀不滿地說道。
“沒事,說好十二點半的,秦安還不算遲到,都是這丫頭,性子急,逛着逛着就喊要回去吃生日蛋糕了。”匡詠梅趕緊說道。
“那個趙經理說這蛋糕可好吃了,是從意大利,法國和伊朗運過來的原料,酒店的糕點師傅趕着做出來,剛剛好送過來,我在大街上都聞到了香味,饞死我了。”葉竹瀾盯着蛋糕吞口水,她嘴饞了好久,那像雪一樣鬆軟的奶油,還有那據說是什麼白化鰉魚產的魚子醬,還有那一片片的像石頭似的卻散發出好聞氣味的松露片點綴在蛋糕上,還有那糕點師傅介紹說是隻有地中海上一個小島上產的幾千塊一斤的土豆沾上藏紅花絲做成的“生日快樂”四個字,葉竹瀾只想把它們統統吃掉。
“狗鼻子都沒有你這麼靈,我說我買書的時候你使勁吸鼻子幹嘛,一副想把書都吃掉的樣子。原來是在想着吃生日蛋糕了。”孫蓀聽葉竹瀾說的誇張,笑話她,不過這蛋糕是真的很香,蛋糕送來的時候,一路飄香,可是許多人都聞着香味不停地張望着。
“這蛋糕那得不少錢吧?”匡詠梅問道,原來那趙經理在介紹這個蛋糕的時候,頗有些失望的神色,顯然是想要邀功,可是秦安卻不在,能讓這個酒店經理都覺得得意。可以拿出來顯擺一下的東西,自然不會平常。
“錢還是其次,用心纔是真的,一般人有錢也吃不到吧?”仲懷玉微微眯着眼睛,嫵媚的眼眸子從葉竹瀾身上流轉開來,瞟了一眼秦安。
秦安卻是暗叫糟糕,他原來讓趙經理準備蛋糕的時候,沒有想過仲懷玉和匡詠梅要來,只讓酒店的糕點師傅拿出最好的手藝和最好的材料,葉竹瀾是很喜歡吃蛋糕的,可是她總擔心自己吃蛋糕會發胖,平常強忍着口水,生日的時候才敞開胃口大吃一頓,秦安想葉竹瀾的生日蛋糕要做的好吃點……
現在這個蛋糕,最下邊一層足足有小圓桌那麼大,每一層都不厚,一層層地壘起來足有十五層,底座是上好的巧克力,然後灑滿了魚子醬和松露,這些玩意在九七年的中國相當罕見,就是北上廣這些城市的西餐廳,也未必能準備着這樣的量,趙經理倒好,大概是算着秦安過來的日子,直接通過洛水酒店集團的全球採購網絡空運了這些東西過來。
還好這些東西都稀罕,趙經理也不可能仔細介紹這蛋糕得花多少錢,匡詠梅和仲懷玉即使覺得這些東西很昂貴,應該也不會想出一個太誇張的數字,只是秦安平常並不習慣鋪張,在很多時候和兜裡多幾個零用錢的少年沒有什麼兩樣,現在擺出這麼一個大蛋糕,就尤其顯得鄭重其事。
要說只是普通朋友,送上這麼一個蛋糕,誰信誰就是情商負數了。
匡詠梅不說,對秦安不太瞭解,這兩天秦安在她眼前表現出的就是財勢驚人的樣子,最多感嘆有錢人家的孩子真是不拿錢當錢。可是仲懷玉呢?這個岳母娘,當初可是連秦安和孫蓀上街過馬路的時候,秦安站在孫蓀左邊右邊都惦記着要分析下情況的人物,現在也是心思細膩的很,又遠比匡詠梅瞭解秦安的習慣和作風,不起點什麼心思才奇怪,現在秦安只能期盼自己和孫蓀,葉竹瀾三個人一起談戀愛的事情太過於荒唐,仲懷玉無論如何也不會往這方面想了。
葉竹瀾和孫蓀卻是沒有在意,秦安能爲了讓孫蓀在學校裡彈鋼琴,就送了一架斯坦威鋼琴給學校,爲了看她們穿裙子校服,就給學校捐贈了幾千件校服,要給葉竹瀾送小泥人兒做生日禮物,就會正兒八經地學陶藝,到專業的窯爐裡燒製的人,他爲了他心愛的女孩子,做出任何誇張驚人的事情,她們兩個都不會覺得奇怪。
“蛋糕再怎麼講究,也就是用來吃的。”秦安沒有刻意去看仲懷玉,但他相信她聽得出這句話沒有說出來的意思:蛋糕只是用來吃的,沒有別的意思再裡邊。
“好了,人都到其了,我們已經祝葉竹瀾生日快樂了,輪到你了,秦安,你說點什麼……平常你最會說漂亮話了。”仲懷玉說道。
仲懷玉和孫蓀都記得秦安在前年孫蓀生日的時候說過的話,那時候仲懷玉聽着秦安祝福孫蓀的話,就是什麼童話裡幸福的公主,什麼神話里美麗的女神,什麼無暇純淨的聖女,什麼白馬王子,什麼拜服的聖徒,什麼揹負潔白雙翼的守護天使,什麼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的守護者,當時仲懷玉就覺得這些話值得思量,不知道算不算表白,現在想想,秦安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和孫蓀確立關係的,但在孫蓀生日的時候,秦安就百分百對孫蓀上心了,要不然不會說那樣的話。
仲懷玉放在古代就是才女,最喜歡乾的也就是考究人才華的事情,秦安自然有那本事不讓她失望,可是這個生日蛋糕已經有些問題了,自己可不能嘴花花地說,再看看葉竹瀾期待的眼神,隨便敷衍肯定不行,孫蓀也在旁邊,自己說的太一往情深也不行。
頭疼啊,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