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個蜻蜓點水的吻,在一些國度裡不過只是禮儀,可郭啓辭卻十分惶恐哈,像是做錯事被當場抓到一樣,低着腦袋眼神飄忽,“媽——”
“先進來吧。”楊秀珍眼神幽幽的,郭啓辭心裡更加忐忑了。
進了屋郭啓辭也沒敢找個地方坐下,跟犯錯的小學生似的老老實實低着腦袋站在楊秀珍面前。楊秀珍看到他這個模樣,嘆了口氣朝着他招手,“過來坐吧。”
郭啓辭搖搖頭,依然那站着等罰,“我站着就行。”
楊秀珍打量着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心中百感交集,儘量讓自己保持平和,“那個翟少就是你爸要給你說的人?”
郭啓辭點點頭,“嗯。”
“看你們倆的樣子,是不是……想一起過啊。”鄉下地方都不會把情啊愛的掛在嘴邊,說的都是搭夥過日子。
郭啓辭耳根子發紅,含糊道:“他好像是有那個意思。”
楊秀珍雖說心裡已經有幾分明白,可得到這個肯定心中依然震撼。原本兩個男人在一起就已經超出她的認知範圍,這翟軼瞧着又是那麼優秀,咋就會瞧上郭啓辭?不是她看不起自個兒子,而是知子莫若母。郭啓辭長得不夠帥氣就一般人模樣,腦子也不聰明,考大學都是個難事,咋就被翟軼看對眼了?
楊秀珍來之前郭光明就已經打電話告訴他翟軼的身份背景,剛開始她以爲是個姑娘,心裡就覺得這事玄乎。後來聽說是個男的,直接血氣往頭上倒涌,以爲是郭光明賣子求榮,對方鐵定是個變態。可現在瞧着似乎不是那麼回事,聽郭光明那口氣,翟家可比郭家要高門大戶得多,郭家都得求着辦事那種。今天見那娃很優秀帥氣,能有一個村的人搶着嫁給他,可他眼睛是咋長的,咋就給瞧上她兒子了?
郭啓辭被楊秀珍的眼神瞧得手腳都不知道咋放了,楊秀珍忍不住開口,“你倆咋扯到一塊啦?不會是你幹了啥事……呸,我瞎想啥呢!你這腦子就一根筋能幹出個啥,是不是這翟軼有毛病?”
郭啓辭噎了一下,果然誰都會這麼想。“不知道,好像沒聽說過。”
至少目前沒有,至於上輩子的傳聞,算了還是別嚇唬他媽了。
楊秀珍更不明白了,方纔瞧着那翟軼對他兩都挺不錯,尤其對郭啓辭那樣子不像是做假,應該是個好孩子,可咋就這麼想不開呢?
“那你是咋個想法?”
郭啓辭眼神飄忽,底氣不足,“媽,說這事前,我想先告訴您一件事。”
楊秀珍心裡咯噔了一下,預感到了什麼,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啥事。”
郭啓辭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其實,我好像喜歡的是男人,要是不跟翟少處一塊可能也會和其他男人處一塊。所以我想着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咱們也惹不起這樣的人物,不如跟他處處試試。成了更好,不成也不至於結仇。”
若沒有翟軼這出,這話郭啓辭可能永遠不會開口,也許會和大部分人一樣娶妻生子。如果上輩子沒有那錯誤的酒後亂/性,讓他肩上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應該也會這麼走,這也是楊秀珍所盼望的。但現在他必須讓楊秀珍以爲他喜歡男人,這樣纔不會覺得他受了委屈。畢竟對於正常性向的男人來說,要嫁給另一個男人來說是多麼可怕恥辱的事,楊秀珍肯定會過不去這坎。
楊秀珍盯着郭啓辭,見他不像撒謊,閉上眼身體癱在沙發背上。
郭啓辭趕緊向前,着急道:“媽,您沒事吧?”
楊秀珍久久才慢慢睜眼,眼圈裡紅紅的,“孩子,你這是哄媽媽還是真的?”
郭啓辭有些不敢看楊秀珍的眼睛,其實他也不確定,可上輩子和莊卓在一起也沒什麼不適,也許他就是同性戀吧。這麼一想,眼神裡沒有了遲疑,“是真的。”
啪——
楊秀珍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郭啓辭都來不及反應阻擋住。
“媽,你這是幹嘛呢!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您失望了,您要打就打我,別傷了自個。”
郭啓辭說着就要給自己一巴掌,卻被楊秀珍攔住了,哭嚎着:“兒啊,都是媽的錯,是媽害了你啊!”
郭啓辭眼圈也紅了起來,“媽,這哪是怪您啊,書上說了這是天生的,沒法子的事,誰也不想的。媽,要怪就怪我,我從小就沒讓您省心,都是我的錯,您打我吧。”
楊秀珍搖頭,悲從心中來:“是媽蠢,是媽害了你啊,媽啥都沒問清楚就跑過來朝你爸嚷嚷,讓你們父子兩鬧崩了。這下好了,耽誤大事了!你要真跟那個翟軼好,沒有你爸以後可咋在他家立身啊。不成,媽這就去給你爸道歉去……”
郭啓辭一把抓住楊秀珍,“媽,您這是幹嘛呢?咱好容易從那出來,哪能這麼回去找氣受。”
楊秀珍擦着眼淚,雖然焦急卻耐下心解釋,“兒啊,你年紀小不懂這裡邊的事。就拿咱村那個大柱家媳婦燕妮說事,她爲啥過得這麼艱難,就是因爲家裡窮沒本事所以被婆家瞧不起。爲啥現在結婚這麼講究彩禮聘禮的,就是想在這上邊壓一頭,今後過日子纔不會被壓一頭。那翟少家裡這麼本事,你要是沒你爸就媽這鄉下婆子給你撐腰,你要真嫁過去還咋活啊!”
楊秀珍越說越傷心,要不是郭啓辭攔着早就給自己幾個耳刮子了。她咋就不知道問明白咋咋呼呼的就來了,結果完全是來辦壞事的。
郭啓辭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該笑楊秀珍很快接受了他是同性戀這件事,還是哭直接把他當閨女一樣看。但這都是母親的關心愛護,真心希望他過得好。
“媽,您就記得燕妮姐,咋就忘記咱隔壁家春兒家鬧的事了嗎?爸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歡男人,就想着要把我嫁過去,他要是沒所圖會這麼幹嗎?咱們現在要是這麼回去,今後我可不得任他捏扁搓圓,我這日子更難過啊。”
楊秀珍一聽這話立刻安靜下來,隔壁家的春兒說起來也是個讓人嘆息的。春兒家特重男輕女,連生了五個閨女纔有了個金疙瘩,寶貝得不行。春兒是家裡的老大,四個妹妹都被送走了。這在他們那也不算啥稀罕事,可這家做得太過火了,春兒幾乎是賣給別人當媳婦,迎親的時候還差點因爲開門紅包鬧散場了。
春兒嫁過去之後,家裡經常去打秋風,春兒也是有啥都往家裡拿,剛開始女婿家裡還沒做聲,後來終於被噁心到了,那女婿狠狠的把春兒打了一頓,這才消停了些。可春兒不往外拿,家裡卻不放過,還想讓女婿給自個寶貝兒子買房買車,最後女婿家終於忍受不住鬧離婚了。現在春兒又被嫁出去了,新女婿是個四十多歲的坡腳老光棍,又老又醜還殘疾,攢了十幾年纔有錢娶媳婦。而且脾氣是個爆的,喝點酒就開始開始打人,春兒現在才二十多,看着都有三四十了。家裡不僅不幫襯,還經常去要錢要東西,讓春兒的處境更加艱難了,聽說一邊耳朵都被打聾了。
村裡人都說,還好其他女兒都被送出去了,否則又多幾個被這兩坑閨女的父母害死的。但也有人說了,送出去的咋,還不是一樣被上門打秋風,那四個估摸也是跟春兒一樣的命。老三是個硬的不理會,可那名聲被兩夫妻糟蹋得今後都不知道咋嫁人了。
楊秀珍想起遍體鱗傷的春兒,想起隔壁那夫妻的嘴臉,又想起郭光明的品性,哆嗦了一下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這,這可怎麼辦啊……”
“媽,您甭操心,我又不是姑娘家,這麼大個人還怕人欺負啊?”
楊秀珍目光呆滯的搖頭,“你年紀小,不懂裡邊的彎彎繞繞。你媽我是個沒本事的,平白耽誤了你,這可咋辦啊?”
楊秀珍說着眼淚又掉了下來,郭啓辭坐到她身邊,一臉堅定,“媽,我會給自己掙個好前程,不會讓自個受委屈的,還會帶你過好日子。”
楊秀珍看他這模樣,沒想到一陣子不見,這個木訥的兒子竟然會說出這麼漂亮的話,心裡備感欣慰又隱隱覺得心酸,“媽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不想你這麼辛苦。”
郭啓辭靠在楊秀珍肩頭上,“媽,我是男人,男人只知道靠家裡更會被人瞧不起的。”
郭啓辭從懂事開始就沒這麼和楊秀珍這麼親暱,可上輩子她離世之後,是多麼後悔從前過於矜持而沒有享受這樣的溫暖。每次電視裡看到其他母子這麼相處時,都難掩的羨慕,這輩子纔會這麼膩歪。
楊秀珍想起了什麼,從貼身衣物裡掏出一張卡遞給郭啓辭,“這卡里有些錢,一百來萬吧,應該夠在這買套房子了。有套房子做陪嫁也好看些,而且要是你們以後過不下去了,你也有個立身的地方。”
郭啓辭頓時坐直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媽,你咋有這麼多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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