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彥一死,震驚了朝野上下,自從秦青戰死的那一次戰役之後,雖然擊退了南詔人,然而臨天朝也是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如今宗政彥又被人刺殺,日後若需調兵遣將,朝廷上下卻一時找不出一員能令衆人信服的將帥。
然而在皇帝爲這件事大動肝火,誓言要尋到真兇的時候,就有朝臣質疑,明明宗政將軍已去了天龍國,怎麼又回被人殺死在京都?
“混賬!”
臨天皇瞪着暴怒的眼睛,從龍椅上驚怒而起,他的臉上似乎燒起了一團灼燙的烈火,底下的羣臣見狀,立即被嚇得噤若寒蟬,個個低着頭,不敢言語。
如今也只有靠着暴怒的情緒才能掩蓋他內心的慌亂,臨天皇神色微閃,目光掃過底下一羣質疑他的羣臣,漸漸感覺有些力不從心了。
朝中有一半的人是反對幫助天龍國對付南詔的,所以,派宗政彥領兵去攻打南詔一事臨天皇處理得極爲隱秘,這件事根本沒人知道,可宗政彥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意外。
臨天皇幾乎猜到了這件事究竟是誰在背後操衆,歐陽嬴衍在他眼皮子底下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喝了那麼久的毒藥,原本在他眼中,覺得這個兒子根本難成大患,卻不想一朝之間,歐陽嬴衍的身分竟發生了一個逆天大轉變,由一個無足掛齒的病怏子就成了自己還敬畏三分的無影樓主。
他以青蒿簡簡單單的就贏得了淮南一帶百姓的民心,利用奸計扳倒了歐陽燁,如今卻又深不可測地知道了自己的密旨,搶先殺了宗政彥。
此刻,他才知道,當年一時之差,放過歐陽嬴衍,是個多麼大的錯誤。
之前保密這件事,臨天皇就是怕引起朝野上下的動盪,畢竟還有許多人並不贊成與天龍國結爲姻親,但是如今看在自己的臣子如此質疑自己,這無疑大大折損了他的龍威,若是長此以往,他這個皇帝還有什麼威嚴可言?
所以今日,他必須大怒,以鎮壓住那些對他存在質疑的人,“朕已經決定,派兵助天龍國攻打南詔,深入敵穴!宗政將軍送嫁是假,實則是幫朕帶兵去邊關!”
“皇上,這萬萬不可!”
果真如他所料,此言一出,立即有人站出來反對。
“此事朕心意已決,若再有質疑者,定斬不饒!”
一句定斬不饒讓那些蠢蠢欲動,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勸諫的人立刻三緘其口。
臨天皇如何不知天龍國用心險惡,但那二十五座城池就像一個魔障般,深深地誘惑着他。
臨天/朝與南詔征戰多年,勞民傷財,雖將南詔人打退,但至今未贏取半座城池,如今天龍國正好也要對付南詔,他只要出一點小力,便能贏得二十五座城池,可想而知,這誘惑力的巨大。
他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來應付天龍國的出爾反爾,若是天龍國敢食言,那麼他便決定採取極端的方式讓天龍國自食惡果。
這一切他都算計好了,他絕不能讓歐陽嬴衍去破壞。
楚曦是後來才聽說這些事,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她鮮少將心思放在朝廷一事上,只是偶爾歐陽嬴衍會向她提起,她便聽聽。
瞭解了事情的始末,楚曦低聲嘆了一口氣,“這件事可爲難了玉錦那小子,他心腸不壞,不知日後,他還怎麼去面對宗政若情。”
歐陽嬴衍點頭,“是啊,他爲我犧牲了不少。我只希望日後能補償給他。”
“水水!”凝視着低頭看兵書的妻子,歐陽嬴衍目光突然沉重起來,壓低嘶啞的聲音,喚了她一聲。
“嗯?”楚曦愕然地擡頭,卻對上男子那雙沉痛的眸子,一時呆在了那裡。
歐陽嬴衍坐過去,將楚曦拉倒他的大腿上,在楚曦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含住她柔軟的紅脣,溫柔謹慎地纏綿着。
楚曦近距離地看着他,撫摸着他鳳眉上的愁緒,不解地問道,“嬴衍,怎麼了?”
他將她緊緊摟着,看着她略顯蒼白的臉,說道,“水水,你最近身體似乎虛弱了很多,老是發冷汗。”
楚曦一怔,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只是乾澀地說道,“你又憂心了,王大夫都說了,一切安好。”
“是嗎?”歐陽嬴衍一副不可置信地表情盯着楚曦,總覺得她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但是他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好像是自從水水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之後,便一直悶悶不樂。
感覺二人之間的氣氛漸漸變得僵硬,楚曦擡了擡頭,便轉換了一次話題,說道,“嬴衍,過些日子,李大哥和玉染要成親了,你替他們主持,可好?”
歐陽嬴衍點頭,聞聲應道,“好!”
見女子又打着瞌睡,歐陽嬴衍心中似乎有什麼不安的情緒在蔓延,但在見到楚曦臉上一絲嫵媚的笑容之後,他緊揍的眉頭突然散開,“水水,我帶你出去走走,外面的雪化了,沒有那麼冷。”
楚曦含笑點頭,出來時,才發現無影樓中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就連楚曦房中照顧她起居的丫頭幾天前都不見了。
整個天地之間一片寂靜,似乎只剩下他們二人,詭異得可怕。
楚曦收回目光,問道,“發生了何事?”
l“水水,明日我有件事想和你說,我先帶你去個地方。”
這場嚴寒持續了三個月才慢慢褪去,楚曦再一次出無影樓時,外面已經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整個京都都沉浸在一種新生的意境中。
二人的馬車停在郊外的一處叢林之中,歐陽嬴衍將楚曦攬身抱下,二人就踏着滿地的紅花,牽手漫步。
天地之間除了花的紅,便是生機勃勃的一片嫩綠,連水都是綠的,楚曦拾起地上的一朵嬌豔的紅花,仰着頭和身邊的男子說道,“嬴衍,日後你帶我來釆桃子。”
歐陽嬴衍寵溺一笑,在楚曦的心中,似乎一切春景都失了顏色,只有他那溫柔情深的笑停在了她的眸子中。
“傻水水,這個和桃花長得像,但不是桃花,是從東瀛引進來的一個花種,叫櫻花。此話開花時節紛繁燦爛,但花期卻是極短。”
“櫻花?”微風盪漾,帶着空中飄零飛舞的紅花,落在了楚曦的髮髻之上,楚曦努了努嘴,以前一直不知道,她竟然連桃花都識別不出來。
歐陽嬴衍與她十指交纏,二人踏過的地方彷彿就能生出一朵紅花,彷彿這一條路,一生都走不完。
“水水,爲何要將無緣留在身邊?這個人的底細太過模糊,終究不安全。”
楚曦搖搖頭,“只是看他和子毅哥哥有些淵源,我不忍心看他被天龍國追殺。”
子毅於她而言,正向着滿地的櫻花一樣,在一段時光給她帶來了一個快樂的童年,卻又在一夕之間凋零枯萎,快得她至今都無法相信。
“你多慮了,無緣是天下有名的禪師,天龍國是不敢貿然向他下手的,水水,子毅他...”
說到這裡,歐陽嬴衍突然頓住,楚曦擡頭,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
歐陽嬴衍不知道那件事瞞着水水是否正確,但一看見她提起子毅時的哀傷,便忍不下心了,換了一個話題,道,“你少年的時候便和玉染相熟麼?”
“也不算熟悉,只是認識罷了。但是我時常見到她父親,陳將軍也很疼我。怎麼了?”
歐陽嬴衍搖頭,“沒事,只是聽你說起她和玉錦的事,其實玉錦並非薄情寡性之人,他若是娶了玉染定也會一心一意,或許你們是不瞭解玉錦。”
“哦!”楚曦想了想,這麼看來,玉錦豈非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她和玉染這麼誤解?
“我只是覺得她很奇怪,做出這種選擇!”
別說歐陽嬴衍,即便楚曦自己也是詫異的,但後來又覺得玉染自有她的道理,更何況嫁給李大哥也不失爲一個很好的選擇。
走了許久,終究是到了盡頭,他們的馬車停在另外一邊,可楚曦卻是走累了,正好,那邊有個荒棄的草屋,想來是供賞玩的遊客欣賞的。
二人便去了那草屋裡頭,裡面還有一對陌生的夫妻,歐陽嬴衍和他們協商一番之後,他們便同意讓出一塊地方給二人。
夜晚無聊,四個人便圍着篝火開始熱情的聊起天來了,據他們所說,那對夫妻是外地的商人,這次來京城有事,便來欣賞這裡的櫻花。
那男子長得十分清秀,女子渾身卻散發着江南水鄉女子慣有的溫柔。她看到了楚曦微微隆起的腹部,便笑着問道,“夫人,你腹中的孩子有了三個月吧?”
楚曦微笑着點頭,“是呢,剛好三個月!”
那夫妻二人看了看楚曦和歐陽嬴衍身上的一股貴氣,便熱絡着問道,“不知公子和夫人是做什麼的?”
江南的人性子豪爽,歐陽嬴衍二人倒也不介意,只是說道,“同你們一樣,是商人,藥商。”
“我們也是藥商!”那男子激動地跳地而起,須臾在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襬,示意他不要失禮,男子這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變坐了下來,“我也是藥商,只是幾年前皇上頒佈了禁止臨天/朝與南詔通商的聖旨,生意就慘淡了下來,要知道我們尋常百姓所用的很多藥材都是產自南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