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照常流逝,兩個月以來,京都關於楚府的謠言依舊不絕如縷,其中關於楚曦這位嫡女的言論也不少,面對外界詬罵,府中的人大都是充耳不聞,眼不見心不煩,畢竟只要楚大人還有權勢,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再次懷孕,劉氏漸漸從失去女兒的悲痛中恢復,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也因爲這個,這些日子以來,劉氏幾乎都沒怎麼找楚曦的麻煩。楚平對這個胎兒呵護備至,這孩子大大拉進了劉尚書和楚平的關係,使劉氏的父親慢慢偏向成王一派。
午時,楚曦正在房內練着太子衍送給她的箏,老大突然從窗戶外面躥了進來,落在了楚曦面前,眯着眼睛說道,“小姐,這些天你讓我們盯着劉氏。她似乎沒什麼怪異的行爲,只是常常去四姨娘那裡。”
楚曦眉眼輕擡,撫琴的纖指猛然頓住,重重的壓着琴絃,神色似乎隨着思緒飄到了很遠。
原來以爲柳兒是她在這府中唯一的知心人,自從楚明心一事發生後,四姨娘柳兒便不曾再來找過她。
也許是她貪戀了,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官府後院,哪裡有什麼真情可言!
“小姐?”老大見小姐只顧兀自走神去了,並不說話,遂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臂,一臉詫異地望着她。
楚曦這才收回目光,斂了神色,再次問道,“楚明華那邊有沒有什麼發現?”
“楚明華白日裡除了去山中探望三姨娘外,跑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成王府。暫時還沒有什麼發現。”
既然楚平肯讓楚明華進成王府,那便說明楚明華插手歐陽燁大業之事指日可待,楚曦點頭道,“繼續盯着他。”
午後,四姨娘來了一趟牡丹園,和楚曦生澀地寒暄了幾句,然而令楚曦沒有想到的是,柳兒竟直言不諱的告知於楚曦,劉氏不曾忘過殺女之仇,想利用她對付楚曦,柳兒還叮囑楚曦,日後在府中萬事小心。
楚曦臉上掛着清淡的笑容,晶瑩的眸子淡淡的掃過柳兒真誠擔憂的神情,低眉嘬了一口茶水,問道,“姨娘這些天都不來找我,今日既然來了,有話不妨開門見山!”
柳兒低首,臉色十分虛弱,她雙手緊緊拽着汗巾,似乎有些難以啓齒,遲疑了片刻,再次擡頭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然充滿了難掩的悲慼之感,“曦兒,你雖做了許多大逆不道的事,但你待人待事總有原則。劉氏說府裡只有我和你走的近,讓我在你食物中下毒,你一定不會防範,可是我拒絕了,我不想這麼做。”
楚曦依舊淡定的飲着茶水,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只在脣畔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冷漠地看着柳兒,“你錯了,別說是姨娘你,即便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我也不會相信。”
柳兒只感覺有一股森寒的氣息從楚曦身上散發而出,卻絲毫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麼什麼。她穩了穩神,臉色有些漲紅,接着道,“我的身子常年虛弱,我知道自己或許活不過幾年了,曦兒,姨娘別無所求,只希望在這府中,你能庇佑你七妹如意。”
她的眼中氤氳浮生,哀求般地望着楚曦,表現出來的無奈,就連楚曦這個女人也生了些許憐憫之心。
那日,她提醒了柳兒一番言語,此刻,柳兒來找她,想來是相信她當日所言,對劉氏起了芥蒂之心,楚曦噓探了一口氣,過去扶住身子微顫的柳兒,道,“如意是我的親妹妹,四姨娘不必說這麼見外的話。”
楚曦的話讓柳兒心中感動莫名,在那眨眼即逝的瞬間,那雙浮動着着水光的瞳孔晃了一下神,不過那絲怪異卻終究被臉上的感激之情掩蓋,柳兒接着道,“曦兒還有這些銀兩,是姨娘多年的積蓄,早些時候就準備好了,日後你替我給如意,你七妹還小,我恐怕看不到她出嫁了。”
楚曦原本想推辭,但想起柳兒這兩個月來的身子日漸虛弱,陸陸續續看了不少大夫,這些楚曦都看在眼裡,她終究是點頭同意了,她的七妹也是個悽慘的人,楚曦始終無法置之不理。
下午,竹香端着一杯茶悄聲走進來,見楚曦微微嘆氣,便開口說道,“小姐,還好四姨娘沒有選擇背叛小姐。”
竹香放下茶杯,心中對這個四姨娘的好感瞬間躥了上來,這府裡的女人一個一個的都尖酸刻薄的緊,唯有這個這個四姨娘看起來順眼些。
楚曦淺笑,頗有意味的瞧了一眼正認真斟茶的竹香,這丫頭平日裡防備也是頗深,怎的如今竟這般相信人了?
“去仔細檢查一下四姨娘送過來的東西,仔細點。讓老二仔細盯着四姨娘那邊的動靜。”
人心難測!
這是楚曦存活在這府中必不可缺的一個原則。柳兒這種人柔弱善良,雖說算計她的機會極小,但楚曦依舊會如履薄冰。
希望,這位她當做摯友的四姨娘不要讓她寒心。
“啊?”竹香不解的看着楚曦,不過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聽老大說,劉氏三天兩頭去找柳兒,但小姐始終是不信任她的。
眨眼之間,已是中秋佳節。
午時,楚平下朝的時候,劉氏的父親劉尚書竟然隨他一起來了楚府,據說是因爲劉俊失蹤了好幾日,劉尚書特意來府裡尋找兒子。
可他們哪裡又尋得到絲毫蹤影!楚曦交代過老大他們,辦事要利落乾淨,不給他們絲毫線索,劉氏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疼愛的弟弟也已成了楚曦的刀下亡魂。
劉俊生性風流,時常流連煙花之地,只是這次他竟失蹤了整整一個月,劉尚書才意識到要去找他。
那邊劉家的人都快急瘋了,而同一時間,罪魁禍首,也就是咱們的楚大小姐正在愜意地練箏,心情看起來還挺不錯。
後來,宮中來人,說是皇帝宣楚曦進宮。
楚曦既被臨天皇封了郡主,按照宮中禮節,理應進宮過中秋,因爲這事,劉氏又在暗地裡恨得咬牙切齒。
然而盛宴是在晚上,臨天皇卻在這個時候宣她進宮,讓楚曦心中生出許多不安。
中秋之際,殺機四起!想起那天那個陌生男子的話,楚曦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升起,皇后很早就有過殺她之心,具體的行動卻只有宗政彥派人的一次刺殺便再無下文了。
出府的時候,楚曦正碰到正在焦急尋找着自己小兒子的劉尚書,他只是十分不屑的瞪了一眼楚曦,便氣急敗壞的甩袖而走。
進了宮,楚曦沒有見到臨天皇,而是在半路上被皇后攔截了。
那時皇后正和喜樂公主逛着花園,見楚曦正要往御書房的方向尋去,皇后便支開喜樂公主和一羣宮婢,單獨留下了楚曦談話。
今日的皇后一身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裡面着大紅色的裡襯,胸前掛着一竄極爲稀罕的南海海珍珠攢成的鏈子,頭上地凌雲髻上穩穩地綴着九尾雙鳳紋鎏金銀釵,整個人就好比中秋之夜的圓月,富貴尊榮之氣逼人。她上下打探了楚曦,任她俯身行了一禮之後,卻是一臉笑嘻嘻的打探着楚曦,道,“曦兒,雖然你讓本宮失望過,但本宮依舊喜歡你得緊。”
楚曦今日只穿了一身素淡的藕紅色的羅裙,腰間繡着幾朵江南之地的白荷,配上了一條淡紫色的絲帶,在一身盛裝的皇后面前,卻並不顯得寒磣,反而突出幾分不染纖塵的仙氣。她微抿着脣,清冷的臉色上有些許嘲諷之意,楚曦低下頭去,輕聲回道,“曦兒謝謝皇后的垂愛。”
皇后淺笑,目光快速掃過眼前的女子,這個楚曦,每次在她面前雖然表現得十分恭順,但她那張傾世的臉上的一抹冷豔透出的桀驁與不馴,很難有人能駕馭得了。
她在後宮生存了那麼多年,見過不少心機鬥爭,卻不曾見過楚曦這樣的人,那雙眸子明明是清澈明亮,卻又透着說不出的詭秘,這樣的女人,嫁給太子衍那個病落子,着實可惜。
“曦兒,本宮就是喜歡你的聰明。”說罷,皇后眸中利光閃過,“你該知道,太子根本毫無前途,這不像是你所作出的選擇?莫非太子並不像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皇后知曉楚曦是個心機深沉的人,若太子衍真的像表面上看起來如此不堪一擊,楚曦定然不會選他,只是皇后也在疑惑,太子衍服食皇上的藥水多年,寒毒早已入骨,而且他多年不問朝政,那個太子之位早已名存實亡,諒他也翻不了天。
可若真如她所想,那太子衍實在是太可怕了,這麼多年來竟不露出任何蛛絲馬跡。
這話語之中的試探之意明顯,楚曦心中一滯,終究是因爲她,帝后對太子起了猜疑,楚曦擡頭,鎮定地直視着皇后,清晰地答道,“曦兒與太子殿下兩情相悅,只想與他白首偕老,這與他的前途沒有絲毫關係,至於太子簡不簡單,朝廷上下不都知道麼?太子身子虛弱,常年不曾出過東宮,娘娘想必是多慮了。”
楚曦的話密不透風,明顯是在維護太子衍,皇后的臉色僵了僵,“曦兒,本宮對你那麼好,你卻屢次辜負本宮,本宮再問你一次,太子究竟有沒有謀逆之心?”
若說太子安分守己,皇后是決計不願相信的,楚曦身邊藏着不少高手,這些人若不是秦青的親信,那就一定與太子衍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