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扭曲着面目, 已經看不出人類的樣子。他快速朝着安負行飄來,裂開嘴,露出細密的尖牙。一道影子忽然竄過去, 撞到那東西身上, 將它撞倒在地。
小狗踩在它身上, 雖比它小了不少, 但那東西卻像被萬鈞之力壓着, 翻滾尖叫,就是起不來。小狗一嘴下去咬住那東西的脖子,甩了出去。沒有頭的上半身被甩在牆上, 爆出一大灘黑色的東西。它吐掉嘴裡的東西,繃着背冷冷看着, 像一隻猛獸。
那東西還在動, 小狗繼續衝上去, 撕咬起來。衛生間裡響着嘎吱嘎吱的聲音和長長短短的不屬於人類的嚎叫……
第二天早上,安負行醒了過來, 在身邊看到了一如既往窩在他被子裡的小狗。小狗窩成一團還睡着,顯得非常可愛。安負行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腦袋,小狗就醒了,睜開眼睛用鼻子碰了碰安負行光潔的手腕。安負行的手腕偏瘦,關節相接部分的骨頭看着十分明顯。
他半睜着眼, 覺得這小狗怎麼看起來變大了一點呢?
這天陳沐來時, 看到狗, 也說了句怎麼看起來長大了呢?看起來更奇怪了。
小狗瞪她。
陳沐:“……聽說狗都長得蠻快的哈。”
在片場沒事的時候她換了個app搜了搜, 搜出來的還是明顯不相關的品種。
安負行在劇組裡待了約有三個月, 這三個月裡,陸星盞每天都會給他發微信, 聊點閒事扯點廢話。在他殺青之後,給安負行發的越發頻繁了。
安負行每天也很有耐心地回覆,等自己快殺青時,他驚訝發現已經習慣了每天都有陸星盞的存在。
他離組那天,劇組給他來了一場送別宴。既是送別,他便是今晚的主角,奈何這個主角不太熱情。不過那也無所謂,大家趁機放鬆熱鬧一下。
導演喝的有點多,醉了,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大談自己職業生涯三十多年來的不易,並說安負行是他最近幾年來見過的最滿意的演員,他不想放過這棵苗子。
安負行嗯嗯啊啊順着他說,總算擺脫了。導演又歪到一邊拉着副導演去說了,副導演朝安負行丟來一個欲哭無淚的眼神。
桌上的人輪流敬他酒,安負行也不推辭,在他的記憶裡,自己很少喝醉。一圈圈輪下來,有的人已經醉到桌子底下去了,有的還坐着,情緒很亢奮的樣子。蕭菲菲在劇裡演女二,她坐在安負行的右邊第二個位子,因爲酒量不好一直在推辭加上女生的身份,所以沒喝多少酒,還保持着七分清醒。她歪着頭朝安負行看去,見他右手手肘放在桌上,用手掌撐着臉,半閉着眼睛似睡非睡,向來淡色的嘴脣因爲酒的變成了深色。
和一桌放飛的人比起來,如此安靜簡直堪稱這桌上的一股清流。
反正到散時每個人都喝了不少。安負行覺得頭有些暈,意識有些亢奮。想不到自己都能醉了,到底喝了多少……
陳沐將他送回住處,不放心想留下來,安負行堅持趕走了她。關門之後,他撲到牀上,頭暈的厲害,恨不得就這樣睡去。偏偏這時候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是陸星盞。
“喂?”聲音慵懶,不似平常。
那邊停了一會兒,才說:“安老師,您拍完了是麼?”
“嗯……”
“……我正好也沒事……”
“嗯……”安負行稍微擡起眼睛,看到了窗外。窗外燈火點點,天上浮着幾顆星星。無端的,一股溫暖的感覺在心底慢慢甦醒,舒服的令人想睡覺。
“……所以……我手裡正好有兩張去A城的機票……”
“……嗯。”安負行不知不覺閉上了眼。
“一起去度假好不好?”對面那人似乎花了很大力氣才說出來。他等了半分鐘,才聽到耳機裡傳來一個簡短而細微的聲音。
“嗯。”安負行手上一鬆,手機掉到牀上,屏幕對着天花板。
陸星盞輕輕舒了口氣,說:“安老師?”
手機還沒掛,但對面再沒有回話了。
他又說:“你睡着了嗎?”
沒有迴音。陸星盞仔細辨認,似乎有些呼吸的聲音。他嘆了口氣,說:“那正好。”
安負行的手機裡傳來陸星盞的聲音,在空氣裡幽幽地盤旋。
“……我想你……還有,我喜歡你。”
第二天的車上,陸星盞愉快地給他發微信,問他還記不記得昨天晚上說了什麼。
安負行懵逼:“我說了什麼?”難得醉一次還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果然喝酒誤事!
陸星盞:“您答應過幾天和我去A城晚上幾天的,別反悔啊。”
安負行:“……”接着陸星盞給他發來語音通話。安負行聽到那邊有兩個聲音,雖然有點失真,但仍能辨認出一個是陸星盞,一個是他自己。
“……我手裡正好有兩張去A城的機票……嗯……一起去度假好不好……嗯……”
然後陸星盞按掉語音,得意道:“怎麼樣?”
安負行臉上空白了幾秒鐘,深吸一口氣,說:“那天晚上我喝醉了,說的話算不得數的。”
“安老師是想說放我鴿子咯?”
“……別鬧。”別耍小孩子脾氣。
那邊兒靜默了幾秒鐘,然後陸星盞說:“我查了很多攻略和資料,看了很多照片,您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大有不到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
安負行無奈苦笑,想了想自己的情況,接下來也確實沒有事,去玩幾天也沒關係。不過,和陸星盞兩人單獨去……總覺得有點奇怪。
“好吧,怕了你了。”他只好說。
陸星盞的聲音聽起來在笑:“好,就這麼定了。”
他掛了電話,往牀上一躺,興奮翻滾。
————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段經歷,也永遠不想再想起。
當刀尖落下的時候,男孩在生死之際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掙脫了桎梏。他大叫着反手隔着一個人的手握住刀柄,往另一個人身上一捅,血花四濺。
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男孩連滾帶爬地逃走,身後傳來那些人追趕的腳步聲和叫罵聲。他不敢停,什麼也不知道,只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累昏過去。
再次醒來時,他發現他還活着,開始了流浪生活。在有人的地方,人們朝着這個髒兮兮又幾乎不會說話的孩子投去抗拒驚恐的目光。他本來就相當警惕,看這些目光多了,也就將最後一點奢望掐滅了。他四處遊蕩,像一隻野獸一樣,偷搶食物,在陰影裡撕咬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