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四川行（五）
出來時蘇梅跟雲海正幫着楊鳳摘菜，看了下跟在自己身後的蘇若凡，這兩天他就跟跟屁蟲一樣跟在她屁股後面，除了上廁所她去哪兒他就跟着去哪兒，就算她上廁所他也會等在外面。
雲聽雨自然知道蘇若凡跟着她的目的，而且爲此蘇若凡對她可算是百依百順，一改第一次見面時的囂張。
“外婆，你們這裡哪有電話沒有？”雲聽雨走到楊鳳跟前問道，雖然聽雨也會四川話，但是還是習慣說普通話，反正他們都聽得懂。
楊鳳趕緊擡起頭，看着雲聽雨說，“嗯，這裡有公用電話，不過要在田那邊店子上，有點遠。”
“聽雨，有什麼事嗎？”雲海問。
“三哥跟二哥好像在C市，我打個電話給他們告訴他們我沒在家。”省得他們真的發通緝令通緝她，不是跟他們說自己沒在C市嗎，怎麼還巴巴跑去找她？不相信她，還是她的話沒啥可信程度？
李敏從廚房裡出來，用手指了下站在雲聽雨身後的蘇若凡，“你帶聽雨去打電話，聽雨對這不熟。”
前天蘇勇一家三口回家後就在家裡住下了，白天蘇勇去鎮上上班，李敏就留在家裡幫着楊鳳煮飯，陪蘇梅說話。後來才知道蘇勇是青竹鎮的鎮長，怪不得眼睛都長到頭頂去了。
“不用了，外婆，你告訴我怎麼走我自己去就好了？”她纔不要跟那個小屁孩一起呢，免得被他氣死。
“那好，”楊鳳把手在用舊褲子改成的圍裙上擦了兩下，拉着雲聽雨走到門口，“從這條路直走，然後又拐，再走一段路右拐就看到了。對了，你外公在店子上，你回來時幫忙喊你外公回來吃飯，順便喊他買包鹽買瓶醬油回來。”
“好。”
楊鳳轉身走就，嘴裡嘀嘀咕咕抱怨着，什麼蘇城這個死老頭子吃飯了都不曉得回屋，飯一吃拍拍勾子就走，啥子都不管……
走了大概近十五分鐘就看到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雜貨店，還沒走進就聽到裡面傳出來稀里嘩啦的麻將聲。
這家店有兩間店面，一間供人娛樂，就是打麻將，下棋，打長牌，而此刻坐在裡面的人打牌打得滿頭大汗，眼睛卻閃着精光。
蘇城正跟着幾個同樣頭髮花白的老大爺在一張方桌上下着圍棋，擡頭時看到雲聽雨，沒任何表情的又低下頭繼續下棋。聽雨笑笑，這小老頭真的很無語，蘇梅回來三天，什麼辦法用盡了還是得不到他半點好臉色，好像蘇梅不是她女兒，而是他仇人一樣。
“小姑娘買東西嗦，你要買啥子？”雲聽雨剛走到賣東西那邊，一個穿着紅色薄線衣有些臃腫的女人離開從那邊小跑着過來，一臉笑嘻嘻地問道，
“你們這裡有沒有電話？”雲聽雨說，“我想借一下電話，打個長途電話。”
女人連忙回身把身後櫃子上的紅色電話捧過來，說，“你打吧。”說完看了雲聽雨一眼，扭着身子又走到打麻將那邊去了。
就這麼走了，不怕她打完電話不給錢麼？
一手拿起電話一手飛快地按下張老爺子家的電話號碼，電話剛響三聲就被接了起來，“喂，你找誰？”
是張揚的聲音，懶懶的，“二哥，是我聽雨。”
張揚一愣，旋即清醒，“聽雨，你真的沒在C市嗎？我們找了你好幾天，你不會故意躲着我們吧？”
雲聽雨黑線，什麼叫故意躲他們？她的可信程度就真的那麼差嗎？
“死丫頭，趕緊的，說，你現在在哪裡？就算不想去北京也不用故意躲着不見我們吧？我跟你說，我跟二哥特意來這你找你，筱月也在，去你家好幾次你居然都不開門……”
什麼叫她不開門，她都沒在怎麼開門，她又不是孫悟空會分身術。聽到電話那邊的吼叫，雲聽雨不着痕跡地把電話拿開一點，等到張一鳴在電話裡發泄完呼呼喘氣聽雨才又把電話重新放到耳朵邊上。
“我不是說了五一去四川的嗎？是你們自己不信，我現在沒在家，在四川，在綿竹，可能五一結束纔會回去。”
“什麼？”張一鳴在電話那邊叉着腰把頭湊到電話上大吼一聲，電話這邊雲聽雨連忙把電話挪開，掏了掏耳朵，他不知道他的聲音很恐怖的嗎？
“你真的不回來？”
“嗯，我跟爸爸是陪蘇阿姨回家的，蘇阿姨很久沒回家了所以要多待兩天。我看到你給我的郵件所以出來給你打個電話，你跟二哥不要等我先回北京吧，還有筱月，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張一鳴了冷哼一聲，接着電話裡便傳來“嘟嘟嘟”的忙音，行啊，居然又掛她電話。
又給藍顏打了電話過去，跟他說小說已經寫好了，一會兒回去就發給他。說完這句話不怎的右眼皮突然突突地跳了幾下。
“正好我要打電話給你，這幾天打電話去你家怎麼都沒有人接，我還擔心你出什麼事了。”
“沒事，這幾天沒在家。”雲聽雨說，“師父找我有什麼事現在說吧，我可能還要兩三天才會回去。”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不知道你這幾天看報紙和電視沒有，你的小說拿獎了，這次的獎項是金鳳獎，這個獎可是好多資深作家都沒拿到的獎項，更是所有作家夢寐以求的獎，沒想到會頒給你，連我都嚇了一跳，你拿獎我是絕對相信的，但是沒想到你會拿到金鳳獎，你這徒弟我真沒白收，真給我這個師父長臉。”
金鳳獎，雲聽雨多少還是知道的，像藍顏說的那樣這個獎是所有作者夢寐以求的獎項，很多著名的作家都沒拿到過她一個剛剛出道沒多久的作家竟然拿到了，不是沒有驚訝沒有開心，但是經歷過生死的聽雨表情淡淡，似乎藍顏說的根本和她沒關係。
“我沒看電視也沒看報紙。”
藍顏無語，這丫頭是不是淡定地過頭了，就算是出名很多年的作家被通知可能拿金鳳獎就高興的幾乎落淚，而她拿到有些作家可能一輩子都拿不到的獎項竟然這樣波瀾不驚。
“咳咳，本來想叫你自己去領獎，但是知道你肯定不願意所以我幫你拿了。頒獎晚會昨晚結束的，你的獎盃還有十萬元的獎金現在就在我手裡，獎金還是匯到你跟我說的帳號裡，獎盃等你回家我再寄給你。”
想了想，雲聽雨說，“師父，我另外告訴你一個帳號，以後你就把稿費匯到這個賬戶。”
雲聽雨把帳號告訴藍顏，藍顏幾下後，調侃道，“小丫頭有私人賬戶了，是不是現在就開始給自己存私房錢好給自己以後辦嫁妝。”
雲聽雨自顧翻了下白眼，“沒什麼事我先掛了，一會兒就把東西給你發過去，掛了，拜拜。”
揉揉右邊眼睛，怎麼回事？把店老闆娘叫過來付了電話費，又買了一包鹽跟一瓶醬油後，雲聽雨走到下棋的蘇城跟前。瞄了一下正在下的棋，聽雨癟癟嘴又皺皺眉頭。
蘇老頭的棋還真是爛得可以，而對方也好不哪裡去。這會該是蘇城下，蘇城一臉苦惱的一手撐腦袋一手拿着棋舉棋不定。
“蘇老頭你到底下不下，不下我回去了，該吃飯了。”對面留着花白鬍須的老大爺不耐煩了。
算了。雲聽雨湊到蘇城耳朵前說了一句，蘇城猛地轉過來看着聽雨，又看看棋盤，猶疑着把手裡的棋放下去……
“你會下棋？”蘇城完全是以一副膜拜的眼神看着雲聽雨，剛纔他們的棋明顯他是輸的那一方，但是他按着聽雨說了去做居然反敗爲勝，徹徹底底在黎老頭面前揚眉吐氣了一回。
“會。”雲聽雨揉着依舊跳個不停地右眼皮，淡淡回答道。
“你年紀輕輕怎麼會下棋？你不曉得，那個黎老頭兒是我們這的棋神，就沒得那個下得過他。你不曉得哦，就因爲沒得人贏得過他，他哦，尾巴都翹上天了，今天好了，讓你一個小娃娃兩句話就把他輸得屁滾尿流了。”
蘇城操着一口地道的四川方言說着上面那番話，說得手足舞蹈聲情並茂，雲聽雨忍的很辛苦纔沒笑出來，就黎老頭那臭棋都能當棋神，那中國的國粹就難有什麼出頭之日了，那些在棋界混得風生水起的高手就該挖條地縫把自己埋了，免得丟人。
“外公你是不是想我教你下棋，或者指點你一下，我保證以後你會是這裡的棋神。”雲聽雨斜睨着蘇城，“不過我有條件，我希望外公能原諒蘇阿姨當年的錯誤。我不相信外公這幾年一點不想蘇阿姨，蘇阿姨是做錯了，但是也爲此付出了代價，人一生誰不犯錯，外公敢說自己沒說錯嗎？沒有吧。”
蘇城臉色有些不悅，雲聽雨纔不管那些，繼續道，“我聽外婆說蘇阿姨出生時外公是最疼她的。我知道在農村還是會重男輕女，外婆說你卻愛蘇阿姨比愛舅舅多，你那麼愛她，爲什麼就不能原諒她呢？難道外公真的不想要這個女兒了嗎？說句我不該說了，外公快七十歲了吧，外公還有多少年好活，難道你真的想帶着不原諒蘇阿姨離開這個世界，然後留下一輩子活在後悔中的蘇阿姨，你希望自己的女兒這樣活着，你走了難道就不會不安心嗎？”
“你爲什麼跟我說這些？”
“這個……”雲聽雨笑了下，“你一定覺得我多管閒事，蘇阿姨只是我的繼母我卻希望你原諒她，因爲我知道蘇阿姨是個很孝順的女兒，很好的母親。你知道小鵬得了腦癱，十年，只有蘇阿姨一個人照顧小鵬還要上班。我不知道蘇阿姨有沒有說過前段時間小鵬被綁架的事。”
“綁架？”
雲聽雨點點頭，“小鵬被綁架，歹徒要五十萬才肯放小鵬，蘇阿姨急得不得了，還好小鵬沒出什麼事。事後蘇阿姨常常拿着一張全家福哭，說對不起你跟外婆，這次回來蘇阿姨也是鼓起跟大的勇氣纔回來的。外公，如果你還像以前那樣疼蘇阿姨我希望你能原諒她，沒有你的原諒理解蘇阿姨一輩子都不會快樂，還有，你就不想趁現在好好考察一下我爸爸，看看他是不是個合格的女婿？”
蘇城看了下雲聽雨，不說話，但是雲聽雨知道這個倔犟的老頭已經沒有原先那樣固執了，畢竟是自己親生女兒怎麼能真的一輩子不原諒，只不過那口氣一直憋在心裡沒發泄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