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大驚。“不是那麼簡單的, 不是隻有染料就可以。”她原本穩穩放在染料缸子上的手顫抖起來,似乎是再也無力的樣子。
她想辯駁都是歪理,要根據書中說的做, 卻有無力。
她所遵循的書是什麼?
還不是薛家所制, 薛寒悌改編?!
薛阿敏聽着辯駁卻不再說話, 靜靜的看着秦怡。她比秦怡還要低上一些, 說這話時是擡着頭的, 這樣看去正好能對着她的眼睛。
只有兩個人的染織間沉靜的可怕。
好一會兒,先敗下陣來。
“罷了,這是染織間的鑰匙, 以後每天下午趁我不在的時候來,可別介像前幾天一樣, 三天打漁兩天曬網了。”秦怡啞着嗓子說道。到底她是老了嗎, 看着垂在身前的斑駁髮絲——是黑白相間的。
薛寒悌自己是掌握着一門獨特的染織技術, 他當年是得了貴病死的,死前臨着幾個月急着找人傳授, 但到底太着急,她學卻沒來得及學完,因此薛家染織坊之後就沒落下去。到底,薛家染織技術沒斷了層,薛家真正的後代掌握着呢!
秦怡轉過身去, 淚水從眼眶裡流出, 卻沒有順着臉頰滑落。她擡起手摸向臉頰, 已是溝壑成丘, 淚在落下前就被攔截……
“謝謝秦阿嬤, 你最好了吖!”薛阿敏笑,賣癡撒嬌道, 故意活躍着氣氛,淺淺的梨渦向着秦怡彰顯着存在感。秦怡此刻的心情她無法理解,因爲她並不是那個爲了染坊奉獻了一生的人,不過秦怡的心思她卻明白了幾分。
所謂的趁她不在的時候來,也是秦怡給她的尊重,秦怡以爲的是薛家傳下來的染織技術,當是需要避着些。雖然並不是。
秦怡沒有接她的話,退了出去,染織間只剩了她一個人。她也該忙起來了,休息了四十多天骨子可別懶惰了……
織機怎麼做總不能一直捂着,畢竟是對於生產力有所幫助的,一直捂着,指不定官家就找來了,過些時候他們還是自己識相寫把圖紙送了去,在織機上他們頂多算個先行者。但是這方子,誰又能找理由奪去?
沒有理由奪去,江家憑着那一班人馬和曾經薛家用的,但現在已經過時的染料方子能撐多久,真是個未知數。
果然不久,江家坊子終是出現問題,畢竟接受了那麼一批人物,短暫的獲利後,賬本上就是補也補不上的窟窿。江古嚴瘋狂之後最終求助於薛家,只不過這回對象是薛歌思。
江古嚴和薛歌思成親那一日,薛家庶二小姐多了一個入贅的相公,兩個人守着小小的江家,不對,是薛家坊子二號,過着薛歌思以爲的“甜蜜蜜”的生活。
曾經江古嚴想要薛家的財富,因此去接近阿敏,因爲不想入贅又扯不下面子和薛阿敏說,生了害人奪財的心思。財他是得到了,最終還是要失去一些的。
比如他守着那窮酸心思不想入贅,卻只能入贅……
阿敏那裡卻相反,薛家研究出新的織機,織布速度是原來舊織機的三四倍。將圖紙交給官家後,薛家鋪子,不只是染織坊,因的薛甘氏經營有道那些年薛家實力雄厚,再加上薛家新的染織坊子出來後,薛家精緻特別,又不傷皮膚的布料,薛家成功擠進皇商行列,給皇家提供布匹。
雖說那些出來的布匹並不是權貴人物主要穿的,但薛家也可謂是因此崛起,畢竟管你實力雄厚不雄厚,冠上了皇家的名頭就是不一樣的。
薛阿敏卻沒有過上預想中自己掙的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德光十一年七月十八
正是三伏天,外頭人們鎮着冰盆,姑娘們拿着團扇,連什麼宴會也不去,就縮在屋裡,生怕曬黑了。
薛阿敏也縮在屋子裡頭,卻是辛苦的很。
畢竟炎炎夏日坐那費力的動作,可是不好受,尤其還要加上湯浴,便是不服用那玉釀便是一身的汗。
阿敏好容易做完,翻身起來,這可是事多,做前一回藥浴,作爲再一回沐浴,薛家水房水都要不夠了的樣子。
“綠鸚把衣服拿過來吧,下午要去那遊湖,可是準備好了嗎?”隔着屏風,阿敏問着外面的丫鬟。
綠鸚是她新買來的丫鬟,原本也是良家子兒,不過攤上了個酒鬼爹賣女兒,是個麻煩。
不過綠鸚姑娘命不好,但人知書達理,最重要的是細心,所以爲了這麼個丫鬟攤上些麻煩也算值得。
她接過綠鸚手中手上的藤青曳羅靡子長裙,穿上後才邁着散漫的步子走向梳妝檯前。
“唔,綠鸚你說我戴哪個簪子好看,去見撫華吶,上次見面還是在一月多前,還只是打了個照面。都怨撫華那個什麼丈夫出什麼門,出門就出門吧還不讓撫華出門!” 薛阿敏端詳着手中各有千秋的兩根簪子,一根玉質,一根銀質。
她現在見撫華可是開心,重來一回,她可是看清了衆人的真面目,呵,以爲她死了看不見,殊不知她以魂魄的形式看盡了他們的醜態,真真噁心得很。
與之相反,對於那些真心相處的人她自然更是珍惜,這也導致了撫華常抱怨她粘人,住的這麼近,幾天送一封信鬧哪樣?!
綠鸚對她無意義的吐槽不做評價,只是擦着她的頭髮,剛纔還笑意盈盈,現在又是木着一張臉:“玉質好。”
“啊……”薛阿敏拖長調子,放下了玉質簪子。
綠鸚眼見她打算和自己反着來:“銀質好。”
“呵呵。”薛阿敏笑了,放下簪子,從盒中挑出一根末端鎏金的玉垂扇步搖。
“……”他媽熊孩子,綠鸚眼露兇光。
待着下午去尋撫華,阿敏纔得到一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