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木爾僵在辦公桌前,好久纔算緩過神來,只覺得全身衣服都好像水洗了一般溼答答的,粘在身上又冷又粘,全身都痠軟得沒有半點力氣,尤其是兩條腿,簡直不像自己的一樣,一點都不聽使喚。
“來人,來人!”
他扯着嗓子喊了兩聲,沙啞破碎的聲音甚至都不能傳出房間,也沒有人在門外迴應。
在這個房間的門外,最少有六個幫中的好手把守,每一個都是軍中退伍的精銳特種士兵。
得不到迴應,阿斯塔木爾轉身拿起電話,哆嗦着往樓下打電話,但每一個電話都無人接聽。
巨大的恐懼充了他的胸腔。
他拼命挪動着軟綿綿的雙腿,扶着牆走到門口,探頭向外張望。
六個保鏢還在,只不過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死得透透的了,他們不僅連槍都沒有機會拔,臉上甚至還帶着自然的笑容,顯然直到最後死亡,都沒能做出哪怕任何一點反應。
“有人嘛,來人啊!”
阿斯塔木爾倉皇地連滾帶爬地沿着走廊向前跑。
每一個走廊節點的守衛都在原位沒動,只是都變成了死人。
整整一層樓,阿斯塔木爾沒有看到一個活人。
他乘着電梯下到樓下,歪歪斜斜地跑到休息室,重重推開門。
濃重地血腥味撲面而來。
看到眼前室內的情形,他終於沒能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不是因爲血腥,而是因恐懼!
休息室內層層疊疊地躺滿了屍體。
全都是飯店內巨象幫的核心成員。
鮮血在地面上流淌成河!
阿斯塔木爾吐了一氣,突然想到了什麼,瘋了一般衝進室內,在屍堆中努力扒拉着。
最後,他在終於找到了想要找的目標。
謝爾蓋,他手下人蛇集團的頭子,上半截腦袋齊刷刷不知去向,要不是那標誌性的紅色絡腮鬍子,他甚至都認不出來。
巨象幫完了。
那個年輕人顯然就是因爲達索克那些法師最近抓女孩兒的事情被引來的,被抓的女孩兒中一定有他認識的人甚至是親近的人,所以他纔會要找一手執行的謝爾蓋,纔會找到巨象幫,纔會審問裡裡爾,纔會毫不留情地展開報復。
只是報復來得未免太過迅猛酷烈。
宛如雷霆,狂暴,殘酷,毫不容情!
橫行莫斯科的巨象幫,就這樣覆滅了。
而他這個巨象幫的老大,樹敵無數,沒有了自家幫派根基,必定會死得無比悽慘。
怪不得那個年輕人沒有殺他,只是因爲知道他的下場會更加悲慘!
“不!”阿斯塔木爾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血壓泊之中,發出一聲野獸般似哭似嚎地慘叫聲。
就在阿斯塔木爾爲巨象幫和自己的悲慘命運哀痛的時候,周陽已經驅車悄然離開阿爾巴特大街。
在走出老爺車飯店之前,他在一樓前臺給伊凡諾維奇將軍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是伊凡諾維奇本人,聲音是滿滿都是宿醉未醒的酒意。
連餵了幾聲之後,伊凡諾維奇才聽明白打來電話的是周陽,在短暫的驚異之後,聽周陽說是生意上的事情要當面談,便請周陽到自己的住處。
雖然是莫斯科衛戍部隊的主官,但伊凡諾維奇平時並不住在營區。
他在莫斯科內有自己的一幢住宅。
不是什麼豪宅,而是斯大林時期的老式住宅樓。
住宅裡也沒有僕人。
給周陽開門的,是伊凡諾維奇的妻子,一個很優雅的女士,雖然上了年紀,但身材苗條完全沒有像普通俄羅斯大媽一般發福成堪比巨熊的存在。
坐在客廳沙發裡的伊凡諾維奇穿着睡衣,手裡還抓着一瓶伏特加,看到周陽進來,也不起身,而是舉起手裡的酒瓶,醉氣熏熏地說:“嘿,周,來一杯吧,這可是上好的伏特加,一般人可沒機會喝到,昨天晚上剛搞到的,葉裡奇的親信給我拿來的,哈,整個莫斯科的人都知道我伊凡諾維奇是個酒鬼,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葉裡奇是個酒鬼一樣,來,乾杯,爲了這個由酒鬼統治的國家,乾杯,爲了這個向毀滅深淵滑落的國家,乾杯,哈哈!”
“你的心情不好!”周陽站在客廳中央,居高臨下看着伊凡諾維奇,語氣嚴厲而冰冷,眼神中卻滿是憐憫。
“誰說我心情不好的!馬上就要做成最大一筆買賣了,我馬上就要去美國了享受人生了,我有什麼心情不好的?我的心情好得很,好得很,去他瑪的俄羅斯吧,這見鬼的國家,以後跟我就沒有關係了!”
伊凡諾維奇高高舉起酒瓶,並不看周陽的眼睛,仰脖子痛飲!
“因爲你不甘心!你懷念過去那個強大的紅色帝國,懷念那個井然有序的國家,痛恨現在的一切,痛恨導致這一切發生的罪魁禍首,可是你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因爲大環境如此,你只是一個軍人,改變不了整個社會的大環境,所以你只能自暴自棄,與其他人一樣同流合污,因爲只有這樣你才能保全自己,你不想死,可又覺得這樣活着毫無意義!”
機場的攀談,周陽就已經清楚這位將軍心中的不甘。
如果他真只是一個爲了弄錢不顧一切的傢伙,就不會閒聊時也在表達着對國家現狀的不滿。
這對俄羅斯而言固然是最壞的時代,但對於他這樣的實權人物來說,卻是最好的時代!每個如他這般的人都在利用手中的權勢瘋狂的攫取利益,一個又一個寡頭快速崛起,壟斷了這個國家的一切權力,他們只恨這種環境時代太短只會希望永遠也不要結束,而絕不會發出與伊凡諾維奇一樣的報怨。
伊凡諾維奇停止了灌酒,睜着通紅的眼睛,死死瞪着周陽,“你個小毛孩子,懂得什麼?”
周陽沉聲說:“我或什麼都不懂,但卻知道你想改變這個現狀拯救這個國家!”
“拯救這個國家?”伊凡諾維奇大笑,“這個國家已經死了,沒救了,誰都救不了它,沒有人,沒有人!我救不了它,我沒本事救它,也沒想法救它,我馬上就要去美國享受人生了……”
“我可以給你一個拯救這個國家的機會,現在就看你要不要抓住這個機會!”
周陽的話讓伊凡諾維奇近似瘋狂的大笑戛然而止。
他呆楞楞地看着周陽,驀得又爆發出更加瘋狂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