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最後,老先生擡起頭,雖皺紋滿面,卻精神矍鑠,尤其一雙眸子彷彿是沉澱了數載歲月,有着一股魔力能使你心靜下來。
打破此等寧靜的不是杯盞裡的熱氣,而是嘩啦作響的門簾。竹石相串的門簾,雖不名貴,但很是文雅,青白相間,別有一番意境。屋內走出一個少年,身着白衣,相貌溫和雋雅,目光卻悠遠長久,霧氣中似乎帶着洞察一切的瞭然。他微低着頭,右手拿着一副棋盤,左手捻着一枚珠玉通潤的棋子,似乎正在思索着下一步。陽光透過窗扉,灑在他身上,竟帶着幾分仙氣。
他便是鍾老先生的外孫,名爲沈瑜泓,他知道的,沈家的嫡長子,在京城很有名氣,近年來卻沒有聽到他的消息,原來是跑到江南來了。
傳言鍾老先生患有晚期癌症,時日無多,怕是他特意過來陪伴老人最後的時光罷!
上一次看見他還是在一年前,這一年裡,老先生身子骨竟然越發好了起來,調養得甚好,醫生說真是奇蹟,看這情狀,恐怕能活至百歲,也就是說只要心態好,平日裡注意飲食,注意鍛鍊,還能再活個十年八載的!
但是北京那邊急了,既然老先生還有這麼長的壽命,那自家的小主子怎麼還不回來?於是便喚沈瑜泓回去,畢竟他纔是沈家的嫡長子,是時候培養他了。卻不料沈瑜泓拒絕的徹底,他原以爲此子與外公感情深厚,不忍離去,今日看來,怕是還有其他原因。
蕭澤的目光多準啊,無數的罪犯在他犀利的目光中無所遁形,沈瑜泓只不過區區十二歲的小毛孩,心裡的那點心思他豈能看不清楚?
確實如此,這一年裡,時常受到外公的薰陶,有時竟產生醍醐灌頂的感覺,外公實乃文學大家,所行所言所思,皆是透着股大家風範。與外公朝夕相處,越發敬畏外公的博學,他那嚴謹認真的作風,無疑是影響了自己。這一年相處的是無比的愉快,他真的不想離去,回到有着爾虞我詐的大家族裡,於是據理力爭,於是堅決不從,外公始終是淡淡地笑着,也不發表任何言論,但在他眼裡,自己的小心思怕是早被他看穿了。
便是最近,喜歡上了林茵,於是早起晚歸,外公看在眼裡,卻不發一詞,沉默中是無言的愛護。
蕭澤走近了,也不詢問沈瑜泓怎地在此處,率先進入大院,林茵林暉相繼跟上,沈瑜泓佇立在外面,看着他們相攜走遠,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呼……他低下頭抒出一口氣,慢慢來,我還有時間。
進入自家院門,還未站定,身前一縷勁風傳來,還有一道破空之聲,動作迅疾只見其影不見其形。林茵下意識地一偏頭,一手成掌抵禦其掌風,另一隻手握拳襲擊其肋下,師兄說過最好的防禦便是進攻。
一時間拳腳相踢,招式五花八門,但誰也制服不了誰,約莫半刻鐘,蕭澤率先停了下來,他壓制了自身的功夫,只比林茵強了一些,但林茵迅疾的反應果敢的動作愣是教他打敗不了。
蕭澤不由得緩緩笑了,冷酷的面容之上是嗜血的讚賞,不錯,當真不錯。林茵雖然是個姑娘,但身體柔韌度爆發力可塑性不是一般的突出,照師傅的話來說,這個小徒弟是渾身上下都是寶啊!
“師兄,搞些什麼!”停下來的林茵埋怨道,雖然她不介意拳腳相向,切磋一番,可走了這麼遠的路,讓她歇一歇喝杯茶再來啊!
蕭澤眼一瞪,林茵哪裡都好,就是有些懶,看來意志還沒完全訓練好啊!再一想到自己的年假快結束了,必須敢在春節前回部隊,所以時日無多,得想個什麼好法子訓練訓練他們呢?
林茵渾身打了個戰慄,又是這幅表情,一旦蕭澤摩挲着下巴,露出這幅目光迷離脣角勾起似乎在幻想着什麼美好的事物的時候,一定是他們要遭殃了,這是無數個不堪回首的往事練就出來的第七感。
果然!蕭澤目光清明,冷酷至極的面容上凌厲的眸子一閃,似乎是看到了獵物般讓他興奮。如鷹般的眸子落在林茵林暉二人身上,他們只覺這次大發了,該不會是比長江游泳、夜半突襲、糞池閉氣……更令人髮指的吧!
不好的預感就此誕生!蕭澤緩緩說道,磁性低醇的聲線在林茵和林暉看來就是惡魔的象徵。“正巧明日後日是休息日,咱們去野外生存。”
呃……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啊?林茵林暉第一次對自己的第七感產生了懷疑,但再一看蕭澤凜然正氣的目光,他們越發堅持原先的想法,蕭澤會帶他們野營吃好的喝好的品味大自然夜晚捉螢火蟲?異想天開。
果然,當天傍晚被塞上了車,蕭澤什麼話也沒說,只顧着轉動方向盤,經歷過六個小時屁屁都坐疼了的煎熬中,七轉八拐的……來到了一處無人荒地。爲什麼說是無人荒地呢,因爲周圍都是山啊!
月光躲在低沉的鉛雲中朦朦朧朧,黑暗中的山路崎嶇蜿蜒,高聳入雲的沉沉大山如野獸一般呲牙咧嘴。夜晚溼氣大,生物們都出來活動,猿聲啼不住還好,不時傳來的嚎叫怒吼倒是讓人面色發白。
林茵林暉擡首望向高聳的山脈,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已經命令我的士兵將一杆紅旗插在半山腰處,你們便要在這兩天的時間裡,成功找到此面紅旗,並找到回家的路,若是按時不了……後果……自己體會!”
林茵林暉聞言心裡哀嚎一片,他們自然是知道後果的,哪一次沒有完成目標後都是被訓練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回家的路倒是不難,這一路來憑着她完美的記憶力,大致的路線記得八九不離十,知道她們已經成功跨省,並且停留在一片著名的山脈面前。只是這尋找小旗?……雖然是插在半山腰,可是面前橫亙着的可是有五處大山加連綿不絕的小山脈的啊!
“師兄……插着小紅旗的是哪座山啊!不告訴我具體,至少也提供一個範圍撒!偵察兵都是有情報提供的!”林茵果斷提問。
蕭澤本是不願告訴他們的,因爲他也不知道插在哪裡,但這麼多山脈連綿起伏,難度確實有些大了,林茵又是一副殷殷期盼的目光,這可怎麼辦纔好?突然duang,duang!蕭澤靈光一閃,他眺望遠處漆黑無比泛着陰森的山頭,隨意地一指:“那邊!”
“啊?”林茵林暉均是詫異地望向遠處的山脈,這麼遠,這麼大,這麼高,這不是誠心爲難人麼!但蕭澤已然鑽進了車裡,扔下了一些乾糧和水便發動車子離開了,而他們裹着身上的寒服,在這驟然下降的山腳下,無所尋覓。坐在車裡的蕭澤低低一笑,你不是要我提供情報麼?便提供一個不確定的給你,至於是真是假,全看你們的運氣了!我無意一指,若是正好蒙着了正確地點,豈不是他們撞了大運?
“怎麼辦?”林暉瞅着這些險峻挺拔的山脈,擔憂地說道。這大半夜的被扔在這裡,四周荒無人煙,要是遇到些危險可怎麼好?雖說冬季不少動物已然冬眠,可還是不乏兇殘的老虎豹子野狼出沒的啊!
“等。”林茵翻了翻被扔下來的揹包,只有不到兩天的乾糧和水,一把手電筒,一把匕首,一頂帳篷,雨衣,酒精、鹽鹼、紙和筆、幾顆鋼鏰等等。還好還好,就怕他留給我們的食物不多。
林茵舉目四望,四周雜草叢生,地勢不平,頭頂即是險崖,不時有小石塊從高空中落下,實在不是一處好的紮營地點。以往蕭澤曾經告訴他們,野外紮營最好有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以防帳篷被刮飛或者漏雨。再考慮風向,頭頂開闊等問題,林茵林暉總算尋覓到一處良好的紮營地點,鋪設帳篷完好後,兩人一同鑽了進去,夜太黑,還是等明早看看地形再說吧!
安睡下來卻怎麼也無法入眠,悄然無聲的夜裡不時有沙沙作響的風聲和窸窸窣窣的蟲聲,林茵不時有些慶幸,幸虧天氣有所回升,若是前些日子下大雪,師兄心血來潮把他們扔在這裡,他們可怎麼辦?
不遠處停着的一輛路虎車裡,蕭澤望着攝像頭裡林茵林暉毫不慌亂地紮營先休息,讚賞地點了點頭。他自然是造成他已經離開的假象,呆在他們視野外監視。揹包上的隱秘攝像頭能夠拍攝他們的一言一行,若是他們有什麼緊急情況,他也好及時上前救助,畢竟他們還不曾野外探險過。
一夜無夢,林茵林暉拉開帳篷,倒了倒鞋子裡,雖然蛇蟲大多冬眠,可還是要謹慎些。穿戴整齊後,二人逆向前行,尋找一處小村莊,探索信息。蕭澤的隨手一指,他們自然知道,也不會相信,而這麼多處連綿不絕的山脈,若是一個個前去尋找,任務量太大且無法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所以必定是留下了什麼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