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對饒明旭來說,見慣了戰場的血腥殺戮,死一些百姓爲顧全大局,也是無可厚非的。 但是,她做不到,她也是百姓的一個,想着自己的性命被無端的放棄,那她憑什麼對這個國家有信心呢。
第一次看到雲舒衝着自己發脾氣,饒明旭也是萬般的無奈,他可以決定很多事情,卻不能決斷所有的事。
像是明白了他的爲難,雲舒緩了緩語氣說:“這件事,你必須管,不然,朝廷失了民心,算拿下了呂家,做出了彌補也是來不及的……,”遲疑了一下後,她沉重道:“若是你不管,我不介意把這件事攤開來,”
“你瘋了嗎?”饒明旭不可思議的望着她道。
攤開來,那不是把整個東周國往火坑裡推嗎?
若這樣的話,那還不如在一開始的把應家軍趕回曲城去,讓呂家的陰謀徹底成空。
雲舒冷靜的望着他,用很肯定的語氣告訴他:“我沒瘋,是你忘記我們當初在江南被人迫害的叫天不應的地步了,你想過那個時候的我們若不是有莫掌事幫着,我跟魚寶會安全嗎?你去鹿城也能安心嗎?阿旭,若我們還是當初在江南的身份,你願意被位者這麼無視,爲他們的野心付出沉重的代價嗎?”
她一直沒覺得丞相的女兒,皇后的妹妹,甚至是長公主的兒媳婦是有多尊貴,她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的百姓,只不過她這個百姓有些特殊。
她承認,因爲這麼多的身份讓她在京城沒有人敢輕易的動她,但是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因爲這些身份而無視自己的曾經,骨子裡,她還是那個喜歡種地,喜歡賺錢的有點聰明的農婦而已。
饒明旭沒有跟雲舒說過,在回京的路,因爲雲舒受傷而讓他一時心怒,然後讓他消失了那麼多年的記憶恢復了,所以他做的事可以說是憑着本心去做的,沒有絲毫的遲疑。
從他懂事開始,接觸到的是位者的心思,在戰場,生死由天定,他見過太多的血腥,甚至自己也是死過的,所以對應家軍所做的事情只是震怒,卻沒有想着要破壞大局。
那是他們苦心安排的,爲的是把東周國的局面重新整頓,不會再有外戚掌握重權,不再讓皇處於被動之。
爲了更好的東周國,死一些人也無可厚非。
可是,他又覺得雲舒說的對,那個時候的他們,因爲身份卑微,被迫的束手無策,要不是還有個造船行,或許他們一家不會有現在的團聚。
“皇不會同意的,”皇忍了那麼多年,等的是這個時候,又怎麼甘心放棄呢。“算爲了太子,他也不會答應的!”
皇固然不是一個明君,或許是他是個明君卻沒有那個本事,所以他現在心裡想的是絕對不能留一個爛攤子給太子,要是他不在最後把東周國整頓好的話,太子位,依舊會跟他一樣,什麼都做不了。
這些話,皇親口告訴他的,所以,他纔想着不顧一切的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
“是爲了太子,纔要安撫民心,不然的話,傷了民心,太子位之後,還有什麼可做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難道他們不懂這個道理嗎。
饒明旭看着堅持一步不讓的雲舒,深深嘆息一聲說:“我即刻進宮,把事情的經過告訴皇,至於皇怎麼決定了,”
雲舒眯了下雙眼道:“可以,但一定要太子在,並告訴他,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讓他自己選擇!”
太子自小跟在她的身邊,她從一開始知道太子的身份了,所以總會跟他說一些道理,讓他不管走的多遠都不能忘記百姓的難跟苦。
雖然他不一定能解決百姓的難跟苦,但絕對不能讓百姓雪加霜。
位者的一句話,說不定會生生靈塗炭,他們覺得無所謂,對百姓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饒明旭眼神幽深,他總覺得雲舒的話在他聽來是相當的驚世駭俗,算是那些被牽連到的百姓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也不敢多抱怨,只嘆息自己命如螻蟻,誰敢說出這些驚世的言語來。
而云舒偏偏說了,還理所當然的。
深意裡,雲舒說的話是對的,但這麼淺顯的道理不是誰都能明白的。
位者的解釋通常是爲了顧全大局,不得已的犧牲是必要的。他也是那麼認爲的,犧牲一些百姓能化解東周國的困局,也是可以的,至少能讓更多的百姓安居樂業,不再遭受各種顛沛。要不是雲舒堅持,第一次用這樣堅決又帶着怒意失望的語氣跟他說話,他或許都沒有細想過裡面的深意。
他看人命還是很淺薄的,生死看的多了,不在乎了。
饒明旭離開之後,雲舒坐在椅子久久的沒有言語一句,心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驚懼,對自己遇到的一切都充滿了茫然跟不解……。
“怎麼了,這是,”長公主帶頭,安冉等人帶着魚寶跟小寶走了進來,羅清跟歐陽惜不知道說着什麼,兩個人的臉帶着一絲的喜悅,顧湛則有些悶悶不樂,大家的情緒各異,在看到茫然着一張臉沉思着的雲舒,讓衆人有些疑惑。“是阿旭欺負你了嗎?”
“郡王欺負誰都不會欺負她,”羅清嘀咕了一句,他是受害者之一。
“少說幾句,”歐陽惜見表姐的情緒真的不對勁,伸手暗暗的推了一下,壓低聲音提醒着。
這氣氛是明顯的不對,他還往撞,那是吃的虧還不夠多嗎。
“娘,”魚寶帶着小寶前喊着,語氣裡隱藏着一絲絲的擔憂,他從未看到過娘露出帶着絕望的表情來。算是遇到危險,她都是沉着的去解決,也沒有半點慌亂。
這是遇到什麼事情了,讓她心生絕望。
“寶兒,”雲舒擡頭看着他,伸手撫着他的額發,眼神帶着茫然。
“舒兒,你這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是出什麼事了嗎?”長公主坐到主位之後出聲問道。
回過神來的雲舒收斂了自己帶着頹廢的情緒,伸手揉揉眉心說:“方纔阿旭的手下來稟告,說應家軍因爲缺糧而對百姓下手,甚至屠殺了一個村的百姓……,”
“天,”所有人都震撼,最難以接受的是歐陽惜跟安冉了,到是長公主霸氣的怒斥了一句:“該死的,這些畜生,”
“他們真的太猖狂了,怎麼會對百姓下手呢,不怕被人發現嗎?”歐陽惜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也知道呂家要造反,但是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發現了又能有什麼用,他們是助着呂家來的,怕什麼?誰能對他們怎麼樣?他們連朝廷都不放在眼裡,還會對百姓手下留情嗎?”安冉心裡藏着怒氣,因爲曾經的她也遭遇過這些,被追殺的充滿了灰暗,恨不得自己死了纔好,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些被屠殺的百姓在臨死的時候,是抱着多大的恐懼啊,他們真的連畜生都不如。
“是啊,他們什麼都不怕,所以什麼都不用顧忌,”雲舒呢喃着,贊同安冉說的話,她扭頭看着坐在主位的長公主道:“娘,這件事,我們該怎麼辦?”
長公主愣了一下,覺得雲舒的情緒很不對勁,微微斟酌了一下道:“這件事要稟告皇的,”言外之意是最後皇的決定是什麼是什麼。
雲舒眼裡閃過一絲複雜,覺得還是自己太天真了。
權力者對百姓的生死又怎麼會感同身受呢。
她不是矯情,而是自己親身經歷過,幾次徘徊在生死邊緣,她也知道權利的好處,可因爲這樣,才更要在乎百姓的無辜。
他們何錯,偏偏成爲權利的買單者。
也許感覺到了雲舒情緒的波動,長公主略有所思的問道:“阿旭是怎麼說的?”
深呼吸了一下,雲舒略顯平靜的說:“他的意思跟娘想的一樣,”
“那你是怎麼想的?”自己的兒媳是個有本事的,她一直清楚,所以看到她現在的情緒有些波動,略帶好的問道。
一般來說,遇這樣的事情,不是稟告皇之後再定奪的,但看雲舒那樣子完全的不同,甚至是帶着自己的見解,完全沒有想要經過皇的意思。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雲舒嘆息了一口氣之後說出了這句話,然後保持沉默,只是伸手逗着小寶玩,沒有再開口了。
衆人因爲她的這句話而沉默着,他們這些人都是從富貴日子過來的,對百姓的那些痛苦真的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是,雲舒說的話卻是極對的,百姓要是真的造反,皇也不一定能應付。
“唉,”長公主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到沒有多說什麼,她做不到感同身受卻很清楚的知道雲舒說的話是對的,但是這件事,還是由皇做主方能解決。
因爲這個話題,原本帶着歡愉的氣氛都變了,連小寶都感覺到了不對勁,依偎在雲舒的懷裡一句話都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