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艾的“腦體循環”進行不下去了,這是王艾離開廣州返回倫敦途中,具體說就是睡了一覺醒來,望着窗外電閃雷鳴的雲層突然領悟的。
原本他是用學習思考時間來完成身體的深度休息,用訓練比賽來完成大腦的深度休息,一度這套模式運行的不錯。這套自創的方法正適合他的情況,然而,當他慢慢意識到一個出色的哪怕是全球最出色的球星也無法真正挽救國足的命運之後,他在足球方面思考的越來越多,使用的精力越來越大,以至於足球賽中保持“低強度思維”的模式被打破,進而影響到了他的比賽狀態。
理清了癥結之後,王艾開始思考該怎麼解決這一問題。
在中國足壇乃至世界足壇都特立獨行的王艾,有着他獨有的優勢,也有着他獨有的困局,他只能自己摸索着解決。
飛機降落在熟悉的希斯羅機場,依舊人流如織,不少人就像在飛機上一樣,和王艾打着招呼,還有人上前來寒暄幾句。到停車場終於清淨了不少,嚴竹駕駛着寄存了十多天的汽車接上了王艾,一行人向西南倫敦進發。
王艾迴來的時候是30號中午,下午他到科巴姆報道參加了簡單的訓練。每一次國際比賽日前後對切爾西來說都是頭疼的事,不能不讓回去,回去了一定會比賽,比賽之後再折騰回來一定狀態不佳,起碼需要倒時差。所以今天的訓練很輕鬆,何塞領着大家跑了幾圈,做了一些動作和分組對抗後就放假了,明天全隊將到沃特福特客場比賽。
按照何塞公佈的大名單,王艾被放在了替補席上,他是根據包括王艾在內的各個國腳這段時間的比賽狀態分配的名額,再加上此前王艾連續兩場狀態低迷。相反,上一輪打破進球荒的舍甫琴科得到首發,週中沒有參加英格蘭國家隊比賽的蘭帕德依舊獲得首發。
王艾對此沒有任何異議,哪怕包括傑米在內的記者們都在爲他着急,他還是要藉機將自己調整好。
當晚,王艾坐在臥室的窗前,無聊的刷新着他的博客頁面,無聊的看着文章的點擊率和回覆,這個樣子已經持續半小時了。身後門一響,康絲端着一杯咖啡走進來放在王艾手邊。
“沒玩遊戲?”王艾無聊的看着康絲問道。
康絲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王艾的筆記本,和上次出去時候沒有什麼變化:“你還在苦惱?”
“是啊!”王艾平靜的表情變了,皺起眉頭無奈的道:“我知道問題在哪,但不知道怎麼解決。”
康絲點了點頭安靜的雙手揹着靠在王艾的窗戶邊等着王艾的敘說。
“學校我不能扔。”王艾先張開手指:“我是一個黃種人,歐洲足壇對我始終有巨大的潛在風險,我必須有一個避風港。國家指不上,即便國家幫我,也可能得不償失,對我和國家都是如此,所以學校就是好地方了。如果我出現爭議,被圍攻,我可以往學校裡一縮,誰也不能打上門去。”
康絲抿着嘴脣點點頭。
“但是呢,這樣一來問題就來了。我去學校不能混對吧?頂多是我現在這樣,把在德國學習過的哲學博士課程,在英國在複製一遍,節省了我很多精力,但我決不能掛科。”說到這王艾搖搖頭:“你知道圍繞我的這個光環多耀眼,也知道想要鑽個縫的有多少,我必須讓這份履歷完整無缺,才能維持住我的特殊形象。”
“你好像很沒有安全感。”康絲突然插話道。
王艾啞然,隨即接着道:“我上課用了不少時間,剩下的時間是不可缺少的日常訓練,這壓縮了我的其他娛樂活動時間,包括和隊友去酒吧,包括參加社會活動等等,大體上我把閒雜時間用在了學習上,訓練時間能夠保證。可這樣一來,時間也非常緊張,尤其是精力損耗很大。我想要在足壇上有更高成就,離不開我國家隊的支持。現在中國你也去了好多次了,中國足球的問題想必你也知道了不少。”
說到這,王艾深吸了一口氣:“中國足球的問題,不是假球黑哨,不是貪污腐化,甚至不是青訓不利,而是一個整體的系統性問題。國家發展階段中必然的低潮期,我幸運也是不幸的出生在這個年代。幸運的是我很快就能脫穎而出,甚至掌握了我這個年紀本來不該掌握的很多權力。不幸的是我很孤獨,甚至我的隊伍都很孤獨,瞅着是一大片人,實際上來來回回就那些個。於是……”
“你是屠龍的勇士,在和命運抗爭。”康絲言簡意賅的總結道。
王艾失笑:“是有這麼點意思。我如果安於現狀,就能夠穩居中國足壇的頂端,幾年甚至幾十年,可我要向外拓展,就非常艱難,然而人不輕狂枉少年,偉大的目標,甚至艱難的偉大目標才能深度激勵我。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我爲中國足球消耗的精力太多,以至於都侵佔了我訓練比賽時的精神狀態,我該怎麼辦呢?”
“文君姐說,你牽掛的東西太多,哪一個也丟不下,所以你在拖着一輛沉重的車子前行。”康絲仰起頭,嘴裡喃喃的道:“如果是這樣,辦法只有一個……”
第二天傍晚,王艾隨隊來到沃特福德,在更衣室裡換衣服,聽着何塞最後的佈置。提前兩個小時進行的曼聯與布萊克本之戰已經結束,雖然布萊克本先進一球,但曼聯隨後在下半場連進四球,從而短暫的和切爾西拉開了6分差距。
片刻後,首發隊員跟隨何塞出場,替補隊員也紛紛站起,落在後邊的王艾沒有着急,而是打開了隨身的挎包,拿出了一本小冊子,坐在空落落的更衣室裡,低頭翻看着。
翻看了幾頁後,王艾目光呆滯,一動不動。
同樣落在後面的助理教練克拉克一聲不吭,靜靜的等待。在五分鐘后王艾醒來,合上書卷的時候,他留意了一眼,那本書的封皮上寫着:“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