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我當是誰呢,這不王顧問嘛?”九月十七號,當王艾抵達吉隆坡和國青隊匯合的時候,趙旭日見面的第一句話就陰陽怪氣的。
9月11號這天的《面對面》播出後,引發了王艾完全沒有想到的巨大反響。本想好好在家歇兩天,結果竟是接電話了,有朋友的,有領導的,有昔日同學的,居然還有家鄉學校領導的。小學譚校長、中學李校長、高中金主任都打來了電話,這讓王艾很是摸不着頭腦。
打來的電話千篇一律,都是祝賀王艾上節目成功的。可是,一個節目至於的嗎?哪怕王艾被母親叮囑過,非常重視這檔節目了,但仍然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轟動,連第二天出版的各大報紙都將這次訪談的部分談話節選刊登了。
王艾索性也不琢磨了,窩在家裡玩了一天的電子遊戲。晚上和許青蓮閒聊的時候才差不多搞明白。許青蓮說,家鄉那邊的電話,肯定就一個原因:我們大遼陽終於有人上《面對面》了!
雖說中央電視臺最重量級的新聞節目肯定是《新聞聯播》,但全國那麼多事兒,這個節目中的消息大多數只能是“簡報”性質的,讓大家知道發生了這麼個事兒就是了。但若論新聞深度,就得是各類型的訪談節目,尤其以一套也就是新聞頻道的訪談節目最嚴肅、最有高度。其中《面對面》這種一對一訪談,往往對接受訪談的人有着思想方面的全面展示。換言之,不是各行各業的資深人士,沒有對所在行業的深度瞭解,不夠資格上《面對面》。反過來說,只要上了這個節目,就能證明你的影響力和你對行業的瞭解、理解已經得到了相當的認可。
在王艾的家鄉人看來,在外國踢球也就那麼回事兒,再大、再火,也是個打工的,上了央視新聞聯播,那也不過是創造出了某一項驚人的成績。但上了面對面就不一樣了。王艾的那些老師都能品味出王志這個主持人多不好對付。因爲他還不像崔永元,別看崔永元一臉不正經,但大多數時候都能替嘉賓兜着。
王志不是,他誰也不給兜着,從淺入深的一點點的問你,直到你的面前出現一個大坑,讓你左右爲難,進退不得,他還一臉的無辜。能把王志“應付”下來的,那真得是在所處的行業中,真正有了完善而深邃的個人思考才行,起碼你能自圓其說。
而足球圈電話的出發點就更直接了。對於領導來說,王艾說出了他們不好說的話:不是我們無能,是中國足球在當下這個經濟發展階段,是呈現長期收縮的,我們已經盡力了。對於球員、教練他們來說,其實也差不多。別看一線球星賺的多,但人太少,組成國家隊的翻來覆去就這麼點人,老郝34了還是國家隊主力,其實就已經證明了國家隊用人方面的窘迫。凡是足球圈的人都看的很清楚,如果沒有圖賓根系也就是白、王、羅、陳、張、曲、宗這幾個人的集體崛起,這個輝煌的夏天,必定會黯淡很多。
或者說,隨着王艾上了《面對面》,表現傑出的應對了主持人王志的一連串詰問後,他這個中國足球“圖賓根系”的締造者和領軍人,已經不再是一個簡單的、表現傑出的球員了,而是正式登上了中國足球爲數不多的專家行列。
當這期節目放完了的第三天,南勇給王艾打電話,要他到足協去一趟。然後去了之後,足協給他發放了“中國足協青少年足球部特約顧問”的聘書。
簡短的聘書發放儀式之後,閻世鐸找王艾單獨談話。
“你前幾天的節目我們看了,表現的很好。說的都是大實話,但說的非常清楚,也讓外界和我們行業內更清楚的認識到了當前我們所處的歷史階段。領導特意打電話給我,對你提出了表揚,認爲你既然有這麼專業的認識,理應讓你承擔更多的工作。”
“那什麼,我問下哦,這個顧問,有薪水沒?”
“沒有。”
“有獎金沒?”
“沒有。”閻世鐸笑着道:“你這不是在體制內,特約顧問麼,有什麼事兒問你一下,我們開會你可以列席,可以提出意見。嗯……也別說什麼好處都沒有,我們管飯。”
“就這?”王艾笑道:“那和過去有什麼不一樣?這些事我過去也能幹。”
閻世鐸笑着指了指王艾:“那天節目裡看你挺明白的,這會兒又糊塗了。現在和過去能一樣?過去你是球員,有什麼意見,領導可看可不看,而現在,你是顧問,你是專家,你的意見我們必須得看,必須得重視,能一樣嗎?”
“那就是說……”王艾搓搓手:“我可以在隊裡不服管了是吧?”
閻世鐸笑着慢條斯理的道:“你是顧問嘛,當然可以發表你的看法和意見。不過要在你的職權範圍內。”
王艾摸着腦袋,眨了眨眼:“合着我這個顧問,說到底就能整點孩子的事兒啊?”
“呵呵,你以爲這個顧問這麼好拿呢?你現在都對各級教練有很大壓力,我真讓你當了中國足協顧問,你還不得反天啊。難道讓我親自去當教練、領隊?”
“好吧,一個個都是老謀深算,一點空也不給我留。”
閻世鐸抱着茶杯,呵呵直笑:“別那麼孩子氣,對了,南副主席之前通知你的時候,問你願意不願意把工作關係調到足協,你爲什麼不同意呢?原本我們是想聘任你爲青少年部專家的,這個是有編制,有薪水和待遇的。”
“我覺得青年哲學家學會挺好的。”
“那不是也沒有福利待遇嗎?”
王艾咂咂嘴:“好吧,其實我不怎麼想進體制內。我這性子您也知道,。如果我在體制外,雖然行事要小心翼翼,省得一不小心就被扔出去,但是呢,我有自己的思考自由、行事自由。可如果我加入了體制內,面對我不喜歡的要求和命令,我是聽還是不聽?服從還不服從?”
“那你怎麼還想入黨呢?”
“那不一樣啊。首先,我是共產主義者,當然希望加入組織接受更進一步的教育。其次,黨委是把握大方向的,不會就具體我怎麼踢球要求我。”
“嗯……對了,你的年齡是還不夠18歲吧?還早了點。過幾年的吧,不過你的入黨申請書可以先交上來,組織開始考察你。”
王艾點頭,準備回去認真寫一份。
“那麼,既然你提出了入黨申請,我現在就以一個老黨員的身份和你談話。”
閻世鐸和王艾兩人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雖然只有他們兩個人在。
“首先,你作爲一名運動員,在過去幾年表現的很傑出,從團中央授予你的全國十大優秀共青團員的榮譽來看,你的工作組織是滿意的。其次,你身上有一些自由主義色彩,許多時候做事、發言都不顧身份,不顧程序,任性而爲,這要注意的。”
王艾皺起眉頭:“那以後我不能隨便說話了?”
閻世鐸一笑:“不是那樣,我們黨是民主集中制,講集中,也要講民主,你有話當然也可以說,哪怕直接找我來說也是可以的。但是怎麼說,說什麼,是要遵守黨的紀律的。”
王艾還是有些茫然:“那,閻副主席,你以我這次上《面對面》爲例,其中有黨員不該說的話嗎?”
“節目裡的話都是你的真心話嗎?有沒有導演示意你重新回答的情況?”
“沒有。”
閻世鐸笑了笑:“那麼就沒問題。好了,以後你考察通過成爲積極分子的時候,組織會正式找你談話。下面我們聊聊足球專業的事兒,這纔是你這個顧問、專家擅長的領域。”
王艾站起身給閻世鐸的茶杯滿上,順便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好啊,正好我也有不少想法。”
“上次我們在武漢談了很多,足協打算明年推出職業球員第二職業制度,嗯,暫時只能是進行倡導,不能一下子強行要求。主要是低級別聯賽裡,收入不高,前途不明朗的球員,我們提供職業培訓幫助。教練員競聘上崗,也準備年底開始推動。今天我主要想和你聊聊黑哨假球這些問題,還有賭球的問題,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王艾想了想:“這些問題,與我們現在營商環境有一定關係。比如遼足,至今外面還欠了遼足不少錢,也收不回來,俱樂部要不是靠着我家裡輸血,也養不活。俱樂部沒錢,球員沒錢,再加上各方面制度不健全,所以,假球、黑哨、賭球就無法禁絕。好在我們遼足現在不差錢,管的又非常嚴。”
“嗯,你們遼足確實搞得不錯,起碼到了你們手裡以後,是個典型啊。”
“欸別!您可別把我們樹成典型,要命的。”
閻世鐸笑笑,他就是隨口開玩笑,在當下的足壇環境裡,真要把遼足豎爲典型,那就是立靶子呢,他不能這麼坑王艾。
“我們遼足因爲不差錢,所以能堅持住原則,但不代表其他俱樂部也可以。這些短期牟利的舉措,坑害了球市,讓球隊的收入下降,這是個惡性循環。要打破它,非足協不可。其他俱樂部出於短期利益和衆口鑠金的考慮,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但我怎麼聽說,下邊有中超俱樂部串聯,正在試圖自搞一套呢?理由也是假球黑哨?遼足是什麼意見?”閻世鐸目光幽幽,語氣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