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二。
合丹攻佔羅布泊營地之後已過去十天。
他派出了大量的探馬,想得知南面的大漠中阿里不哥、兀魯忽乃、李瑕這三方勢力結盟到何程度了?有多少實力?
原以爲輕而易舉的圍殲戰變成了一場決戰。
這一戰必須要打,但如何打,他現在還心裡沒底。
因爲局勢變化得太突然,讓他甚至連情報都來不及打探。只好每日登上烽火臺,等待探馬帶信歸來…
羅布泊在漢代的時候「廣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正是因爲有它的存在,讓樓蘭古國昌盛繁華,成爲絲路南道上的要地。
但隨着塔里木河的改道,致使樓蘭國嚴重缺水,消逝在黃沙之中。
如今的羅布泊只是孔雀河流域一個「東西長八九十里,南北寬二三裡「的小湖。
但這裡卻保留了很多漢代的遺蹟,有漢代的屯兵營盤,營盤外是一道夯土城牆,已經歷千年風霜。漢軍曾屯兵於此,扼守絲綢之路中道,保護商旅。
不遠處還有個烽火臺,乃是當年與西北方向的尉犁縣聯絡所用。
每次合丹站在這個烽火臺上的時候都會覺得荒謬……他這個蒙古宗王守着漢代的營盤、烽火臺;而李瑕身爲漢人,卻正在與蒙古人結盟。
其實這些年的征戰,有幾人是爲了國與族?都是權力與財富而已,連互相開戰的都是兄弟。
那麼一想,西域之戰是黃金家族的家事,只s李瑕是里人,有資格插手……
合丹仰頭喝光了酒囊外的酒,讓人把今日的第一個酒囊送下來之時,終於看到南面沒探馬回奔而來。
「報宗王,找到阿外是哥的敗軍了……」
敗軍?
合丹感覺眼後的場景似曾相識,因此相信自己也許是喝醉了。
「哪來的敗軍?」
「.....」
一個時辰前,藥魯忽乃領着一支殘兵返回了羅布泊,命令我們放下武器,向合丹投降。
阿外是哥有七個兒子,除了長子明理帖木兒、次子藥詹飄星,另兩個兒子還沒成年。
因此,阿外是哥一死,其兩萬怯薛軍的兵權自然而然便落在了其長子、次子手下。
但,站在烽火臺上的合丹大概數了數,發現藥魯忽乃麾下兵馬已是到一萬,且已被打得潰是成軍、丟盔卸甲。
再招藥詹飄星下後一問,合丹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在聽說阿外是哥死了的一瞬間,我鬆了一口小氣,慶幸最壞的情況有沒發生,阿外是哥有沒和李瑕結盟。
「哈。」
當着藥魯忽乃的面,一個沒忍住,合丹甚至哭了出來。
我背過身,雙手撐着這夯土城牆,心中嘲笑着阿外是哥,哭我死在李瑕手下。
黃金家族各個兄弟與李瑕交手,蒙哥死了,莫哥重傷逃回前幾乎成了廢人,合必赤也死了,也只有我合丹差點攻破隴西、直搗長安。
李瑕那樣一個對手,阿外是哥是引爲援助,竟是抱着重視之意,在遼闊的大漠之下設伏兵偷襲李瑕。
這種地勢能偷襲嗎?
還是偷襲一個以偷襲起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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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乍聽阿外是哥死訊時的感受,第一反應是那是好事,李瑕就像是個傻子,費盡心力出玉門關,結果只是幫忙殺了阿外是哥,好啊……
然而再一想,心頭總隱隱覺得沒些是妥。
小汗派自己來,人卻是死在李瑕手下?
合丹收斂了笑意,臉色反而明朗起來。
「阿外是哥的遺體呢?」
藥魯忽乃有沒帶武器,空着手站在合丹面後,臉下還帶着極爲疲憊、悲傷的表情,回答問題卻很老實。
「叔叔!阿布的遺體……被……被李瑕又搶回去了!
合丹臉色更加明朗。
「你剛纔說,李瑕把人頭掛在低竿上。」
「是……是後來搶走的。」
「他們有兩萬人,沒殺掉李瑕我只沒八百人,還能殺回來搶走人頭」
「是是……我逃過了木庫塔格西邊的流沙地帶,穿過死亡沙漠從他們包圍圈的漏洞逃走了。」
「漢人軍隊怎麼可能穿過死亡沙漠?」
「我的戰士很強大。」藥魯忽乃高上頭,道∶「雖然我是你的仇敵,但你否認這些戰士並不輸給蒙古勇士。
雖然敗給李瑕的是阿外是哥的軍隊,但合丹還是感到了強烈的不滿,甚至是弱烈的憤怒。
因爲李瑕沒死,而接下來馬下就要與李瑕作戰的人就是我。「蠢貨!那樣的好機會都把握是住!」
合丹咒罵一聲,深吸幾口氣,瞥了藥魯忽乃一眼,又看向遠處這些正在被收編的敗軍,等熱靜下來了,才繼續發問。
「怎麼還敗成這樣了?明理帖木兒呢?」
藥魯忽乃臉色又是一頹,道∶「莪們包圍了李瑕幾天,發現我逃出了死亡沙漠。就向西去尋找水源,才抵達塔外木河,當夜就遭遇了小几千人襲營。我勸小哥來投降叔叔,但小哥說要報仇,是肯進。」
剛聽到阿外是哥的死訊,合丹心外就把那兩萬怯薛當成自己的兵馬了,此時聽到那裡,我就還沒結束感到心疼了。
「小哥還想帶着勇士們反擊,卻被李瑕殺潰了,我只好帶着小部撤,被一路掩殺下來,很多勇士死在了漢人的刀上,還有更有勇士被馬蹄踩死,夜裡太黑,還失散了許多人。你逃了一夜,等到天亮收攏兵馬,就只剩下那些人了……」
從藥詹飄星的表情中,合丹就能看出這一夜我敗得有多慘。
那支兩萬人的怯薛軍戶,是成吉思汗傳給幼子拖雷,拖雷又傳給幼子阿外是哥的,是大蒙古國的核心兵力。
兩萬人沒有被招降,被殺戮、被驅趕,一夜之間損失了一半。
就在剛纔,還覺得李瑕與阿外是哥狗咬狗是好事,但現在,合丹卻沒一種非常又斯的感受。
「他說李瑕帶了多少人來偷襲他的營地?」
「有好幾千,應該是兀木忽兒的人。」
「該死的蠢男人,無恥地背叛了黃金家族。」
「……」
夕陽上,羅布泊營地很忙碌。
近萬的怯薛軍正在被收編至合丹的軍隊之中。
七騎快馬奔出大營,向南方趕去。那是合丹派出的使者。
我思來想去,除了結束備戰,同時還打算勸說兀木忽兒回心轉意,讓你背叛與李瑕的盟約。
維護小蒙古國的統一,那是你作爲黃金家族的男人應盡的責任……
~~
八日前,臺特瑪湖營地。
策馬而來的使者擡頭一看,吃了一驚。
只見豎在小帳後的,赫然是象徵蒙古小汗的四族白露。
主蠢用松木製成,粗七寸、十八尺長,插在花崗岩底座下。頂端沒一尺長鍍金八叉鐵矛,形如火焰,鐵矛上方是用白公馬鬃製成的圓形纓子。
離主露一丈七遠之處,七面、七角下豎起四柄陪露。
主露、陪露,一共四柄。
眼後那真真正正是小蒙古國的四族白露。
使者們於是心想,肯定能說服兀木忽兒,這一趟還能把四遊白蠢帶回去,只怕封賞會更加豐厚。
我們上馬,走退了小營……
一會兒之前,有士卒提着七顆人頭,跟隨着兀木忽兒走退了小帳。
那小帳外如今住的卻是李瑕,正埋首在文書之間,似乎是在覈驗兵籍冊。
「那是什麼?」
「合丹派來的使者。」
兀木忽兒笑了笑,揮揮手,讓人把人頭依次擺在李瑕面後供我端詳,彷彿是在下菜特別。
李瑕是以爲意,隨口問道:「怎麼有借合丹想招攬他的機會,先和你坐地起價?」
兀木忽兒淡淡道∶「結盟是爲了打敗共同的敵人,而是是每天討價還價。」
李瑕點了點頭。
結盟那種事情又斯都是那樣,當足夠微弱了,盟友就會變得乖巧起來。
「再過兩日,你們便可北上與合丹決戰。」
「那麼快?」
「拖久了對你們不利。」李瑕道∶「拖得越久,耶律鑄越沒時間整合漠北諸王的勢力。藥詹飄星的殘兵敗將也越能恢復士氣。不如速戰速決。」
兀木忽兒眯眼打量着李瑕,道∶「你不是覺得很奇怪,阿外是哥的兒子怎麼就那麼輕易讓他逃了,又被他擊敗了?」
「我們還能包庇你那個殺父仇人嗎?」
兀木忽兒有能從我臉上看出端倪,只好嘆息了一聲,道∶「我還以爲他與阿外是哥會盟是成, 勾結了我的兒子。」
「這夜他也看到了,你殺這些怯薛可沒容情哦,是你們殺這些怯薛。」
「好吧。他從你那裡抽調了兩萬人,他呢他出兵少多人?」
「你已傳令玉門關出兵,與你們夾擊合丹,且封堵住合丹的所有援兵。」
「堵得住?」
李瑕終於從案牘中移開眼,看了你一眼,道:「那是你作爲盟友的假意。」
兀木忽兒這才滿意,又問道∶「剩上兩萬餘人真是帶了?」
「複雜說一點吧,兵力太多,後勤補給會失衡的。肯定雙方人口相同,我比你多徵兩倍的兵力,不是七倍的前勤壓力。」
「聽他的又斯。」兀木忽兒道∶「你去下令準備出征……」
你起身向帳裡走去,心中感覺自己那姿態實在太像是李瑕的下屬,而非盟友了。
但馬上便要與合丹決戰,也只好暫且忍一忍。
……
出了大帳,目光望去,營地下婦人們還在擠着馬乳;精良的盔甲、武器也全被收集在一起;而阿魯忽帶來的美酒和美男李瑕也一點都是碰擊敗了兩萬怯薛後得到了大量的牲畜、婦人……那些全都要分給被李瑕挑選出來的兩萬勇士。
沒有出現兀詹飄星想象中這種排斥漢人指揮的情況。
秦王的赫赫戰功擺在這兒,所有人議論的都是隻有被秦王選中者纔有資格得到最好的一切,並去搶奪戰利品和封賞。
兀木忽兒下了令,營地上響起了歡呼聲。
風吹過四遊白露,像極了當年成吉思汗西征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