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紐約到申城，從一個夜晚到另一個夜晚。
一切好像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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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KE依舊在漲，窗外的城市依舊繁華。
菲利普倚在總統套房的陽臺，有一種壓根沒乘坐飛機的恍惚感。
在申城這邊，易科股票的盤中交易是從晚上九點半到凌晨四點。
這第三個交易日的短短几個小時，YIKE的多空博弈已經相當激烈。
零點過後，兩個重磅消息一度挫傷股價。
諾基亞宣佈繼續向ITC投訴易科最新兩款機型Mars3和Selfy的專利侵權。
ITC宣佈蘋果部分機型侵犯諾基亞專利，同樣處以禁售裁定。
以及，ITC迴應了媒體的採訪，正面表示，如果Mars3和Selfy存在與之前侵犯機型類似的問題，將會從嚴從速處理。
菲利普站在廠區裡，看着這位技術負責人離去的背影，看着如此一個龐大的趴在土地上的白色建築，嘆道：“冰芯竟然超過了中芯，這是高盛當初沒想到的。”
原來，車隊上高速收費站的時候，方卓這邊車窗沒關，收費員認出來是首富的車隊，忍不住發了條引來圍觀的微博。
趙偉華上車，又安排雨裡的下屬還坐原來的車在後面跟上車隊。
他今天坐的是經過改裝的七座商務車，空間足夠。
“嗯，這些機構都很壞的。”方卓微微點頭，親自確認在傳的消息。
來人是分管常州商務、招商引資等工作的副頭目趙偉華。
菲利普驀然一驚，公司動手了？這裡是在華夏境內啊！
方卓倒是絲毫不擔心，喝了一口水：“靠邊，注意安全。”
菲利普心跳有點加速，懷疑是睡眠時間不夠導致。
菲利普覺得，權威不權威的先放在一邊，方總，你怎麼這麼真誠……
現在的金融纏鬥不會太久，最後一根稻草不知是來自ITC還是SEC，但終究會來的。
梁孟淞同樣注意到外國人，但在知道是高盛的副總裁之後也沒在意，平靜的爲方總解說目前的製程研究進度。
他再扭頭看向方總，發現方總竟然津津有味。
恰好，結束招商活動返回市裡的趙偉華一行人注意到了微博熱搜，算了算時間就抱着試試看的心理調轉方向，上了同向的高速，剛想聯絡易科就注意到方總的車隊。
“從32到28nm，我和胡教授、邱總都有些不同意見。”梁孟淞淡淡的說道，“或者說，意見還挺尖銳的，晶體管在平面結構已經快走到盡頭了，後續的成本會有個飛速提升，嗯，從32nm之後，這個投資成本就會越來越高。”
菲利普揉了揉臉，無奈的問道：“既然這樣，方總，你爲什麼深夜還要在推特上點贊？”
“高盛撒比，但菲利普還行，也挺專業。”方卓這麼說道。
冰芯對先進製程的研究不是按部就班的，而是有多有少的同時研究和論證。
問題是，這個盤中交易是配合着重磅利空消息的打砸，如此不僅沒跌，竟然還漲了1.83美元。
菲利普保持平靜的神色，方總知道自己懂中文的……這樣當面罵……罵就罵吧，好歹對自己的評價還不錯。
只是……
方卓斟酌道：“我們的45nm還沒完成，後續的時間不都很多嗎？”
“但是，現在也有個問題。”梁孟淞介紹了好消息之後也不忘提提難處，“我們在後續製程的技術方向上出現了分歧。”
這個月聽說首富有錢，常州也對易科發出過考察邀請，但以等待裁定衝擊的正當理由被婉拒了。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ITC的權威對散戶們的情緒來說是失效的。”方卓同樣在看窗外的雨景，隨口答道，“金融層面，ITC的利空消息看似權威，但這種不被非理性認可的權威便不是權威。”
然後……儘管只是數字跳動，但菲利普彷彿看到了前仆後繼衝進來的散戶。
趙偉華這一次臨時起意，沒想到真的遇上方總本人，心裡是極其驚喜的。
這位真的聽懂了嗎？這什麼金屬柵極什麼多晶硅柵，能懂嗎？
“最遲三季度，我們能完成這一輪的風險試產，高通已經做了論證設計。”梁孟淞再次談到客戶，難得的猶豫道，“還有……”
到底是誰洗誰？
易科上個月是引發了全球的關注，他自然知道，而易科這周疑似又遭遇狙擊，同樣關注度很高。
菲利普裝作沒聽見，這個時候強烈反對裹挾散戶情緒，恐怕會被扔下車吧。
方卓“嗯”了一聲：“你點吧。”
股價再次如同前兩個交易日一樣一點一滴的給頂了回去！
一批散戶離開，又一批散戶衝了進來！
股價震盪着往上鑽！
趙偉華見到方總本人的說辭倒是把事情原委說了個明白，免得引起誤會和起反效果。
方卓瞧見菲利普極其明顯的黑眼圈，理解道：“下次不要熬夜看盤，我們都決定不了，那還看什麼？”
趙偉華立即同仇敵愾：“是啊，撒比高盛，聽說易科本來是它的客戶，這次真的又一次做空了嗎？簡直是沒有一點職業道德！”
他追問道：“那你認爲這種情況能持續下去嗎？”
方卓沒客氣，帶着菲利普簡單的在食堂吃了午飯就穿上防塵服，在梁孟淞的陪同下視察生產線的運作。
不知過了多久，又是副駕駛有些肅穆的聲音驚醒了模糊中的菲利普。
就像高盛內部分析的一樣，纏鬥的過程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哪怕方總的自有資金或者勾搭的一些關係資金從中獲利，易科這家公司很可能也會毀掉了。
方卓點點頭，仍舊淡定：“垃圾推特，服務器又該花錢了。”
兩分鐘之後，他回來彙報情況：“方總，是常州招商的領導，說是正好同向認出來我們的車。”
菲利普屏氣凝神，仔細聽着關鍵講解，但聽着聽着就發現真的聽不懂。
趙偉華能拿到內地首富這樣的態度已經十分滿意。
菲利普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方總，你認爲ITC對諾基亞最新投訴的追加裁定會壓垮易科股價嗎？”
菲利普喝了兩口酒，又伴着推特被黑的好消息才進入夢鄉。
後續確實重要，但眼下的45nm也很關鍵。
方卓舉了個例子：“就好像勞埃德是你們高盛的總裁，他的職務帶來了他命令的權威性，但如果現在給你的命令和保爾森衝突了，你不願意執行，所謂的總裁權威對你來說還是權威嗎？”
趙偉華跟着一起罵了幾句高盛，沒有試圖認識菲利普的意思。
當車隊抵達玉壺路1號，這邊的雨已經停了。
“方總，推特恢復了。”
三個交易日下來，這股價還是更高的。
“那是助理點的。”方卓淡定的說道，“文字都是我自己發，點贊不全是我自己點。”
方卓心裡微沉，仍舊說道：“那咱們就多論證，真理愈辯愈明。”
梁孟淞看了方總一眼，點了點頭，不再談分歧的問題。
“領導，咱們市裡有這樣的招商熱情，何愁企業不來啊。”方卓聽到這樣的緣由，忍不住笑道。
菲利普重新陷入沉默。
梁孟淞默默點頭。
等到稍微擦了擦雨水，又泡了半杯茶，兩邊才又一次認真的寒暄。
“都不容易，就這樣，你們高盛還來搗亂。”方卓吐槽。
四點多入睡，八點鐘坐在前往廬州的轎車裡。
分歧這個詞不是好詞，尤其從梁孟淞的口中出來，那就不好了。
“來，來，領導，咱們上車聊，下着雨，停在這邊也不安全。”方卓簡單寒暄就趕緊讓領導上車。
菲利普凝神。
這個過程中一言不發的菲利普在趙偉華下車後發表了感慨：“這樣在高速上的招商接洽讓我想起了空中加油機，短兵相接之後補上狀態離開。”
車隊不緊不慢的在雨幕中奔行。
很快，車隊打着雙閃停靠在應急車道。
“高盛的副總裁菲利普。”方卓用中文說道。
這樣有什麼意義？再如何獲利，還能比得上一家很有前途的上市公司本身嗎？
“能不能持續下去，我也不知道，這是諾基亞和你們機構率先滋事的。”方卓搖了搖頭，不耐其煩的說道，“我說過好幾次，如何結束的按鍵不在我這裡，你以前見過這種散戶嗎？還不是你們這些機構一手培養起來的？”
他抓緊時間向內地首富介紹城市招商政策和地理優勢。
他瞧見那邊的領導已經冒雨下車小跑過來，也下了車往前迎接。
不說拿下什麼超級大單，方總分潤些中小項目也是極好的。
菲利普看到這個股價，認爲情況比自己想象的更嚴重。
方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光方卓，連旁邊的菲利普都聽的連連點頭。
副駕駛傳來的聲音打破菲利普的的思索。
話題兜了回來。
但高盛內部仍有不同意見——現在就是個擊鼓傳花的遊戲，散戶們不可能堅持到最後還不潰散，股價的上升和下跌正好震盪洗盤，等到利空消息醞釀爆發就能一舉擊垮。
方卓一行人繼續漫步，聽取樑博士乾巴巴的介紹。
再比較盤前的184.35美元，今天盤中只漲了區區1.83美元。
最後的行程裡沒有太多交流。
他想談談易科的蜂鳥芯片設計。
相較於上個交易日收盤的162.79美元，只漲了23.39美元。
能和梁孟淞分歧的是誰？
梁孟淞沒什麼要說的，匆匆又去投入工作。
前後都有安全助理下車，方卓沒開車門，秘書劉宗宏撐傘下去。
如此消息加上資金趁勢砸盤，YIKE股價從即將衝破200美元的198.28高點直墜170美元。
他這句話問出來就感覺自己天真了，對方怎麼會真心回答這樣的問題。
全球市場逐漸復甦，智能手機的需求很大，又因爲易科Mars系列的帶動，高通的MS芯片獲得很多廠商的青睞。
菲利普望着外面模糊的風景，忽然覺得方總從昨天到今天說的話也有道理，事情已經這樣，不是自己能決定，很可能也不是他能決定，該彙報的都彙報了，亨利和勞埃德都打過電話，就順其自然吧。
多乎哉？不多也。
趙偉華立即詫異了，下意識的小聲問道：“高盛和易科之間不是那什麼嗎？”
菲利普心裡直癢，什麼事什麼事？？
一行人結束簡單的視察。
他又認真的問道：“方總，你知道推特現在還無法訪問嗎？”
菲利普想着自家的情況，想着剛纔當面聽到的罵聲，也嘆了口氣：“都不容易。”
菲利普正常情況下是十分相信專業人士的。
“沒睡好？不礙事，你車上睡。”
車隊在越來越大的雨水中前進，這也是今天沒有乘坐私人飛機的原因。
這次沒有再琢磨局面，昨天既趕飛機又凌晨才睡，實在有點撐不住。
邱慈雲還在德國，按計劃是下個月月初回來。
他想到一句華夏這邊的話，鈍刀子割肉。
等到車隊駛出常州段，他再三表示對方總的歡迎之後也就告辭離開，重新回了自己的車裡。
雨幕之下，雙方握手。
簡單說，45nm的研發形勢喜人，六月份就開展風險試產的準備工作。
方卓有點驚奇的笑道：“這麼巧？”
這就更不多了。
方卓及時的說道：“嗯，那明天再聊。”
隨着冰芯與高通、易科形成良性循環，65nm的產能利用率在二季度持續走高。
明明是其它的因素，非要按推特官方說法。
趙偉華擺擺手：“誒，方總，招商工作不好做，我們和兄弟城市的競爭也很激烈。”
這既因爲梁孟淞在臺記的經驗，也因爲今年開年以來的預算持續撥款。
“有情況，兩輛車跟上來了。”秘書劉宗宏接到後面車輛的彙報。
截止到菲利普入睡，YIKE第三個交易日收於186.18美元。
他這麼一通說，又看向早就留意到的外國人，問道：“這位是……”
菲利普只覺腦子懵懵的。
車外開始有淅淅瀝瀝的小雨。
方卓被領導如此招商，實在不忍拒絕，但車裡這樣接觸就做決定也不太妥當，所以就約好從廬州回來再拐一趟常州，到時可以好好聊一聊有沒有合適的投資。
他由衷的說道：“這筆投資或許會是高盛最佳投資之一。”
方卓笑道：“是嗎？那很榮幸。”
菲利普瞧着方總臉上的笑容，想着股市裡不斷上漲的數字，看着面前半導體企業的模樣，有一種愛恨交織的情緒在心中瀰漫。
他沉默幾秒：“方總，一碼歸一碼。”
方卓贊同道：“很好，我就喜歡一碼歸一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