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最後一週，仍在廬州的方卓接到了來自華盛頓的電話，主要內容是提前告知這一次臨時許可證的狀況。
通過。
依舊通過了。
BIS已經給出裁決，只差最後的公佈。
與易科同樣獲得臨時許可證的還有AMD、英偉達、Marvell等冰芯的海外客戶，但有心人注意到一件事，第二批臨時許可證的數量有所減少，像英特爾的博通事業部這次就沒有出現。
這基本也意味着博通與冰芯結束了合作。
一個企業的供應鏈穩定是重中之重，雖然冰芯的工藝很強，但當它的名字出現在阿美嚴選的名單之上，這樣的情況也就註定了。
這一切不難預料，不管方卓還是冰芯高層都對此有所準備，而且，海外客戶確實減少，國內客戶卻足以填補空缺，先進工藝在產品上的優勢是相當大的，Mars 8.8就是最好的明證。
華盛頓的密友奧斯汀傳遞的主要就是一個意思，規勸方總及時推進易科的工作進度，儘快尋找合適的芯片製造廠商。
他同樣以博通作爲例子，強調了供應鏈的穩定性。
“奧斯汀，你現在也是很好了，可以教我怎麼做公司，如果你想創業，我一定給你投資。”方卓用玩笑表達自己的態度。
美國的密友們，奧斯汀幾乎是和自己聯繫最多的，他最開始是由前財務管家蓋特納引薦，而在蓋特納結束任期之後，他依舊活躍在華盛頓並充當溝通的中間人，現在自然是爲最大的影子股東服務。
“方總，現在的形勢真的不太對，咱們私底下說，我覺得易科真的應該……”奧斯汀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無奈的說道，“就算你想保着冰芯，按照你們的話說，那也應該徐徐圖之吧，現在總要知道哪個更重要吧？”
“易科一直在談，奧斯汀，你現在應該立即掛掉電話，打給SEC，詢問他們介入易科入股格芯的理由。”方卓冷哼一聲，“是易科不想談嗎？是誰在中間盼望着易科死？”
“易科可以不入股格芯，可以選擇與格芯合作啊！”奧斯汀出着主意。
“易科如果沒有話語權，格芯那種工藝怎麼優化，怎麼拿過來用？”方卓反問，又轉而質詢道，“三星那邊拖拖拉拉，臺記和高通、蘋果攪在一起，聯電的16nm沒法商用，你以爲我不急？”
三星自家的16nm其實和聯電一樣，還不能提供大規模的量產，預計會在Q3搞定，它上個月發佈的Glory新旗艦都是使用由臺記製造的高通芯片。
即便這樣，易科仍然在和三星洽談，但三星在手機市場受到很多蠶食，巴不得易科競爭力下降，只是沒有誠意的虛與委蛇。
臺記的情況有點類似，冰芯搶灘16nm工藝，成爲全球矚目的晶圓製造第一，這一點帶來的刺激很大，除此之外，它的產能都緊着高通和蘋果，基本不可能勻出來給易科。
至於位於寶島的另一家晶圓代工廠商聯電，它的情況和格芯相仿，一是工藝問題，二是地緣政治問題，它屬於多地上市，既在臺交所，也在紐交所，受到多重監管。
全球已有以及有計劃的16nm工藝就這些廠商，易科看似選擇很多，實際上的空間已經隨着時間的縮短越來越受限。
今年的二季度即將結束，一直在關注易科情況的華爾街已經深入分析和猜測了這方面存在的窘境，但是，他們分析之後也認爲並非沒有解決之法。
包括先前談判的英特爾，就算合作破裂，也不是沒有重啓合作的可能性。
只是，時間越緊張，易科也就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奧斯汀知道這些情況，但他很確定方總比自己更清楚局勢，嘆息道：“方總，你真的急嗎？”
“我急的一腦門汗，從三月到現在一直在加班。”方卓立即答道。
奧斯汀無話可說了，他覺得如今的情況就是方總在半主動半被動的面對問題，而除了私人關係，影子股東們對易科這樣具有廣泛影響力和極具東方代表意義的企業，並不想實質性的攪動更多摩擦。
最起碼，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並不想。
“方總，易科再這樣下去……”奧斯汀的語氣變得嚴肅。
方卓等待下文：“嗯？”
“易科再這樣下去是在自掘墳墓啊！”奧斯汀發出了警告。
“是嗎？”方卓反問。
奧斯汀沒有感受到自己說話的效果，拋出時限：“許可證不可能超過今年。”
第二張許可證恰好是三季度結束，如果再獲延期，恰是今年最後一天截止。
方卓聽到這話，沒有太多情緒的波動，只是提醒道：“記得把AMD的許可證延期，不要牽連到無辜的朋友。”
奧斯汀只覺對面的方總簡直像是堅硬的石頭，但他還是應了下來：“朋友總是會得到優待。”
方卓笑了一聲，主動結束了通話。
奧斯汀頗爲鬱悶，明明自己是傳遞意志和嚴肅警告的人，爲什麼心裡那麼憋屈？
他左想右想，懷疑易科的商業談判已有進展，綜合目前的情況，要麼是聯電，要麼是英特爾，又或者……
難道華夏的中芯今年可以拿出新工藝？
這樣確實能帶來喘息，但還是會衍生新的問題。
奧斯汀打算原原本本的轉述方總的迴應，可是，心裡還是有些惆悵，不管怎麼樣，方總過去的友誼還是很讓人沉醉的。
方卓不知道奧斯汀心裡多少還有點情誼，他結束通話之後沒把這個事太放心上，對方有價值的信息就一個時間期限，但這也在預判之內。
風雨早就來了，飄搖是要飄搖一段時間的。
他繼續自己的工作安排，與已經飛往法國工廠的邱慈雲通了個電話，詢問對方的狀況以及法國方面對接的消息。
相較於美國客戶，歐洲因爲合資，也因爲客戶業務基本就近，遭受的影響並不大，那邊也是日後維繫的重要部分。
邱慈雲這一趟除了視察德法工廠，也要探究更多方式的合資與運營，爲可能遭受的更大沖擊做準備。
冰芯的CEO出國，CTO梁孟淞則依舊高強度的撲在研發上，率領團隊保障最新工藝的驗證，而原本半退休的胡正明教授，他在如今的局勢下也打起精神，主動擔負起不少工作內容。
方卓與邱慈雲通完電話，想着冰芯高層的分工，想着近期密集遷入廬州的企業，打算再開兩次會就在下個月返回申城。
臨近晚餐時間，秘書劉宗宏閒聊式的談到一個消息。
“方總，阿里把蝦米音樂和天天動聽合併了，組建成‘阿里音樂’，他們今年動作真的蠻大的。”劉宗宏說道。
他是有感而發，在線音樂是易科的傳統業務，iMusic軟件的運行時間很長，一直很受用戶喜愛，但現在這個細分領域似乎也要面臨阿里的進攻了。
方卓點點頭，笑道：“行啊，年底的時候就要風雨飄搖了，到時候讓他們跟着我們一起飄搖。”
劉宗宏不能更贊同了，不飄不行，不搖不行，今年的風雨飄搖就由易科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