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與萊傑爾的溝通一改往日，啊不，是往年的艱難，變得格外順暢。
他聊3G手機的前景，萊禿談3G設備部署所進行的支撐。
他聊觸屏手機的人機交互，萊禿談主流產品的裹足不前。
他聊茶葉茶包的不足，萊禿、萊禿重新給方總泡了一杯茶，還仔細的先倒了一泡。
這麼一聊一談，才發現曾經那個強硬、嚴峻的萊傑爾也可以如此溫和、儒雅。
方卓很高興今天見到了另一面的萊禿。
不過，儘管從去年就開始感受到運營商在談判中的強勢地位，也在反反覆覆的拉扯中漸生痛楚，但他今天沒有因爲一筆歐洲的預售而多麼驕橫。
大家就是正常的談合作，談發展，談如何能把這件事做的更漂亮，如此而已。
雖然與T-Mobile的合作由於德國電信總部的插手，萊禿已經失去部份主動權，但方卓從原則上是同意給予他一定時間的獨家簽約權的。
比如，手機發售半年之內是T-Mobile的獨家，這期間即便運營商Verizon也願意合作，銷售時間也得往後排一排。
與此同時，方卓也認爲T-Mobile的採購價應該給予公允的地位。
同樣是合作，看看人家AT＆T給蘋果的325美元，看看你們T-Mobile怎麼都給不上300。
萊禿，你要再斟酌斟酌！
萊傑爾在交流中的態度確實顯露了新的斟酌意願。
他甚至想今晚等來總部的高層，就繼續與易科談一談合作條件，免得等啊等，又等來新的價格。
中午時間，方卓就在T-Mobile這裡用餐，而吃到一半，他接到了來自歐洲的電話，正是德國電信去年剛上任的CEO奧伯曼。
去年11月，德國電信換帥，奧伯曼接替原來的CEO裡克，成爲這家歐洲第一電信運營商的掌門人。
值得一提的是，奧伯曼在成爲掌門人之前就是萊禿的頂頭上司。
萊禿是T-Mobile USA的CEO，負責的是美國市場，奧伯曼是T-Mobile移動通信服務的全球負責人，兩人之間的層級隨着後者接任掌門又多了一級。
方卓接到這位的電話還是多少有點意外的。
只說德國電信是歐洲第一大運營商顯得空洞，談談營收才能顯示出它的規模，去年的全年營收超過900億美元，差不多比華夏電信+移動+聯通三家加起來的營收還要多。
如此巨無霸的掌門人過問源起美國子公司擬定合作的新手機廠商，這讓方卓爲自家手機Mars重新評估影響之餘也在心裡打了個小小的問號。
奧伯曼在通話裡恭喜了易科發佈會的成功，認爲Mars是一款有新意和創造力的產品，很期待雙方能夠進一步的合作。
以及，他也談到德國電信獨走嘗試的十萬臺預售，說了萊禿也不清楚的更具體信息。
德國電信進行的十萬臺預售測試確實是針對諾基亞的大本營芬蘭，但因爲同處北歐市場，這十萬臺的訂單實質被分爲三個方向，是芬蘭和它的兩個鄰國挪威、瑞典共同消化了這筆預售。
饒是如此，德國電信在預售時進行的簡單調查，包含預購用戶此時的運營商、是否願意更換運營商等問題，也展現出讓人樂觀的傾向。
奧伯曼在簡短的通話時間裡表現出很強烈的雄心。
歐洲市場有6800萬3G用戶，這些只佔移動用戶的10%，還有多達90%的沉默市場等待撬動。
不像美國剛剛開始3G市場的發展，歐洲已經相對成熟，各方面條件完備，就差能夠吸引用戶的明星產品。
而能夠結合YouTube、Facebook等互聯網潮流生態，又與谷歌等幾十家廠商合作的易科在經過測試後被認爲有這樣的潛力。
這一切將由此時此刻飛往硅谷的德國電信團隊進行進一步的評估。
如果易科Mars真如發佈會上表現的那樣，奧伯曼不像是萊禿那麼磨磨嘰嘰，直接在電話就很果決的表示，願意進行更深層次的合作。
等到這通電話結束，方卓看着面帶詢問的萊禿，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虛假的鐵三角就是虛假，萊禿壓根不是能和自己、施密特一起自拍的人物。
真正的鐵三角是谷歌施密特、易科方卓、德國電信奧伯曼！
方卓把會見德國電信高層的時間定在明天。
他並不擔心易科Mars的表現，半年時間用來優化也是萊禿同樣知道的情況，3G的前景、觸屏的交互、移動互聯網的生態發展、全球獨一無二的前置，這些是Mars不容忽視的競爭力。
下午一點鐘，方卓同萊禿握手告別。
就在回去的途中，秘書整理出關於德國電信一些更值得注意的情況，以供方卓來梳理彼此的合作。
德國電信掌門人奧伯曼剛剛上任7個月時間，他原先負責移動通信這一塊就是與2G、3G相關，也正是如此纔得到董事會的厚望。
所以，奧伯曼相對願意加註自己熟悉的領域——3G移動設備。
而原先那位掌門人裡克之所以下臺，正是因爲德國電信過去兩年盈利不佳，固話業務不景氣，3G業務發展緩慢，沒能在歐洲激烈的市場競爭裡保持優勢。
德國電信固然是歐洲第一大運營商，但不論英國沃達豐、西班牙電信、荷蘭皇家電信還是歐洲各個國家規模更小的運營商，都保持着或大或小的競爭壓力。
因爲種種原因，德國電信在今年1月份就宣佈調低2007年的盈利預期，一度導致股價大跌。
“方總，德國電信06年的利潤相較於05年有着高達43%的滑坡，也難怪裡克會下臺了。”秘書劉宗宏關注了一個關鍵數據。
如此規模的電信運營商，全年43%利潤跌幅，這個數字相當驚人，趨勢已經可以稱之爲慘淡。
“德國電信再怎麼下滑，也還是巨無霸，但它肯定是急於尋找突破口，移動通信出身的奧伯曼顯然是把3G當成了重點方向。”方卓打開一封新的郵件，沉吟着說道，“他選擇的方向是對的。”
他繼續看這封郵件裡所蒐集的信息。
奧伯曼這位新掌門提出了發展戰略，要保持競爭力，要通過移動通信取得市場的增長，要注重移動互聯網和Web2.0……
方卓覺得，這位的想法和易科之間有着廣泛的合作基礎，除了採購價格，Mars與新用戶的分成還能再針對性的談一談。
良久，轎車抵達研發中心，方卓合上筆記本，結束瀏覽及時補足的信息，對德國電信先獨走測試、再表達重視的情況有了更清晰的認知輪廓。
“這會是一次雙贏。”
方卓迎着匆匆下樓的許柯登，笑着對秘書劉宗宏說了句評價。
劉宗宏看到許總監已到近前，也就只點頭，不說話。
“方總，推特的那個創始人多西就在會議室裡等你回來呢。”許柯登對臨時過來的推特創始人多西不太滿意，這位沒有預約，還不管不顧的就蹲在會議室，屬實是有點不講風度。
“噢，多西啊，我回來路上不是和他說了明天嗎？”方卓隨手回了個短信，問道，“來要投資的？”
許柯登搖頭：“不清楚。”
差點解體的推特從方卓這裡獲得了一筆投資，辦公室也從地下室搬到有太陽的地方，但發展也就那回事，公司的運營似乎總是存在問題。
方卓一度考慮是否派駐團隊幫忙發展推特，就像當初幫助校內網的那樣。
也就是兩個月前，推特迎來一次發展的轉折才讓他打消了念頭。
它在SXSW大會上爆火，用戶推文在活動期間暴漲3倍。
方卓有些不太理解立足於音樂藝術的SXSW大會和互聯網項目有什麼關係，他以前壓根沒聽過這麼一個活動，看了看資料，前面很多屆也都是樂隊、搖滾、電影之類的東西。
但是，推特就是一下子多了不少用戶，也算差強人意。
據方卓所知，多西這位創始人現在應該很忙，不知道怎麼忽然跑來自己這裡。
很快，他在會議室裡見到了敲擊筆記本鍵盤的多西。
“方總，方總。”多西一見到方總就不滿的抱怨，“我們推特不是也參與軟件開發了嗎？爲什麼你發佈會上不介紹我們推特？我還是第一時間在YouTube上找來找去！”
方卓笑道：“就是爲這事來的？”
多西理直氣壯：“不然呢？推特應該和YouTube、Facebook、雅虎一樣，都要第一時間搭載在Mars上！我早受夠了web的方式，移動軟件應用簡直就是爲推特而生！”
他篤定的說道：“方總，只要你們這個安卓系統能發展起來，有了軟件便利的推特肯定也能飛快的發展！”
方卓反問道：“只要安卓發展，不放推特，我放個別的不也一樣能發展？”
多西一愣，眨眨眼：“方總，你是推特的投資人啊！不大力支持我們的發展，難道還要多優化Facebook嗎？”
“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這次發佈會上時間很緊張，那個環節放兩個軟件應用的展示就足夠了。”方卓給自己倒了杯水，“你們相較於YouTube和Facebookd的名氣還是小了些，我要讓現場的觀衆都印象深刻才行。”
多西其實能理解，這趟過來就是想確保Mars發售的時候不要撇下推特。
他覺得不能不親自來，不能不親耳聽到方總的承諾。
“沒問題，安卓系統現在需要優秀的應用生態，推特沒問題的。”方卓給了明確的答案，剛想聊幾句推特的發展，忽然覺得面前這位是不錯的反饋，便問道，“你這樣冷不丁的過來，是覺得我們Mars不錯嗎？”
多西很自然的說道：“當然不錯，我等着聖誕節買呢。”
方卓饒有興趣的問道：“怎麼個不錯法？”
多西想着發佈會上的展示，這這那那的，只簡潔的陳述理由：“很酷。”
對他來說，這就夠了。
方卓從昨天到今天也聽了一些理由，忽然聽到這麼兩個詞，本來就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更好。
一部很酷的手機，想必這會是很多消費者購買的理由，也可能是北歐那十萬臺預售告罄的理由。
他給了多西一個讓雙方都高興的話：“推特需要融資的時候直接給我打電話。”
多西帶着方總的承諾，騎着自行車回去了。
方卓稍微收拾心情，腦海裡繼續轉了轉德國電信的重要合作，隨後便在下午、傍晚、晚上處理供應商、歐洲市場、華夏市場的工作安排。
因爲有相對確定的採購合作，易科現在需要對供應商有更精益求精的要求。
原本，考慮着壓縮成本，供應鏈上嘗試着加入了國產供應商，像後蓋玻璃就是如此。
但後續拿貨後進行比較，單單玻璃這一塊，德國工藝確實更好，國產的雖然也能用，但情況不同，決策也就變了。
方卓倒不是要直接把國產的踢走，反而還願意多給國內的廠商投一些錢，讓它們按照易科的要求加大研發、提高標準、採購相關設備。
一些環節的問題是在於國內廠商不捨得花錢，易科在這方面願意提供專款專用的無息借款，就是要打造一條有話語權、有競爭力的供應鏈。
方卓沒忘記一件事，安卓系統是開源的。
只要Mars賣得好，後續必然會有手機廠商跟進，雖然他們不一定能拿到最好的補貼價，但也一定會有所衝擊。
易科現在就要憑藉先發的這段時間，憑藉相對蜜月的關係，打造供應鏈，優化用戶體驗，加大技術研發，建立品牌優勢。
6月27日，從早忙到晚，易科股價全天上漲9%。
6月28日，方卓在研發中心會見了德國電信造訪的高管團隊，逐一復刻演示他在發佈會上的操作，也很直言不諱的談到手機的優化時間。
這一點因爲有萊禿，是不可能隱瞞的。
德國電信的團隊沒有苛責這個問題，他們已經有來自T-Mobile USA的彙報。
有了十萬臺預售的打底，不管是萊禿還是德國電信，大家的洽談速度都推進的很快。
作爲執掌美國市場的人，萊禿對易科和Mars大加讚賞，很有拍着胸脯爲它銷量作保的意思。
僅僅一天時間，經過德國電信和總部的多次溝通，易科與德國電信先確立了一個合作的框架，確定歐洲市場與德國電信的獨家合作，確定美國市場與T-Mobile的優先合作。
以及，在採購價格方面，雙方以310美元爲基礎初步談了銷量分級的不同採購價。
曾經的問題變得不再是問題。
德國電信急需把自家3G的死水激活，易科也亟待一個可以完美提供條件的運營商在採購和渠道上發力。
這天晚上，方卓宴請了德國電信的這羣高管。
大家賓主盡歡。
方卓最後的時候想起來預售的事，問了一句：“北歐那邊預售了10萬臺機器，諾基亞有沒有什麼反應？畢竟多數在芬蘭。”
一羣人相視而笑。
還是萊禿很熟，既表達期望，也回答問題：“對一家全球手機市場佔有率超過35%的手機廠商來說，10萬手機恐怕還不能激起它的興趣。”
總部過來的副總裁瓦格納笑道：“但我相信，Mars會給諾基亞一個驚喜的，易科還需要時間。”
方卓頷首，他同樣相信這一點。
然而，次日，6月29號，就在大家或多或少開始留意iPhone的正式發售情況時，一則來自歐洲的新聞標題還是進入方卓的眼簾，被大家判斷壓根不會關注易科情況的諾基亞居然有高管出來給予新鮮的評價。
——《諾基亞高管：留給易科的時間不多了！》
當方卓看到秘書轉呈的新聞，他在心裡緩緩打出了問號。
這，怎麼學會搶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