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素冠

庶見素冠兮,棘人欒欒(luán)兮,勞心慱慱(tuán)兮!

庶見素衣兮,我心傷悲兮,聊與子同歸兮。

庶見素韠(bì)兮,我心蘊結兮。聊與子如一兮。

那次,煥方執行完此次的暗殺,在路過墓地時,看見了那純白色的身影。

素衣素冠,那人長久地跪在一座新砌的墳前,不言不動,那神情更是不見絲毫的悲傷。

煥停下了腳步,爲那人所流露出的那種淡然而有所迷惑。那彷彿無視生死悲歡的淡漠,他從未見過。於是,他駐足,於遠處遙遙望着那人。

阡華站了起來,忽而察覺到了某處的視線,他轉頭,看了過去。

削瘦的容顏,既不驚豔也不出色,僅是清秀異常,白皙得猶勝女子的肌膚映着那冷淡的眉眼,令煥於瞬間忘記了呼吸。

是個灰衣男子,五官英挺,渾身散發出的氣息卻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絕非善類。阡華轉回頭,漠然轉身離去。

煥沒有叫住他,只是望着他遠去,脣邊驀然劃開一抹笑意。

在某個灰濛濛的雨天,他攔下了阡華。

素衣白傘,阡華似乎總是一身的白色,有若寒風中的白梅,他微微擡傘,容顏顯露在了這潮溼陰沉的雨色之中,分外蒼白,“你有何事?”

“我可以爲你死去的情人報仇。”

“代價呢?”他靜靜地問,無喜亦無悲。

“我要你。”煥說。

“好。”他平淡地應着,目光淡漠。

煥的心中忽而便涌起了一種莫名的喜悅,他伸手,將阡華擁入懷中。阡華的傘掉在了地上,素白的傘面一點點被地上泥濘的污水所弄髒。

殺了阡華情人陌的人,很快便找到了。

陌作爲尚書,待人溫和,樹敵不多,唯一有可能這麼做的,便是那尚書令。因爲陌的才華,實在是一個巨大的隱患。而更有傳言稱,陌將會取而代之。沒有人能容忍這樣的事,於是,有了暗殺。

天衣無縫。一切都那麼完美。陌在外出時遇上了因連日大雨而引發的山崩,連屍首都未能尋回。他的墳,也不過是衣冠冢。

“給我時間,我一定幫你報仇。”煥抱着阡華,低聲說着。

阡華漠然點頭,當煥的脣印上他的脣時,依舊睜着那雙淡漠的眼,無喜亦無悲。

在那一個個纏綿的夜晚,煥重複着愛語卻始終不見阡華的迴應。

他似乎永遠都超脫於世間外,情緒空茫,即使是在銷魂的那一刻也沒有任何動情的模樣。但煥不在意,只要能守着阡華,能像現在這般抱着阡華,看他在自己的懷中沉睡的模樣,便足矣。

阡華的身體先天虛弱,煥時常找來良藥爲他調理,然總不見起色。

“給你。”煥遞出了一枚簪子,紫竹質地,觸手微涼,卻是光滑如玉,打磨得極爲精細。

阡華看了一會兒,伸手接過。

指尖有了短暫的觸碰,阡華收回手,低頭看着紫竹簪,脣邊微微彎起了一道柔軟的弧度。

“爲什麼總是這麼涼?”煥注意到了他的笑容,心中一陣狂喜,復又伸手,握住了阡華握簪的手,將溫熱的體溫傳遞給他,“會不會覺着不舒服?”

他搖頭,冰涼的手漸漸變暖,他擡眼看煥,淡漠的眼眸直視眼前的男子,“你何時才能替我報仇?”

煥的神色開始變得有些奇怪,“你等不及麼?”

“沒錯。”

“……會的,我很快就會替你辦到。”煥低聲說到,目光在阡華看不見的地方,慢慢黯淡了下來。

那日,阡華正在院中低頭撥弄棋子,一支箭擦着他的耳際頂入了他身後的樹幹,鋒利的箭頭割斷了他一縷鬢髮。

煥飛快地從房中衝了出來,將他護在懷中,“阡華!你有沒有受傷?”

阡華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身後的那支箭。

“我會處理的,你先回屋休息可好?”煥扶着他往回走。

在煥扶他落座之際,他忽而開口,“是要出去了麼?”

煥怔了一下,復又點頭道:“是的。我會和那人說,就這一次了,以後再也不去了。”他做完這次任務之後就爲阡華報仇,然後帶着阡華歸隱山林。他這樣想着,脣邊的笑容淡淡,卻是掩飾不住。阡華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最後一次?”尚書令重複着,繼而一笑,“煥,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是認真的。”煥說。

尚書令沉吟了一會兒,狀似不捨,“好罷,不過,你不再爲我效命實在是一個損失。”

“最後一個任務是什麼?”他問。

尚書令緩緩說出了兩個字,“阡華。”

煥微微吃驚,旋即道:“不。”他是他萌生隱退之心的因由,更何況,他一直都——愛着阡華。

“要麼你殺了他,完成此次任務後,你自可離開。要麼,你從此以後都不能離開。”尚書令如此說到。

一輩子爲他殺人麼?煥冷笑,手一動,兵器在手,“那我先殺了你,這樣一來,什麼都了結了。”

“你的心中沒有絲毫慚愧麼?殺了齊陌,還能如此坦然的面對他的情人,還能——抱他。”尚書令嘲諷着。

煥驀地睜大了眼睛,眼底的冷光妖亮如同劍光,“你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

“若你不能爲我所用,留你何用?”

“可我也能取你性命。”他轉動手腕,劍光冷然,映着尚書令依舊鎮定的面容。

“若你能辦到的話。”尚書令高深莫測地笑着。

煥方運起內力便不禁噴出了一大口血,“你……”

“我在房間裡燃了毒香,很早之前我就猜到你終有一日會走,所以每每召你來時都會染上毒香在你走之前再給你解藥。”

煥忽而便想到了每每離開時尚書令要他飲下的酒水,心中的某一處一點點變涼。

“如何?考慮清楚了麼?去,或是留。”尚書令問,彷彿已然知曉了他的答案一般的胸有成竹。

“我說過,殺了你就什麼事都能了結。”他一字一句地說到,面無表情,手中的劍劃過空氣,穿透了尚書令的心臟。

“即便武功全失,我也能殺了你。”他抽出了劍,揚長而去。尚書令驚愕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轟然倒下。

他要回去,那裡有人在等着他,他會帶着他一同離開……

在殺人時萬分凌厲而冷血的眼底正有一種奇異的熱切期盼在燃燒着。煥加快了腳步,抹去了脣邊不斷溢出的鮮血。

他推開門,看見了素衣而立的阡華,不由微笑了起來。他走過去,輕輕抱住了阡華,“我爲你報仇了,阡華,我……”

聲音戛然而止,他的心口忽而一涼,慢慢低下頭去,他看見阡華將一支竹簪刺入了他的心口,那張蒼白而清秀的面容之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是他送給他的竹簪……煥倒退了兩步,呆呆地問:“阡華,你要殺我?”他的聲音異常乾澀。那支簪子,是他親手做的紫竹簪,因爲覺得與阡華極爲相配,而阡華在接過它時,分明還微微帶着笑意,那讓他爲之高興了許久的笑靨……

阡華鬆開了手,臉色蒼白而冷漠,“你殺了陌。”他平靜的說到。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煥的表情似哭似笑,“你一直都在騙我。”

阡華的眼中劃過一絲光亮,“我知道你的主子是尚書令,僅此而已。”

“可你最後還是知道了。是我殺了陌。”煥的神色黯淡而灰敗。

阡華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很卑劣是不是?無恥地佔有了你,卻還在一直欺騙着你。”甚至妄圖欺騙一輩子……

阡華沉默了半晌,搖頭,“不,也許是我利用了你。”

“是我不該渴盼你的這份淡泊……”他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我的這雙手早已沾滿了鮮血,卻想把這一切都洗乾淨,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聞言似乎想要說什麼,但阡華最終只是沉默,靜靜地看着煥,神色與往常無異。

煥拔住了竹簪,也不在意傷處的血漬漸漸擴大,“髒了……”其上斑斑血跡,污了原本的色澤。

“你本不該送我。”

“其實,你若想取我性命,告訴我便是,或者,我把劍給你,讓你親手殺了我……這隻簪子你不是很喜歡麼?”他見他經常戴着,莫不是……只爲了尋找機會下手?煥不敢去想,也不願再去想。他的身體漸漸沉重了起來。

“可它已經髒了。”

煥怔然,旋即淡淡苦笑,“也是。”他用手去抹簪子上的血漬,卻是怎麼都弄不乾淨,“都已經髒了啊……”他低喃。

緩緩跪了下來,煥的神志開始變得模糊。氣血不住翻騰,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死去。

有一雙手輕輕扶上了他的臉,冰涼的觸感,他吃力地擡眼,看見了近在咫尺的容顏,聽見對方問:“你怎麼了?”

阡華可以確定,他的簪子不足以要了煥的性命。但煥此時的模樣又是這般虛弱。

煥伸手,覆蓋住了阡華冰涼的手,“你的手還是很涼,爲什麼都焐不熱呢?”

“我沒有喝你熬得藥。”阡華說。

他鬆開了手,“是因爲嫌我髒麼?那些藥,我沒有用尚書令給的銀兩買,是我自己去採來的。我知道,那些錢上,都沾着血。”

阡華搖頭,“不是……”

煥無力地閉上了眼睛,頭緩緩低了下去,“阡華,一直沒有告訴你,我……”他向前傾倒,於阡華的懷中停止了呼吸。結束了他充滿殺孽的一生。

“其實我是沒有告訴你,我也許,喜歡上了你。”阡華靜靜地攬着煥變得冰涼的身體,“我很喜歡那支簪子。我不喝藥是因爲知道你一定會死在我的手裡,我要爲陌報仇,但我不想一個人活下去。”

他從煥的手中抽出了那支血跡斑斑的紫竹簪,血漬業已風乾,駭人而妖豔,“髒了有什麼關係?自從發覺自己開始喜歡上你,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

有一滴淚滑落蒼白的臉頰,滴在了簪子上,“我甚至不清楚我愛的究竟是你還是陌。這樣的我,纔是最卑劣的人。”他的聲音極爲平靜,眼角的淚尚未落下已被他眨去,“煥,若是可能,你可會在黃泉路上等我?”他喃喃自語着,穩穩地拔出煥的劍。

素衣染紅,他抱住了煥,慢慢合上了眼睛。

伍 葛生(下)叄 素冠貳 羔裘叄 素冠壹 氓陸 木瓜(上)貳 羔裘壹 氓叄 素冠陸 木瓜(上)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下)伍 葛生(下)壹 氓柒 擊鼓(上)貳 羔裘陸 木瓜(上)壹 氓肆 宛丘叄 素冠貳 羔裘陸 木瓜(下)陸 木瓜(上)陸 木瓜(下)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上)伍 葛生(下)柒 擊鼓(上)叄 素冠伍 葛生(上)柒 擊鼓(上)肆 宛丘伍 葛生(下)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下)柒 擊鼓(上)柒 擊鼓(上)柒 擊鼓(上)貳 羔裘柒 擊鼓(上)肆 宛丘貳 羔裘陸 木瓜(上)叄 素冠柒 擊鼓(上)伍 葛生(上)壹 氓叄 素冠壹 氓伍 葛生(上)柒 擊鼓(上)陸 木瓜(上)陸 木瓜(下)叄 素冠陸 木瓜(下)陸 木瓜(上)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上)叄 素冠肆 宛丘陸 木瓜(下)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上)肆 宛丘肆 宛丘貳 羔裘陸 木瓜(上)叄 素冠陸 木瓜(下)壹 氓壹 氓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下)陸 木瓜(上)陸 木瓜(上)壹 氓柒 擊鼓(上)陸 木瓜(上)貳 羔裘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上)柒 擊鼓(上)叄 素冠肆 宛丘陸 木瓜(上)叄 素冠貳 羔裘貳 羔裘肆 宛丘伍 葛生(下)陸 木瓜(下)伍 葛生(下)叄 素冠陸 木瓜(下)貳 羔裘
伍 葛生(下)叄 素冠貳 羔裘叄 素冠壹 氓陸 木瓜(上)貳 羔裘壹 氓叄 素冠陸 木瓜(上)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下)伍 葛生(下)壹 氓柒 擊鼓(上)貳 羔裘陸 木瓜(上)壹 氓肆 宛丘叄 素冠貳 羔裘陸 木瓜(下)陸 木瓜(上)陸 木瓜(下)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上)伍 葛生(下)柒 擊鼓(上)叄 素冠伍 葛生(上)柒 擊鼓(上)肆 宛丘伍 葛生(下)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下)柒 擊鼓(上)柒 擊鼓(上)柒 擊鼓(上)貳 羔裘柒 擊鼓(上)肆 宛丘貳 羔裘陸 木瓜(上)叄 素冠柒 擊鼓(上)伍 葛生(上)壹 氓叄 素冠壹 氓伍 葛生(上)柒 擊鼓(上)陸 木瓜(上)陸 木瓜(下)叄 素冠陸 木瓜(下)陸 木瓜(上)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上)叄 素冠肆 宛丘陸 木瓜(下)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上)肆 宛丘肆 宛丘貳 羔裘陸 木瓜(上)叄 素冠陸 木瓜(下)壹 氓壹 氓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下)陸 木瓜(上)陸 木瓜(上)壹 氓柒 擊鼓(上)陸 木瓜(上)貳 羔裘伍 葛生(上)陸 木瓜(上)柒 擊鼓(上)叄 素冠肆 宛丘陸 木瓜(上)叄 素冠貳 羔裘貳 羔裘肆 宛丘伍 葛生(下)陸 木瓜(下)伍 葛生(下)叄 素冠陸 木瓜(下)貳 羔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