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歡快笑聲
一聽高源這話，現場的大夫們先是一靜。
而後，嚴橋老中醫放過了沈叢雲，他走到前面去，沉聲問高源：“高大夫，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嗎？”
高源道：“當然不是，只是純粹的醫學探討而已。”
嚴橋老中醫微微頷首：“既然是單純的學術探討，那我們便放膽一說了。請不要牽扯別的，也不要見怪。”
高源看了看嚴橋老中醫，看了看難堪不已的沈叢雲，他又回頭看一眼趙煥章。
趙煥章也對他尷尬一笑，他湊近高源，小聲地說：“高大夫，嚴老跟沈大夫有很多恩怨，所以他老針對我們，你小心應對，別跟他發生衝突。”
高源微微頷首，對嚴橋老中醫道：“嚴老請說。”
聽到這年輕人尊稱他爲嚴老，嚴橋老中醫的臉色這才稍稍好看一些，他說：“中醫對血證的論述由來已久，《金匱要略》上就特意把血證單獨列了一個篇章。主要治法是瀉火止血的瀉心湯和溫脾攝血的黃土湯。”
“張景嶽也總結前人所言，則說‘血動之由，唯火唯氣也。故察火者但察其有火無火，察氣者但察其氣虛氣實。’所以治療血證無非是瀉火涼血，和補氣攝血。”
“鼻衄基本都是熱傷脈絡，迫血妄行。哪裡來的四逆湯止血？附子和乾薑都是大辛大熱之物，火熱之力通行十二經，力量極強，不合血癥啊。”
嚴橋老中醫也徹底沒了脾氣，怪就怪他腦子一熱就擡槓，沒有上前細察情況，不然以他能力未必不能發現端倪。
連縣裡醫術最高者的李潤玉都這麼說了，底下人紛紛譁然起來。
趙煥章頓時啞言。
嚴橋老中醫只是一笑，
高源又道：“剛纔嚴老提到了張景嶽的察有火無火，察是否氣虛。朱丹溪曾經提出了氣有餘便是火，那麼嚴老是否還記得張景嶽創造性地提出了氣不足便是寒的觀點，那氣虛不攝血，是否也可以理解成寒證呢？”
見到嚴橋又來找診所麻煩了，沈叢雲尷尬極了，尤其今天還有領導在，可這會兒他也沒法說什麼，只能焦急的打轉轉，眼前一陣陣發黑，這可是千載難逢在領導面前露臉的機會，可別被他的前老丈人給毀了啊。
沈叢雲都感動了，淚眼汪汪地看着高源，高大夫爲了他，居然敢跟他前岳父這麼硬剛！
李勝利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露出一臉不屑。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高源道：“一兩附子，一兩炮姜，七錢炙甘草。”
嚴橋老中醫臉又要成鍋底了。
他雖然不服高源，但也知道這個年輕人不是什麼易於之輩。見對方如此有自信，李潤玉稍一思索，便上前親手診斷起了病情。
張老太太興奮了，其他人尷尬了。
李勝利道：“不多啊，我們之前在霍鄉，一次用了差不多半斤呢。”
高源趁熱打鐵，又問：“都說氣血氣血，氣屬陽，血屬陰，這最基礎的醫理，嚴老也忘記了嗎？”
趙煥章苦心巴巴勸高源：“高大夫，慎重啊，慎重啊，少火生氣，壯火食氣啊，這火太大了，反而食氣，反而更加氣虛，更容易出事啊。”
趙煥章汗都快下來了，可真敢聊。
“啊？”趙煥章聽得一懵。
高源拍拍趙煥章，示意無妨，他道：“嚴老引經據典，確實讓人佩服，嚴家真不愧是我們縣的第一大的醫學世家。”
李潤玉問：“劑量呢？”
嚴橋拄着拐，老氣橫秋地看着高源，淡淡說道：“高大夫，不解釋解釋嗎？”
李勝利道：“當時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了，反正雙手六脈全沒了，高大夫說足三脈也就剩下太溪脈還隱隱約約，家屬說都休克一個多小時了，人都涼了。結果，高大夫一副藥下去，嘿，又活了。”
高源也沒管他們，就轉身對張遠材一家人說：“剛纔你們也都聽到了，反正我的建議是用四逆湯。”
李潤玉看向了高源，問：“你打算怎麼治？”
高源反問道：“我能委婉，可他以後能不來找麻煩嗎？”
高源看着這個上輩子的老對手，他露出微笑，說：“四逆湯足矣，無須加味。”
嚴橋老中醫剛纔因爲看見沈叢雲這個畜生，所以腦子一熱，在什麼情況都不瞭解的情況下，就站出來找麻煩了。只是他也沒想到高源會這麼不給面子，他現在被高源頂的下不來了。
李勝利左右看看，都不知道他們在笑啥。
李勝利又道：“那大姐可比這小孩嚴重多了，這孩子還能說話，還能坐着。那大姐產後暴崩，流了一大木盆的血呢。”
人羣裡面一大夫聽得笑了：“噗，一盆，您當殺豬呢，流那麼多血，那人還能活？”
高源不管對方的臉色：“您剛纔也說了張仲景的觀點，那您是否更應該記得仲景治病的十二字準則，觀其脈症，知犯何逆，隨證治之。”
“這……”嚴橋老中醫頓時一滯。
只是李潤玉皺了皺眉，從以往的經驗和醫理上來說，嚴橋老中醫分析的是很有道理的。但他看着高源那淡然自若的模樣，他心裡也沒了底氣。
趙煥章還在小聲提醒高源：“高大夫，要小心，要慎重啊。”
這下，連李潤玉都聽笑了。
一時間，診所內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嚴橋這番話說完，馬上就有捧哏的，後面一羣大夫紛紛爲他喝彩。
大家齊齊又看向了正在給病人診斷的李潤玉。
嚴橋嘴角抽了抽，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這麼狠，沒完了？你特麼還沒進衛協會呢，還想不想進衛協會了？
高源卻溫和地笑了笑，說：“就跟嚴老剛纔說的一樣，只是簡單純粹的學術探討，不牽扯別的，也請不要見怪。”
趙煥章趕緊拉了拉高源，對他道：“你說話不能委婉一些嗎？”
“您剛纔不過是站在人羣最後面，僅僅只聽到一個流鼻血，一個四逆湯而已。您都沒有上前看一眼病人的情況，沒有做任何診斷，就敢如此斷定嗎？”
張老太太立馬接上：“有啊，有啊，哎呀，高大夫，你真是神醫啊，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而此時，李潤玉也診斷結束，他站了起來說：“手足逆冷，精神萎靡，脣舌淡白，屬於少陰寒證。”
局領導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臉色不好看，但也沒說什麼，說好了是學術探討，他這個領導就不好干涉了。
“多……多少？”連李潤玉都打了個磕巴。
嚴橋老中醫露出不敢相信之色，只來了一句：“年輕人好膽量！”
趙煥章反問：“這還不算多？”
張老太太馬上點頭：“我們都聽你的，你說了算，用多少都成。”
趙煥章兩眼一黑，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高源得拿一兩附子來嚇唬他！
後面那羣大夫也跟聽天方夜譚一樣。
不等高源說話，李勝利先插嘴：“趙大夫，這也算多？”
本來臉色難看之極的嚴橋老中醫也被李勝利逗笑了。
後面那羣看熱鬧的也是齊齊一愣。
高源還補了一句：“嚴老，若是有疑問，也可以問問小孩的家人。之前在用冷水敷臉敷額頭的時候，是否有流血加重的情況。”
面對張老太太無條件的信任，高源心中寬慰。
張老太太又問：“那我小孫子什麼時候能好啊？”
高源看了看說：“這點小病，一服藥下去怎麼也好了。”
“嘎”的一下，全場笑聲戛然而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