瞰雲城的地貌頗爲獨特,乃是由坐落於一片水域中的羣島組成,島間以懸空索橋相連;環繞島嶼的水域溫度奇高,傳說是因爲這下面有通往人間界的裂縫,人間正陽氣息從這裡滲透出來所致。
這片水域終年水汽蒸騰,以致羣島終日籠罩在雲霧之中,從城中往外望,到處是茫茫雲海,因此得名瞰雲城。
這裡的島嶼大多平頂,據說是因爲很久之前界河氾濫,將島嶼峰頂給削平所形成的。
因爲這裡獨特的地理成因,這裡離界河比一般的城鎮要近上不少,一些島嶼上有些極高的山峰遇到界河特別洶涌之時還會被波及,經年累月,山石也被滲透了混沌氣息,盛產一些獨特的草藥,於淬鍊神魂有奇效。
而這裡的水域中則生長着獨有的水獸,雖然形態各不相同,但它們都具有同一個特點,那就是能滋養神魂。
正是因此,藥家才選了這裡作爲家族定居的地方。
藥家居住在瞰雲城最大的一座島嶼上,三人出了城門,不遠就是一條索橋,通往另一座島嶼,這座島嶼比藥家所在的島嶼要高不少,面積略小一些,平時並無人居住,只是因爲位於幾座大島中間,所以常會用來當作流動集市之用。
龍淵原本並不明白爲什麼這裡沒有人居住,今天跟藥木言一起過來,才知道原來這裡是蓮舟渡口,難怪沒有人居住在此,畢竟誰也不想自己的家每年都被界河淹上一次。
三人到達渡口島嶼時天色尚早,但已經有許多人早早地來了,一些商販正挑着貨擔四處走動叫賣,頗爲熱鬧。
島嶼的平頂上已經布好了一個巨大的陣法,佔據了大半個地面。藥木言告訴龍淵這個陣法是爲連接界河、接引蓮舟之用。
圍着陣法建有一圈樓臺,是官署和各大家族所搭建的,用來觀景引渡。這些樓臺最頂層都是平臺,還建有向外探出的棧橋,好方便蓮舟停靠。
藥木言領着龍淵去了藥家的樓臺,在樓上找了個位置坐下,蒼遨先是老老實實地蹲坐在樓上,好奇地守着欄杆想看看界河什麼時候掉下來,等了好一陣兒,見並沒有什麼動靜,再也耐不住性子,吵着要出去玩,龍淵知道它坐不住,叮囑了幾句就隨它去了。
藥木言陪着龍淵坐了一小會兒,也被長輩們叫去應酬,只餘龍淵一個人坐在那兒。
龍淵雖然看似平靜地坐在樓上,但其實卻有些緊張不安——畢竟這一次極有可能搞清楚自己的身世。
龍淵來到盡鄉界之後,時不時就會有追思蝶前來,還盡是極品鳳蝶,只是這些鳳蝶與之前在界門關的一樣,都是來自同一人,除此之外,再沒有別人的追思蝶前來了。如此看來當初蒼遨猜的不錯,他們倆的確是散修,大概還是苦修之士,所以也沒什麼親故。
龍淵倒不在乎有沒有別的親故,只是心中對於這位朋友覺得十分愧疚——此人對自己如此情深義重,自己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藥木言有時會打趣龍淵,說這多半是位癡情女子,龍淵卻不知爲何,隱約覺得是位年輕男子,爲此藥木言還說要跟他打個賭,待他中元返鄉去一探究竟。
如今已是中元,蓮舟將至,龍淵既期盼,又緊張,還有幾分難過,畢竟自己是可以返鄉,但卻無法讓這位朋友知曉自己一切安好。
龍淵一邊想着,一邊盯着界河出神,不知不覺天色開始變暗,界河中隱隱約約地透出點點星光。
說來也奇怪,
盡鄉界上空雖然是界河,可在一般地界看來就跟尋常天空差不多,也有日月星辰,陰睛風雨,倒是跟人間界十分相似。
到了夜間,界河中還會有星光閃爍,不時還有如流星一樣的流光,有人說這些星光是人間燈火,也有人說這是人間思念,而流光,則是無法穿過界壁的蓮燈燃燒的光芒。
龍淵就麼這怔怔地出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樓裡樓外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龍淵回過神來,發現界河不知道什麼時候掀起了風浪,正翻卷着往地面涌來,就如同大海漲潮時一樣,層層的波浪堆疊推擠,起起落落地漸漸向地面壓過來。波浪之後還有什麼發光的東西在慢慢靠近,似乎也在推動這些波浪向前涌。
若是從遠外看,就能看到,這座島嶼上方的天空向下突出形成了一座山峰,山峰呈現出深藍色,內有星光搖曳,峰頂雪白,就像倒轉的雪山,山峰搖擺不停,像是湖面倒影被風吹動,又好像是在努力扭動生長,想要夠到地面,連成通天的橋樑。
龍淵急忙在心裡招呼了蒼遨一聲,不多時,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大呼小叫。龍淵聽到這個聲音,不禁扶額嘆了口氣,也來不及走樓梯,起身直接從樓上一躍而下,往發出呼喊的地方趕過去。遠遠地,龍淵就看到果然是蒼遨正橫衝直撞地往這邊跑。
其實蒼遨倒不是故意搗亂, 只是現在蓮舟就要出現了,整個瞰雲城的人都彙集在這裡,擁擠異常,蒼遨急着趕過來,自然是衝撞了不少人,惹得衆人一頓抱怨。
龍淵趕到後急忙跟人羣團團賠了禮,然後帶着蒼遨回了藥家的樓臺。
藥木言這時正在樓下等他們,見龍淵帶着蒼遨返回,便招呼他們一起去到棧橋邊上,等着蓮舟出現。
此時天河已經壓得很低,似乎觸手可及,巨浪翻卷激起細碎的飛沫,被風一揚便四散開來。別看這些飛沫細如毛髮、輕如無物,但這可並非尋常河水,而是混沌罡風所化,能傷人神魂。
蒼遨正蹲坐在棧橋邊仰頭看着天河,見巨浪從天而降還覺得挺有趣,忽然被一片飛沫打在身上,頓時渾身上下一陣刺痛,驚得它猛地躥了起來。
龍淵也被飛沫濺到,雖然也很吃驚,但有沒像蒼遨這麼的大反應,此時見蒼遨這一跳有些不明就裡,急忙蹲身摟住它問:“小白,怎麼了?”
其實真要說起來,這些飛沫打在身上雖然疼,但這種感覺一閃即逝,也算不得有多大傷害,只是蒼遨沒防備這些飛沫會有這樣的效果,驚訝多於疼痛,纔會有這樣的反應。
此時刺痛的感覺已經消失,蒼遨也覺得自己剛纔反應實在太大了,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四下張望了幾眼,發現衆人都在關注界河,並沒有注意到它,這才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好奇,方纔衆人都被飛沫濺到了,怎麼好像都沒反應?想着便抱怨道:“這水是怎麼回事?跟針扎似的?你們都沒感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