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期過後,雲起想着自己當初說過要去登門拜謝劉伯,雖然不捨,但還是收拾好東西,在寒嶺生墓前恭恭敬敬地磕頭拜過,一步三回頭地下山去了。
這一路回去,沿途風景依舊,只是來時是兩人,如今回去卻只有雲起一人。回想起幾日前跟寒嶺生一起走過這段路時他的音容笑貌,雲起頓時覺得恍如隔世,更是心中悽然。
這一路似乎格外的漫長,雲起好不容易纔走回鎮上,他先回客棧收拾了一番,然後去買了禮物,打聽到劉元的住處,前去拜謝了劉元,然後便一個人繼續上路了。
這些日子以來,雲起腦海中反反覆覆都是與寒嶺生相識相交的種種過往,尤其是寒嶺生最後跟他說的話——
“齊家治國,爲萬民開太平”
“記得一定要考個狀元啊”
這些話在雲起耳邊來來回回地響,他心中也漸漸有了決斷。
雲起固然重情重義,寒嶺生的死對他打擊甚重,那天要不是被劉元發現,說不得真會就此殞命,但若是因此意志消沉,甚至罔顧自己性命,看似情深義重,其實卻是辜負了寒嶺生捨身相救之恩。
因此雲起雖然心如刀絞,還是逼着自己收拾心情趕往京城赴會試去了,並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考取功名,治國齊家,造福百姓,以全寒嶺生心願,報答他救命之恩。
其實這也正是寒嶺生臨終前那一番話的用意所在——
寒嶺生雖然與雲起相識不過數月,但兩人意氣相投,彼此之間相知至深,他知道雲起重情重義,自己這一死只怕雲起一時難以承受,所以刻意說要他考取狀元,齊家治國開太平,便是希望雲起心有所繫,不至於太過消沉。
而云起也確實沒有辜負寒嶺生這一番良苦用心,只不過寒嶺生沒有想到的是,他這一番囑託對於雲起而言雖然是支撐,可也是雲起心中的揹負,後來雲起一生操勞,殫精竭慮,以致年紀輕輕就辭世而去,不得不說多少都與此有關。
雲起到達京城之時已是隆冬時節,他隨便尋了一處客棧住下,便開始專心讀書備考,只是偶爾會去拜見一些前輩、俊傑。
除此之外,雲起自己本來就是有名的才子,慕名前來結交的人也不少,雲起雖然不大喜歡應酬,但他素來待人溫和,自然不好意思拒絕他人的好意,是以平日裡也少不了些迎來送往。
不過也是虧得如此,倒讓雲起沒那麼多時間沉浸在寒嶺生逝世的悲痛之中,只是夜深人靜、午夜夢迴,還是常常念及往日,免不得又是一陣神傷。
會試之期很快就到了,雲起與衆學子一同奔赴考場,經過緊張的三場會試,衆學子們終於鬆了一口氣,餘下的就是等着放榜了。
在等待放榜的這段時間,衆學子當然不會閒着,難得有這麼個天下才子薈聚一方的機會,自然是要組織各種文會,一來是以文會友,二來嘛,自古文無第一,這些才子們當然是要好好切磋切磋了。
雲起身爲江洲的第一才子,也收到了許多邀約,但他除了一些非去不可的場合,別的時候仍然跟會試之前一樣,一個人待在房間裡認真讀書。
這一日雲起照例在房間裡讀書,忽然聽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是一名叫王承恩的書生。
這王承恩是濱城王家的人,家族有不少人在朝廷任職,是當地有名的望族。王承恩是王家嫡系子弟,只是他讀書天賦只能算是尚可,這次來趕考不過是家族的要求,
倒不是指望他能考取功名,只是讓他來探望探望在京城的長輩。
此外,王承恩雖然讀書一般,但是善於交際,所以家族也是希望他此來能結交些新科才子,雲起便是他來了京城之後結交的人之一,不過王承恩這個人爲人倒也正直,所以雲起跟他關係還不錯。
原來,這一日是放榜的日子,王承恩是來找雲起一起去看榜的。
雲起想着看與不看都影響不了結果,這個時間去的人太多,太過吵鬧擁擠,便不想去。王承恩勸了兩句,見他實在不想去也就作罷,跟其他人一同吵吵鬧鬧地走了,雲起關上門又繼續看書。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陣陣喧鬧聲,開始雲起並不以爲意,不想這喧鬧聲越來越近,接着聽到有人急匆匆地跑到他門前,一通亂拍,還有幾個聲音在亂糟糟地喊:“雲公子,雲兄, 行之兄……”
雲起聽到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趕緊放下書去開門,就見好幾位學子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他門口,雲起不明就裡,行了個禮問道:“各位仁兄這是怎麼了?”
王承恩也在這幾個人中,見到雲起出來,便從幾人當中擠過來,一把抓住他興奮地大叫:“中了,中了!”
雲起有些摸不着頭腦,微笑着向王承恩拱了拱手問道:“王兄高中了?恭喜恭喜。”
王承恩一邊喘氣一邊斷斷續續說:“我能中什麼,是你中啦!行之兄,恭喜啊。”
旁邊的幾個人也亂哄哄地拱手道賀說:“恭喜行之兄。”
雲起原本對自己就有幾分信心,只是他爲人一向謙遜,自然不會妄自揣測,而且他也很擔心萬一考不好就愧對了寒嶺生,所以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忐忑。
此時聽到自己中了,雲起總算略略鬆了口氣,正想問一下自己的名次,從旁邊又衝過來一個人,是店裡的小二哥,他滿臉喜氣地衝到雲起跟前,作了個揖說:“恭喜今科會元。”
雲起聽到小二哥這一話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問:“什麼?”
王承恩這會兒總算是順過氣來,搶着說道:“行之兄,你得了今年會試榜首,恭喜恭喜啊。”
饒是雲起自信,也沒想過自己真能在天下衆多才子之中奪得榜首,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了一句:“承恩兄,此話當真?”
王承恩使勁拍了雲起兩下,說:“我怎麼敢拿這種事開玩笑。”
旁邊的一衆書生和店小二也連聲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