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嶺生聽見雲起拔劍,便知道他不肯獨自逃生,無奈地嘆了口氣,但他也知道雲起的性子雖然一向溫和有禮,極少與人相爭,可真認定了的事也是勸不動的,何況讀書人,講的是君子之義,這樣貪生怕死、背信棄義的舉動,別的人不知道,反正雲起是決計做不出來。
不過好在雲起自從得了這把劍,就一直勤練不輟,使起劍來倒也有幾分像模像樣,想來略作抵擋應該還是能做得到,眼下猛獸在前虎視眈眈,寒嶺生實在沒功夫跟雲起多說什麼,只能長嘆一聲說道:“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雲起點頭應了聲好,按照寒嶺生所教,雙手握劍擺了個橫劍的起手勢,深吸了一口氣,凝神注目,倒是感覺抖得不那麼厲害了。
寒嶺生聽得雲起呼吸穩了一些,便一緊手中獵刀狠狠地向老虎劈了過去。
其實與猛獸相爭,最忌急躁,寒嶺生常年在山裡打獵,也遇到過老虎,甚至交過手,但基本雙方旗鼓相當,並不會真的死鬥,試探幾次也就退了。
只是這一次,寒嶺生沒想會在這裡遇到老虎,一路上並不警覺、發現得太晚,以致受了傷,老虎見了血腥只怕不會善罷甘休,而自己有傷在先,拖得越久就越不利,若是自己支撐不住,雲起也危險,只得搶先出手。
說起來,也真是這兩人運氣不好,這座山谷所在雖然偏僻,但也並非人跡全無,以前從沒聽說過有什麼猛獸。這隻老虎原來也的確不在這一帶活動,而是住在深山裡,只是現在就快要入冬了,深山之中已經開始下雪,老虎找不到足夠的食物,所以才遊蕩出來覓食。
這邊因爲赤地脈的關係格外溫暖,老虎便被吸引過來了,正好撞上兩人,於是尋了個機會偷襲他們,沒想到被寒嶺生髮現,沒有得手不說,寒嶺生居然還敢主動攻擊自己,老虎頓時惱怒異常,與寒嶺生鬥到了一處,一時間爪影刀光交錯,幾個回合下來雙方身上都多出了幾道傷痕。
老虎雖然受了傷,卻是越發兇狠,略作喘息又撲了過來,雙方又是一陣亂鬥,打得是血肉橫飛。
寒嶺生見狀心中暗暗吃驚,按他所想,這隻老虎已經受傷不輕,正常來說就會退走了,不然就算最後撲殺了自己兩人,它也一定會被重創,只怕也熬不過這個冬天。
寒嶺生卻不知道這隻老虎實在是餓極了纔會到這裡,好不容易遇到獵物,怎麼可能退走,它若是真退走了,帶着這一身的傷,更難捕到別的獵物,只怕死得更快,是以這隻老虎也存了拼命的心思。
寒嶺生見老虎不肯退,也猜到今天不分出個死活來是沒辦法脫身了,此時他身上已經受了老虎好幾爪,渾身鮮血淋淋,傷口的疼痛還在其次,因爲失血過多,他眼前已經有些模糊,再不趕緊解決這隻老虎只怕雲起和自己都要死在這裡,當下一橫心,想着便是自己交待在這裡,殺了老虎至少可以保得了雲起的安全。
因此當老虎再次撲過來時,寒嶺生不僅不躲,反而迎上前拼着受了老虎一爪,將獵刀狠狠地插進老虎胸腔之中,然後雙手握住刀柄用盡全力轉了一下,頓時將這道傷口給撕裂開來,一股鮮血噴涌而出,瞬間就將老虎胸前的白毛染成了血紅色。
老虎吃痛,一聲嘶吼,狠狠地一揮爪,將寒嶺生擊飛開來,寒嶺生緊緊握住刀柄,趁勢將刀抽了出來,在老虎胸前留下一個鮮血淋漓的大洞。
隨着又一股鮮血噴涌而出,老虎終於支撐不住趴倒在地,
而寒嶺生本來傷得就不輕,再受了這兩爪更是不支,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倒在地上,也沒有力氣起身了。
寒嶺生與老虎纏鬥時雖然雲起就在一旁,但因爲寒嶺生刻意照顧,加上他多少也可以持劍自衛,倒沒太受傷,不過兩人的打鬥他也幫不上忙,只能在一旁乾着急。
此時雲起見一人一虎都動彈不得,急忙奔過來想去扶寒嶺生,餘光卻瞥見那隻老虎忽地一掙,似乎要爬起來,雲起心中一驚,生怕老虎再暴起傷人,顧不上多想,雙手握劍猛地撲了過去,狠狠地刺在老虎身上。
他這一下刺得極爲用力,整個人都壓在了劍上,加上這柄劍本就鋒利,竟從老虎身上貫穿而過,將它釘在了地上,一股鮮血猛地噴出, 濺在雲起的臉上和眼睛裡,雲起眼前頓時一片血紅。
饒是如此,雲起依然不放心,死死抵住劍柄不放,整個人幾乎趴在了老虎身上,全然沒想過自己離老虎這麼近,若是被這老虎拍上一爪、咬上一口,自己不死也得重傷。
好在這隻老虎原本就已經傷重,現在又被這一劍貫穿,重傷之下再也動彈不得。
雲起眼見老虎不再動作,急忙回身將寒嶺生扶起,卻見他雙眼神采已經有些渙散,趕緊胡亂地撕下自己的衣袖,想幫寒嶺生包紮止血。只是寒嶺生一身上下全是傷口,到處都在流血,根本就止不住,雲起顧不上、也不敢多想,徒勞地將手按壓在寒嶺生的傷口上。
寒嶺生擡手抓住了雲起,緩緩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白費力氣,雲起自然知道寒嶺生不行了,只是心中太過悲痛、不願意相信罷了,此時被寒嶺生抓住,再也忍不住,哭喊了一聲:“幹兄,對不起。”便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寒嶺生勉強提起一口氣,啞着嗓子道:“行之,我不能陪你上京了,你可千萬要照顧好自己。我一個山野閒人生死無關緊要,你卻不同,你有經世之才,自當齊家治國,爲萬民開太平,若是讓你枉死於此,卻是我對不起天下人了。”
寒嶺生說着勉強擡起手,想幫雲起擦眼淚,他的手上全是血跡,這麼一擦便抹了雲起一臉的血,寒嶺生見狀覺得自己滑稽,居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他滿口的鮮血,這一笑便被血嗆住,連聲咳了起來,這一咳又牽動了傷口,邊咳邊吐出好幾口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