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甫家裡正熱鬧的時候,臨安班荊館內。
班荊館和別的使館、豪宅沒什麼區別,但周圍的居民卻對這座住宅區畏若鬼神,走路時寧可繞個大圈,也不敢從這裡經過。
因爲這裡是金國使臣居住的地方。
作爲戰勝國,又是宋朝的君主國,金國使臣在臨安十分狂妄,肆意在街上騎馬縱奔,動輒傷人害命,附近的臨安居民被他們禍害了不少,但官府卻聽之任之,不敢有半分不滿的舉動。
因爲宋國的皇帝是主和派,相國是投降派,他們連一力主戰,給他們爭臉面爭骨氣的岳飛說殺就殺了,豈會在意班荊館附近的宋國百姓的死活?
此時此刻,館內最大的客廳之中,金主完顏亮居中而坐,下列坐着幾人,除了金國真正的使臣之外,還有幾個他的心腹官吏。
此外,完顏亮身後站着幾人,身形各異,但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彷彿能發光一般,透着一股亮度。
顯然,他們每一個都修爲不凡。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他們或者是武功高手,或者是術法真人,若是行走江湖,每一個都足以享譽天下。
但現在,他們不過是完顏亮的保鏢罷了。
須知無論金國還是宋國,都是當世大國,皇帝身爲一國之君,掌握的資源何其豐富?因此天下人才可以供他們挑選。
完顏亮是篡位登基,因此對自身的安危十分重視,無論何時,身邊都有好幾個供奉伺立,以衛安全。
“主上,宋國的禮部尚書今日來問,問使者何時有時間,宋帝想要接見。”金國使者說道。
“告訴他,朕……我明日便和他們皇帝見面,讓他們做好準備。”完顏亮笑道:“這一路而來,宋國的地理環境,山川要塞已盡在我心中,待見了趙構,我們此行南下便完成大半。”
“臣遵旨。”
完顏亮點點頭,想到昨晚宋國女子的美妙,不由得咧嘴一笑,忽然問道:“東京留守完顏雍現在如何?”
有大臣稟報道:“完顏雍低調任事,從不張揚。不過也有人說他善於隱忍,有不臣之心。”
此時,心腹大臣高存福說道:“主上,完顏雍完顏雍長得很魁偉,性格沉靜明達,又善於騎射。在宗室之中威望極高,不可不妨。”
完顏亮哈哈一笑,志得意滿的說道:“完顏雍是很不錯,但朕在一日,他是無可奈何的,此人連續向我上供遼骨睹犀佩馬、吐鶻良玉茶器,可見對我已經懼怕到骨髓之中,他在朕的手心中蹦躂不起來。”
蹦躂不起來,那你剛纔爲何要提起他?
高存福怎麼會不明白主子的心意?連忙稟報道:“主上,當年冒頓單于連續向東胡上供名馬、美人,以驕東胡之心,遂有統一漠北之大業,主上不可不察。”
完顏亮點點頭,笑道:“傳朕之意,讓完顏雍的妻子烏林答氏進京爲質。這一次,朕要把完顏雍的男人臉面徹底扒光,倒要看看他以後還有什麼威望。”
高存福躬身施禮:“臣遵命。”
原來完顏雍的妻子烏林答氏是女真族的大美人,又是一個賢德之人,輔佐丈夫爲人處世,甚有成效,深受人們尊敬。
若是此人入京爲質,以完顏亮貪花好色的性格,定然難逃其手,到那時候,完顏雍就會被人恥笑,以後就算起兵,只怕也少了威望。
這一招簡直就是一箭雙鵰,滿足了帝王的私慾,又噁心了政治對手,完顏亮這一手玩的當真漂亮。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稟報道:“啓稟主上,紇石烈胡剌已經返回,跪在門外等待召見。”
“哦?”完顏亮微微皺眉。心中生氣了一絲“紇石烈胡剌?烏延阿鄰呢?讓他進來,將事情說清楚。”
紇石烈胡剌進入大廳後,向完顏亮跪下磕頭,卻不言語。
其他幾個大臣自然心知肚明,立刻拱手告退。
待衆人走後,大廳中只留下完顏亮、紇石烈胡剌,以及護駕的三個護衛。
紇石烈胡剌恭敬的將半個時辰在李府的事情詳細敘述一遍。
“什麼?烏延阿鄰竟然被殺死了?”完顏亮心中一震,立刻生出一絲怒火。
在臨安的地盤上,便是趙構面對大金使者也得束手束腳,居然有不知名的小道士,敢於誅殺他的供奉,實在是不知死活。
他回頭看了看三個護衛,皺眉道:“你們三個且問問,這小道士到底什麼來歷,是可收還是可殺?”
“是!”
三人恭敬施禮。
其中一人皺眉看向紇石烈胡剌,問道:“你說那人不到二十歲歲,能舉手成雷,將黑巫大陣輕易破解,輕易解除烏延阿鄰的大傀儡術,然後將它雷的裡焦外嫩,被那傀儡趁機襲殺?”
“如果他真有這麼厲害,你怎麼活下來的?”
“他說讓我回來給主上,給黑巫教帶個話,說……”紇石烈胡剌欲言又止。
“說吧,朕赦你無罪。”完顏亮坐在那裡,淡淡的道。
“他說,若是主上就此退後,安心和趙構溝通國家大事,此事便到此爲止,若是繼續糾纏,那別怪他橫空出世,絕主上皇位,滅絕黑巫教”
說到這,紇石烈胡剌連連叩首,說道:“主上,這些都是封舟狂言,屬下不敢添油加醋。”
“好大的口氣!”
紇石烈胡剌此言一出,那三個護衛頓時齊聲怒罵。
完顏亮卻只是冷然一笑。
區區一個江南小道士,哪怕吹破了天,他大金皇帝怎麼會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手下的幾個護衛卻不能不在意。
“區區一個江南的小輩,也敢出此狂言?”
“呵呵,且不說我大金天命在身,便是黑巫教立足白山黑水多少年,其實一個區區小道士所能滅的?”
“主上,請允許我等這就出發,那封舟小道士再厲害,也擋不住我們數人聯手。”
有人怒罵,有人不屑,有人義憤填膺。
完顏亮神色不動,輕輕地一擺手,笑道:“區區一個小道士,還能反了天不成,朕給趙構一張紙條,用南人官府壓他,何須你們出手?”
他笑了笑,隨口又問道:“除此之外,他還說了什麼。”
“其他倒是沒有,只是說讓我能報信。”過紇石烈胡剌搖頭嗤笑道:“估計只是虛言恐嚇,我不是好好的在這...”
“啊!”
他正說着,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完顏亮和他身邊的幾個護衛也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扼住喉嚨,用震驚無比的眼神看着紇石烈胡剌。
只見紇石烈胡剌先是胸膛裡面冒出一團火焰,先是焚燒他的衣服,緊接着焚燒他的頭髮,接着才焚燒他的身軀,除此之外,似乎體內不斷地發出悶雷之聲,然後他每一次張嘴嚎叫,就有一道雷劈了出來。
“轟!”
牆壁上的紙畫被燒着了。
“轟!”
幾張桌椅被劈裂了。
“轟!”
牆角的大花瓶被劈碎了。
而紇石烈胡剌不停地滿地打滾哀嚎,但火焰根本沒有熄滅,反而愈演愈烈。
最後紇石烈胡剌在無盡的慘嚎中,硬生生被火焰燒成焦炭。
只是奇怪的是,儘管那幾個護衛沒有來得及站在完顏亮前面護駕,但是他們幾個人都安然無恙。
而那團火焰也只是焚燒紇石烈胡剌自己,沒有影響到其他任何東西。
整個大廳一片狼藉。
大廳之內一片死寂!
衆人全都噤若寒蟬。
連完顏亮也不禁神色大變,眼中露出恐懼。
留火焰於體內,埋雷符於身中,定時爆發,當面殺人,這是何等可怖可懼?
難怪此人敢直面大金皇帝。
有這般能耐的術法高人,當然可以笑傲王侯了。
一時之間,完顏亮只覺得心中膽寒。
宋人害怕金人,是因爲金人能打,可是若宋人擁有這樣的術法道士,他們自己都害怕,更別說金人了。
“此事,到此爲止。”完顏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啞着嗓子,艱難的吐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