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精心準備着,晚宴的事情不能出一點差子,都小心着點!”
因爲族會的緣故,範家府內的事物頗多,範依蘭的母親身邊不大好,大事情由依蘭打理着,至於準備晚宴這等小事情,便交給了範文軒最寵愛的姬妾如雪主持。
雖說範家嫡庶之別很分明,但那時對主子而言的。如雪好歹算是家主老爺的姬妾,而且很受寵,對下人們而言絕對算是主子。此時一番訓導,一幫下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如雪姨娘,什麼事惹您生氣了?”
“也沒什麼,今晚大爺要宴請三爺和一些管事,所以要求嚴格一些。”如雪的態度驟然間發生了變化,下人們全都看在心裡,心中那叫一個嫉妒啊!
同爲下人,人家彩兒可是依蘭大小姐的貼身侍女,待遇自然就不同了。這也難怪,按照府中的尊卑,即便是如雪見到依蘭小姐都要彎腰低頭的。
“哦,那有勞姨娘了,我順道過來取大小姐的晚餐的膳食!”
早有廚娘端上一個食盒,說道:“彩兒姑娘,大小姐的膳食已經準備好了!”
“先告辭了,不打擾姨娘了!”
“彩兒慢走,幫我問大小姐好!”
看着彩兒離去的背影,如雪臉上陡然間轉寒,低聲下氣賠笑臉的日子不好過,何況對象不過只是一個侍女。且先得意吧,過了今日看看誰纔是真正的主子。如雪嘴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誰也沒有留意到。
卻說彩兒拿了食盒便往回走,範依蘭的住所比較靠近山莊後面的高處。一來是範大小姐喜歡清靜,二來站在那邊能看見彭蠡澤湖畔。人們時常見到依蘭小姐倚樓遠眺。總以爲她是喜歡震澤的風光,卻沒有知道她是在翹首以盼某個人,守候一段屬於她一個人的記憶。
彩兒走了好遠,路過竹林的時候,卻聽到有人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聽到有人呼喚。
“彩兒……”
“誰?”彩兒不由的停下腳步,四下裡張望,尋找聲音的來源。
“彩兒。過來一下!”
彩兒走到竹林邊,纔看見粗大的翠竹之間一個人正在向自己招手,於是便走了過去。待看清楚來人面相的時候,不由的眼前一亮。便要張口招呼:“範……紫……”
誰知道剛剛開口,便見到那人做出噤聲的動作。
彩兒急忙壓低的聲音道:“範紫大哥,你怎麼在這裡?大少爺回來了?”
此人正是大管事範紫,只見他搖搖頭道:“彩兒,先別問那麼多。想辦法帶我去見大小姐,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彩兒隨即才發現範紫衣着打敗有些落魄,與範家大管事的身份很不相稱。即便是要見大小姐,光明正大地去求見就是了。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的?
範紫道:“事關重大,我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快些讓我見到大小姐,否則就要出大事了。”
“呃……”
範紫道:“關係到大少爺和老爺的安危……莫要再耽誤了。”
彩兒見範紫說的如此嚴肅。心中惶恐,點頭答應。
範紫補充道:“別讓人知道我回來了,不可走漏風聲!”
彩兒臉上不由的露出迷惘之色,今日這是怎麼了,心中雖然疑問,但也看出來確實是出大事了,便按照範紫的要求辦了。
範依蘭滿臉疑惑地在小樓裡接見了範紫,身邊只有侍女彩兒一人。
見到範依蘭的時候,範紫頓時跪倒在地,淚流滿面。
範依蘭是極其聰慧的女子,範紫以這樣一個模樣,非正常的方式來見自己,此時又是這個反應,心中頓時生了不祥的預感,問道:“範紫,大哥呢?”
範紫泣不成聲,半天才道:“大小姐,範紫無能,未能保護好大少爺,大少爺已經不在了!”
“什麼?”範依蘭心頭如遭雷擊,頓時癱坐在榻上,滿眼震驚與悲情。
“這不是真的?範紫大哥,你是不是糊塗了?”消息確實有些太過竟然,連站在一邊的彩兒都無法相信。
範紫低聲抽噎道:“大少爺真的走了!”
範文軒嫡出的子女只有范陽和範依蘭兩人,他們兩人可謂是兄妹情深,如今驟然聽到兄長的噩耗,範依蘭悲傷不已,心情無比的沉重,兩行清淚不知何時已經掛在臉上。
“說,到底發生了什麼?”範依蘭雖然悲傷,但聰慧明理的她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否則範紫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報喪,而不是採取這樣隱秘的方式來見自己。
“大小姐,範家出了內奸……”
一句話便讓範依蘭心中一震,一旁的彩兒這才確信果真是出大事了。
“當日……”
當日范陽用盡最後的力氣讓馬車墜崖,範鄂林在山崖地下找到馬車已經是第二日了,馬車的殘骸之中只有兩具屍體。也就是說範紫還活着,此事讓範鄂林大爲驚恐,立即開始追殺。
而此時,範紫已經抱着孩子南下了,一個大男人抱着一個孩子目標太過明顯,好幾次都被範鄂林的人手發現了蹤跡,好在他機靈才逃走的。而且,孩子太小,吃奶還有日常的照顧都非常困難。範紫無奈之際,發現了一些逃難的隊伍。
他們是因爲彭城之戰,家鄉遭毀的人,實在是厭倦了北上經常的戰亂。聽聞江東的越國,收留北方難民,分給房屋和土地。因此他們想要去試試,範紫在其中發現一個婦人,剛剛死了孩子,家中又缺衣少食的,很是貧窮。
範紫便重金想請,並許諾到達江東之後給予厚報,才說服那婦人照顧孩子。自己也混在難民的之中,騙過了範鄂林的追殺,這才緊趕慢趕地回到江東,還好族會尚未召開。
他本想直接去見範文軒的,可隨機又想到範文軻乃是家主,族會召開的時候定然會十分忙碌,想要見到不容易。而且範文軒那裡目標太大,很容易暴露蹤跡,在沒有完全確認對手的時候,不宜打草驚蛇。
他想起了范陽臨終囑託,前來見範依蘭。這樣轉告範文軒也就更方便一些,即便有什麼事情也有大小姐來來拿主意。
身爲範家四大心腹管事,曾經負責過震澤山莊的防務,對山莊的每一處角落都十分熟悉,因此悄悄摸進來見範依蘭。
進入山莊雖然容易,可是如何避開其他人,順利見到範依蘭可就有些難了。正在焦急的時候,正好瞧見了彩兒從此經過。範紫知道彩兒乃是跟隨大小姐多年的心腹侍女,自己也與之有些關係,這纔想辦法見到範依蘭。
範依蘭沉靜地聽完範紫的稟報,又看過范陽臨死前寫血跡暗號,只有她和父親才能看懂,確信範紫所言不假。沉聲問道:“大哥的孩子呢?”
范陽已經死了,那個孩子是他大哥唯一的骨血,也就是範家唯一的嫡長孫了,她有義務保護好那個孩子。
範紫道:“已經妥善安置在吳中城裡,沒人知道小少爺的身份,不會有事情。”
“好!”範依蘭應了一聲,這才問道:“你是說範家內部有奸細,懷疑定陶那邊有問題?”
範紫點頭道:“是的,大少爺的行蹤只有範白和範金二人知道,問題很可能就出在他們二人身上。”
“白、金二人?”範依蘭克制住滿腔的憤怒,低聲道:“那他們是爲什麼?他們爲何要殺死大哥,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好處?”
範紫搖頭道:“這也正是屬下不解的地方,屬下在定陶一帶曾經試驗過,家族有些聯絡點已經靠不住了。那些可都是他們兩人管轄的,多年下來已經都是他們的心腹了……”
“看樣子定陶是出問題了,是範白或者範金他們要做什麼事情?”範依蘭很是疑惑,她現在想要搞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大哥不在了,對誰最有利呢?”範依蘭一時間無法推斷白金二人的心思,只得從利益的角度反過來推理。
仇殺應該不會,其中一定有問題,既然有範家人蔘與的痕跡,就說明這個得益之人就在範家內部。
范陽是嫡長子,他死了,那麼範家的繼承權……範依蘭有幾個庶出的弟弟,但是都資質平庸,這樣的事情他們做不來。何況家主主位想來都是嫡子繼承,然後論長幼之別。
長幼?範依蘭心中驀然一震,想起前幾年幼子出身的族人爭奪權力的事情。後來三叔範文軻接管了齊地事務才得以平息下來。
三叔……範依蘭想到了範文軻。
三叔對父親一直很不服氣,或許早已心生怨恨,如今經營數年,已經培養出自己的勢力來。範依蘭清楚地意識到父親對其的監管已經失控了。
從各方面的信息看,三叔現在已經和漢王劉邦勾搭上,而父親也看中了劉邦,競爭和矛盾再次出現了,範文軻做出什麼出閣的事情也完全可能。
禍起蕭牆啊!
范陽死了,如果範文軒再有什麼意外,後面再有心腹管事們支持,那……
範依蘭陡然間嬌軀一震,擔心起父親的安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