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豆爺圓睜了兩眼,“有人說玉米是野孩子?”
小豆忙不迭地說;“爺爺,看你,最後不好了嗎?”大豆也附和,“就是,不就沒媽嗎?找個就行了。”說的很輕鬆。豆爺一句話說過去,“你當找媽就像買菜啊,買不到豆角買茄子的!”“你跟小孩子發啥火啊。”,豆奶不急不忙開腔,“我看,咱還是張羅着找找是正經。”她又嘆口氣,“哪怕是我爲了孩子啊。”
晚上。玉米等爸爸扣好門,偷偷地從簾子下探過頭去,“哥?”
“幹嗎呀?你嚇死人啊,一聲不坑就過來,啥事?”米蒿嚷着。“哥,”,玉米小心翼翼地問,“你還記得咱媽嗎?”“咱媽?咱媽可好了。咱媽長得很好看,也不像你,成天跑來跑去,咱媽做事都輕輕的,咱媽…”米蒿像陷入記憶裡,兀自說着,“哎,你咋想起來問這了?”米蒿偏過頭看着玉米。
“沒啥。我就是想咱媽了。”
頓了好大會,玉米有開口,“哥,睡着了沒?”
“沒,我也想咱媽呢。”米蒿回她。
石誠一手拿着毯子,一手就要敲門,忽聽得孩子們說想媽媽,不由得僵在那。又過一會,玉米說:“哥哥,你想不想要個媽?”石誠只覺心一緊,側耳聽下去。“我也不知道。”,米蒿想了想,才慢慢地說,“反正習慣了。哎,玉米別想了,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兩人往上拉了拉被單,翻身睡着。
石誠愣愣地站在院子裡,月光如水一樣包圍着他,夜色涼涼的,他不由得抱緊了毯子。青子,你說我該怎麼辦,孩子們該怎麼辦。老天啊,你讓我怎麼求你。
剛吃過晚飯,豆爺就搖着把扇子進了院門。
石誠拉過條凳,“豆叔,坐。我去倒點水。”“誠子,別忙活了。你也坐着,我跟你爹有話跟你說。”石誠只得坐下。
“青子啊,是個好媳婦,又能幹又孝順。可她畢竟去了啊。你對她的心咱們也都知道。”,豆爺一邊搖扇,一邊娓娓道來。石誠剛要插話,石大伯打住他,“聽你豆叔說完。”“早兩年你說孩子還小,怕委屈了他們。可現在他們大了,玉米也上學了。你這麼一個人過,總不是辦法。再說,這倆孩子,也要人照顧啊。”
“豆叔,您說的我懂。可我不想了,我一個人也能把孩子管好。”石誠擡起頭。
“管好?你管好自家的,能管住別家的嗎?你不知道玉米頭天上學,就有人叫她野孩子?”豆爺微微惱怒,這誠子,怎麼老不開竅啊。
“啥?”石大伯愣住,又長出一口氣,這孩子,也不跟家裡人說。
石誠低頭沉默不語,豆爺接着說:“玉米還是個孩子 ,誠子,你總得替孩子想想吧。”石誠想起米蒿說的反正習慣了,玉米想媽媽,他有些心酸,“爸,叔,你們讓我想想。”他慢慢走出院門,來到地裡。
青子,你幹嗎走的那麼早,都怪我,要是我不那麼犟,要是我說些軟話,或許就不會硬抓你,你就不會流產,就不會大出血,也就不會撇下我們走了。現在你讓我怎麼辦啊。石誠看看田裡綠油油的菜,看着一圈高高的向日葵,青子說向日葵戴着一圈鮮亮的黃邊,在那理直氣壯地自賞孤芳。她說我也像它。除了她,這世上還有誰知我?不相知的人即使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就算彼此相安無事,相敬如賓,又算什麼呢?青子青子,你若在,你若在…
石誠長出一口氣,菜地是一起開墾的菜地,菜地還像以前一樣綠意盎然,一壠壠的茄子,一架架的豆角,一畦畦的空心菜…每次來到這兒,他都會被這的溫暖包圍着,泡的心都漂起來。
“誠子哥。”
石誠轉過頭,看到了隱隱帶點怨氣的石蘭。
“蘭子,你咋來了?”石誠真不願被打擾,尤其是被蘭子。
“我剛纔去你家,大叔說你出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這,就過來看看。”石蘭心疼的看着他,“又想姐姐了?”
石誠不語,轉過頭看天。天上乾乾淨淨的,只在西天掛着道長長的邊。良久,他才慢慢開口,“蘭子,有時候要是被啥擋住了,就只能看到他,看不到更好的了。你得放下。”
“道理誰都知道,可誠子哥,你能不能做到呢?”
“我?”,石誠轉過頭,“我做到啥?”
石蘭盯住他的眼睛,“你現在能不能放下我姐姐?”
石誠頓住,終於又用力說道:“青子已經在我心底了,談不上放下放不下。”
太陽還在西天露着大半邊臉,蛐蛐兒早就迫不及待地叫上了。傍晚的涼風習習吹過,莊稼們伸一個懶腰,好不愜意。
“誠子哥,爲什麼要看清,眼裡只有一個東西,不是更清靜嗎?”石蘭淡淡道。
石誠轉過頭又去看天,“你總會明白的。”
“爸爸!”玉米遠遠的喊着跑過來,後面還跟着米蒿和盧偉。
“石蘭,你也在?我剛去你家,你不在…”盧偉掩不住滿臉的驚喜,“咦,這是誰家的院子啊,這麼整齊。”“我家的!”玉米得意的說,“爸爸,我想吃黃瓜,老師,你想不想?”石誠忙說:“米蒿,跟你妹妹去摘點,多摘點,洗幹靜了啊!”米蒿拉着玉米走進園子,才聽得他抱怨“哪有你這麼問的,真是笨!”還有玉米不服氣的辯解“他要不想吃,我不白摘了嗎,還不如長着。”
石誠笑笑,“這玉米,就這樣。”盧偉看了看忙活的玉米,“孩子你家的啊,挺聰明。哎大哥怎麼稱呼啊?”說着遞上煙,“來跟!”石誠伸手擋住,“我不吸菸。”盧偉以爲在客套,揚了揚,“沒事,帶過濾嘴的。”“誠子哥不吸菸,帶過濾機的也不吸。”石蘭沒好氣地打斷。“蘭子,”石誠看她一眼,“盧老師別見怪啊。”盧偉好奇地打量着石誠,“你是她哥啊?”“不,”,石誠笑笑,“是她姐夫,不過從小叫慣了哥。”“蘭子,蘭子…”,盧偉自語,忽然又說,“我也能叫你蘭子嗎?”石蘭伸展一下雙臂,“這是野外,沒有門吧。”盧偉思量着的話,還是猜不出她話的意思。正疑惑間,玉米和米蒿擡着一小籃黃瓜出來了。他接過玉米遞給的黃瓜,“玉米,老師問你,野外沒有門啥意思?”“就是沒門唄!”玉米很乾脆的回答,同時很清脆的咬一口黃瓜。盧偉左右不爽,”這樣啊…”“老師,這沒啥的,”盧偉瞪大眼睛,“在屋裡不就有門了嘛!”玉米得意地又咬口黃瓜,“老師,好吃嗎?”
盧偉不知所然的點點頭,心道,這都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