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剛漫步在這靜悄悄的村莊,剛進來時還躁得很,可走着走着就涼了下來。路上鋪着濃的化不開的綠陰。他看看錶,都一點多了,大概村民都在吃飯吧,這學校在哪啊,應該很明顯啊?他四下轉着,連個人影也沒碰到。
石欣吹着口哨溜達着去小廟,忽然看到不遠出有一人四下看着。她納悶的走過去,看了那人兩眼,冷冷的說:“找村委會走那邊。”順手一指。盧剛反問:“你怎麼就說我要去村委會呢?”“咳,那你來幹嗎,一看就知道不苟言笑,板這個臉,不是來視察的嗎?”,石欣沒好氣。“知道我是來視察的還不殷勤一點?”盧剛不知自己咋想的,忽然開起來玩笑。“視察怎麼啦,誰愛理理去,關我什麼事?我最討厭你這樣走走形式的視察!”,石欣得意一笑,“拜拜!”
“哎,等一下。”盧剛慌忙叫住,有點難爲情,“我不是視察的。”
石欣停住,“那你來幹嗎?看你來者不善,來尋仇啊?我們這可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沒得罪您吧?”盧剛一反常態覺得這姑娘的羅嗦很有意思,他皺眉,“你就不能想點好的?”
“嘿,看你一副黑金剛樣,”,石欣神神秘秘道:“不會是賣什麼藥丸的吧?”“哈哈哈,”,盧剛忍不住笑起來,“算是吧,不過我這藥丸只賣給一個人,而且不收錢。”“早說啊,”,石欣撇撇嘴,“不就找人嗎,繞這麼大一圈子。找誰啊?”“他是新來的老師,叫盧偉。”,盧剛答。
“他也來了,我只知道蘭子姐來了,”石欣低聲咕噥,“算了,你跟我走吧。”盧剛就提了東西跟在後面。
走了不多遠,盧剛詫異道:“那不是廟嗎,我可不是來拜菩薩的。”“你這人怎麼這麼少見多怪啊,還多疑。我騙你幹嗎?進去就知道了。”
盧剛半信半疑進廟門,那趴在供桌上大瞌睡的不就是自己的弟弟盧偉嗎?“小偉,小偉!”盧偉勉強睜開眼,又揉揉,再看,“哥,哥!”他一下跳起來,“坐,哥。你咋來了?”盧偉環視着小廟,“我坐了,那你坐哪?”盧偉手腳忙亂的收拾着供桌上的本子,“我坐桌上,很舒服的。”
“那我坐哪啊?”,石欣也進來,“咦,蘭子姐呢?”
“石欣,你也來了?”,盧偉笑笑,“你就將就着坐門檻吧。”,又衝裡叫。“哎!石蘭,石蘭!快看誰來了。”
“小偉,你咋跑這來了,真是辛苦你了,”,盧剛忿忿道,“爸也太過分了!”“哎,你這話可不對,”石欣打岔,“佛燈高照,紅袖添香,你還換不來呢!”盧剛看着這個靈動的姑娘,一時語塞,只悶悶應着。
“哥,別見怪。你在這,包你練一張利嘴。是不是啊,蘭子?”盧偉趁機說。“咳,你可別打擊一大片啊,我告訴你盧偉,”石欣倚着門框,“我們是深得姑蘇慕容家真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石蘭也笑着附和。“哥,你說說,你說說!”盧偉急道。“小偉,看你都多大的人了,”,他又轉向倆姑娘,“你們就是小偉的同學,石欣,石蘭?”
“你就是盧剛啊,”,石欣叫出來,“當年你可是叱吒風雲,傳說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今日可算見到廬山真面目了。”“小欣,”,石蘭輕聲叫住她,“怎麼還這麼沒遮沒攔的。”
“對了,哥,有沒有吃飯啊?”盧偉想起什麼,問。
“沒呢,”,盧剛擡起頭,“剛下車就過來找,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石蘭笑笑,“慚愧。看前面那兩排房子就是。”盧剛走出廟門,兩排房像喝醉了酒一樣歪歪靠靠,“這房子現在還湊合,就是啥設備都沒有,不過,小孩子聰明着呢,搞出很多花樣來。我還得跟他們學呢。”盧偉說着,“哥。要不我去小賣部買點,我今天在蘭子家吃的,把菜汁都吃光了。”“算了,要是盧師兄不介意,我去我家拿點,現成的,還沒涼。”,小欣說。“那太麻煩你了,要不我就湊合一下行了,”盧剛不好意思道,他看看欲出門的小欣,“謝了啊。”
“早知道會這麼客套,”,小欣不客氣回敬,“沒點新意。等着啊。”說着她就跑出去。“哥,見識到了吧,絕對不和我們在一個空間裡呼吸的人。還有,哥這的菜可是特好吃,呆會你可吃仔細了。”盧剛望着小欣的背影,回過神,“啊,你說啥?”
“沒啥,”,盧偉快活的嘆口氣,“現在我都貧死了,回家跟爸說話肯定又槓上了。”
“小欣,挺有趣的。”,盧剛微笑着,喃喃自語。
“來了來了。”小欣輕鬆走進來,一拍手,三個小孩魚貫而入,一個端饅頭,一個提菜,還有一個拎着一壺水。“怎麼樣,夠意思吧,多排場啊。”,小欣揚揚自得,“師兄,請吧。”大豆小豆玉米嘻嘻笑着,忽地齊齊鞠躬,“盧老師哥好。”盧剛侷促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叫我啊?”他不大確信。“當然是你,盧老師的哥。”,小欣湊趣,又一揮手,“看到了吧,出去出去,你看人家都不敢吃了。”廟內盧偉笑指盧剛,“哥,你頭回被人看稀奇吧?”
“也不是啊,”,盧剛含着飯咕噥,“還有剛生下來的時候。”
小欣進廟看盧剛正吃,心滿意足,“有長進。”
一會兒功夫,風捲殘雲,饅頭沒了,碗空了,茶也幹了。小欣難以置信,“長進這麼大,來饕餮了啊?”石蘭同情地看着她,“還不止一個。”
“誰讓你們這的菜這麼好吃呢。”盧偉笑說,“是不是啊,哥?”
盧剛心中暗暗叫苦,我可是六七個小時沒吃飯了。他不滿地瞪瞪盧偉,只得點頭稱是。
“哥,我們去逛逛吧,來了不走走實在可惜。”,盧偉站起來就要走。“我自己去吧,你忙你的。”,盧剛說着走出去。“那,早點回來啊。”
“哎,等一下,”,小欣叫住他,又朝外喊,“出來,我知道你們在這!”三個小傢伙灰溜溜地出來。小欣把他們叫道一旁,悄聲說,“小姑讓你們玩個很好玩的遊戲。”三個孩子馬上嚷嚷起來。“噓,小聲點。”,小欣示意他們停住,她看看遠處站着的盧剛,“等會,你們帶那個叔叔在我們村轉。小姑讓你們玩的是,讓他儘量多的說話,他可是個悶葫蘆。明白?”“明白!”“好,走!”
“老師哥,我們帶你去玩吧。”大豆走過去仰起頭說。盧剛暗自好笑,讓一幫小孩子帶我去玩?他搖搖頭,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面。
小豆小聲說:“他搖搖頭,說不呢,怎麼又來了?”大豆玉米也不懂,“管他呢。”
“咱問他問題,他就得答啊,不就說話了嗎?”“好,”,小豆贊同,“大豆,你最大,你先去。”
他們停下來,等盧剛跟上,大豆猛回頭冷不丁喊:“你好!”盧剛嚇一跳,搞什麼名堂?大豆見他不說話,只是盯着自己,心裡不由得發毛,一口氣說道:“你叫什麼家住哪多大了幹什麼的到這幹嗎來了!”盧偉皺皺眉,這小孩怎麼了。大豆見他沒反應,遇赦一樣跑開。他碰碰小豆,“你第二大,該你了。”小豆清清嗓子,一步一步走過去,他背課文一樣念道:“你喜歡吃土豆嗎?你會玩三國衝兵?你會爬樹抓魚嗎?哎,你家有小狗嗎,有的話給我一隻吧。”盧剛聽着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這孩子是不是病了,他眉頭皺的更緊了,彎下腰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小豆的眉頭。小豆以爲他要揍自己打他家小狗的主意,哇呀一聲跑開了。跑過去仍心有餘悸,“哇呀,嚇死我了。”“他是個傻子吧,你看問什麼都不答。”,大豆提出假設。“可能,他又吃那麼多,剛纔我看見我們帶去的飯他都吃了,傻子都很能吃的。”,小豆也附和。“哎呀,你們小聲點,別叫他聽見,看,他朝我們這望呢。”,玉米小聲道。三人同時回望一眼,又趕快扭回。“真怪啊,”,玉米喪氣道,“輪到我了,你們別跑啊,等着我。”她跑過去,在離盧剛大約一米處站住,小心翼翼地問:“老師哥,7加8等於幾啊?”盧剛越發疑惑 了。玉米又問:“那太陽從哪邊出來啊?”仍無迴應。她呼出一口氣,越發小心,伸出一根手指,晃着,“這是幾啊?”盧剛瞅了她半天,剛要開口,玉米已經一陣風一樣跑回去,喘着氣說道:“小姑。小姑肯定在騙我們。老師哥肯定不會說話。要不就是傻子。她還讓我們引他說話呢。”盧剛一下子明白過來,他急忙跟上去,見那三個小孩還想跑,急道:“你們跑什麼跑,誰是傻子啊?”三人愣住,不傻也不啞啊。
盧剛走到大豆跟前,“你是大豆?”大豆愣愣點頭。“那我告訴你,聽好了。我叫盧剛家住海城縣今年29搞土木的,”他一口氣說到這,“明白?”大豆張開嘴。
“你是小豆?”小豆低頭,“是。”“那我回答你,記住,我喜歡吃土豆,我不會玩三龜衝兵,我不會爬樹會釣魚,我家沒有小狗,哪天有了可以考慮送你一隻,曉得?”“是三國衝兵。”,小豆咕噥。
“你是玉米?”玉米呆呆點頭,“嗯。”“那我也回答你,7加8等於15,太陽在地球上東昇西落,在金星上是西升東落。”,他說着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住玉米的鼻尖,“這是一,小傢伙。”
“原來你不是傻子也不是啞巴啊。”,三人驚喜圍住盧剛,“早說嘛!”
盧剛詫異,“我本來就不是傻子以不是啞巴啊。誰這麼說我?”
“小姑說你是悶葫蘆,讓我們引你說話!”,三人着急辯解。盧剛垂下眼睛,一切可只有我叫別人悶葫蘆的份。他輕嘆一聲,轉而笑問:“那你們看我像嗎?”“不像!”,三人搖頭,“小姑爲什麼說你是呢?”盧剛笑說:“告訴你們小姑,她看到的是以前的盧剛,沒看到現在!玩去嘍!”
轉了大半天,盧剛興致不減,“你們看看這莊稼可真好,你看這玉米地,齊刷刷綠油油,真是生機勃勃啊,長得可真好!”“你看這大豆,毛茸茸的葉子,喜人啊。”“你看那天,多幹淨多藍啊,雲彩一片片都分層。”“你看…”
玉米嘀咕道:“果真不是悶葫蘆。”大豆小豆跟在後面氣喘吁吁,“還不如就是悶葫蘆呢。”
“還有啥地方,小傢伙?”盧剛期待地看着三個正喘氣的孩子。“沒,沒了。”,大豆邊喘邊說,“老師哥,您也歇會。”小豆埋怨,“這哪是我們帶他啊,他太能跑了,比我們還能跑!”
玉米嘆口氣,“自作孽,不可活啊。”“啥意思?”大豆問。
“米蒿常說我,該是自做自受活該。”,玉米說,“現在只有一個地方可以絆住他了。”“哪?”
“我家的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