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日司陵孤鴻前往宮家膳房做膳一事後,以朱妙瀧帶領宮家數人就在他們臨時居住的院子內佈置了一個簡單的小膳房。待司陵孤鴻與唐念念清晨醒來時,也已經將食材早早準備好。
只是因此,昨日陵孤鴻並沒有做任何隱瞞的手段,加上今天在院內佈置膳房,他出入膳房親自做膳的消息也不脛而走。礙於他的身份,並沒有人膽敢閒口戲說,唯有在少人之際才與幾個熟識的好友拿出來感嘆一番。
正所謂君子遠廚,在許多人看來男子下廚實在是極爲失面子的事情。只是這事在司陵孤鴻做出來,衆人看法卻完全不同。
男子多是感嘆他對唐念念過於縱容寵愛,也有惡意鄙夷者。女子則更多心生癡慕嫉妒,癡慕司陵孤鴻的溫柔疼愛,嫉妒唐念念得此殊榮。
唐念念等人居住院子下方鐵扇門人居住的小院。
一襲素雅白底墨綠碎花雲羅裙的柳飄雪站在院中小謝內,目光投向前上方的位置,正是司陵孤鴻等人居所所在。純美若蓮的容顏帶着一縷猶豫不定,貝齒輕咬下脣,垂着的雙手緊緊抓着衣袖,顯得有些焦躁難安。
爭,還是不爭?
她向來謹慎,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司陵孤鴻對唐念念如此外露不掩的深情,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她。
唐念念這個人,在昨天她出師不利回到居所後就仔細想了一遍,也從身邊人的口裡得到一些消息。
錦國常林唐門庶出二小姐,聽聞是一個空有絕世容顏卻天妒紅顏的女子。生來病魔纏身,無法修煉元力。於唐門這種煉丹世家內卻無多少煉藥天賦,可謂是實實在在的除了容貌再無多少可取之處的病美人。
然,她看到的唐念念,卻是容貌絕世,身姿翩然,周身靈秀,淨若琉璃一樣的女子。不但容貌讓她都生出幾分黯然,那份無聲殺人的手段,踏水無痕的身法,無一不提醒着所有人,她並非如看到般毫無元力,反而實力高深莫測。
容貌上無法超越,實力上無法超越,家族地位雖然要較之高上許多,只是想來以無垠森林司陵家族看來並無差別。何況她在自己之前就與無垠少主相遇在一起,身懷無垠少主的寵愛無限。
只是叫她就這樣放棄,她卻心懷不甘。
記憶中,男子靜站深藍波光粼粼的海面,廣袖長衫,單薄欲仙,墨發白衣,眸淡影青,薄脣如雪,天地萬物已然失色,只餘他濁世遺留,宛若天作畫卷。
柳飄雪目光閃爍不定,最後化爲一抹堅決。
唐念念就算得寵又如何,只看她那副不知世事的樣子就知只是個頭腦簡單,陷入癡戀中的女子。雖容這樣的女子易得男子的喜愛,可那又如何?自己在世人的眼中不就是如此的嗎?純真純善,江湖中哪裡有真的純真純善,既然無垠少主喜歡這樣的女子,自己便能做的更好,將她拉下馬來!
既然不能馬上取而代之,卻也可以先近得他身,再慢慢讓他知曉,比之唐念念,自己既可以純真若蓮,卻還能有更多樂趣。
不可正面挑釁,卻可以暗中引誘。
柳飄雪下定了心思,轉身喚了貼身的婢女,走出了自居的院子。
雲龍殿書閣。
宮瑾墨着着薄衫,肩披着一件藍錦外衣,手持玉杆狼毫,在宣紙上細寫着什麼,微皺淺痕的眉宇顯示他心情不愉。
幾聲敲門輕輕響起,從小伺候在他身邊的管家葉岐推開門走了進來。
宮瑾墨從案几上擡起眸子,坐在椅子上的背脊依舊挺直如鬆,不減半點貪懶的鬆懈,問道:“什麼事。”
葉岐將手上的熱度恰好的茶水擺在他的桌上,不緊不慢道:“唐小姐給少主送來了燕窩粥,鐵扇門柳小姐前來求見,言與少主有事相商。”
宮瑾墨眉宇的淺痕有收緊加深的跡象,淺飲了一口熱茶,冷淡道:“打發了。”
葉岐言:“是。”
“在生辰宴之前,除了宮家之事,任何人或者事自行打發解決。”
“是。”
就在葉岐準備離去,宮瑾墨突然出聲:“無垠少主……那邊的事情處理如何。”
葉岐停住腳步,不卑不亢道:“今晨已派人在其居住的雲琉閣佈置了小膳房,送去了食材,經人回報,已經佈置完善。”
“……”宮瑾墨沒有言語,朱脣微抿,面上菱角分明,傲氣天成。
葉岐見他似沒有再言的意思,這纔再行走了出去。
書房內明珠螢暈,香爐鏤空飄出的香霧宛若游龍。
宮瑾墨一向冷傲不容逼視的眸子恍然失神。
“你,天生就該是由人疼着的。”男子長身蹲下向來不屈的生來傲骨,拿着帕子幫少女擦拭被掛傷的小腿傷口,冷傲輕狂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變化,眼睛裡都泛着一縷疼惜。
少女眼中含着薄薄的水汽,蒼白如雪的臉泛着似羞澀又緊張的潮紅,緊緊咬着發白的嬌脣,喘息了好幾口氣纔像是緩過勁來,低低的聲音像是蚊語,卻包含深深的期盼,“……那你,你會一直疼着我嗎?”
當時,他不是沒有看到她緊握的雙手,卻沒有回答。直到幫她擦好傷,抱着她返回住處放在牀榻上,再給她擦好了藥,擡頭就看到她早就淚流滿臉,緊緊咬着脣不發出一點聲音,想強忍又忍不住的可憐樣子。
他沉默一會,不嫌髒的用袖子幫她擦眼淚,冷冷道:“女人果然是水做的。”發現怎麼擦都擦不乾淨後,撇開眼冷呵了一聲:“別哭了!”
她“唔”了一聲,只下沉靜了一刻就傳來一陣讓人聞着就覺得疼的咳嗽聲。
他一下回頭,將她抱住,輕輕拍着她的背脊,直到她好了一些,才低聲道:“水做的也沒有你這麼脆弱,打不得,罵不得,真是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融了。若無人細心疼着,該怎麼活下去。”
她突然回頭,小小的臉蛋,眼含着淚,抿脣顫抖笑着的脣,緊拽着他衣料的手指,祈求又絕望的說:“求你,別離開我。”
他沒有回話,她的神情也更加絕望。
其實,他傷好了早就可以離開,卻因爲她而逗留在此多時。
那些日子裡,他派手下尋找治療她身體的病原藥方,卻始終沒有進展,除非有天品五級的脫胎丹。莫說他手上沒有,想要煉製脫胎丹的藥材和天品煉藥師都難尋,就算尋到了,他的家族也不會讓他將這顆丹藥用在一個連地嬌都不是的女子身上。
他和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常林與大雲海甚遠,他身處奪位爭鬥中,正是危機四伏的時期。像她這般性子的女子不適合大雲海宮家,他不願她被暗中被害,也不願她最後沉淪在這權勢黑暗中,失了了自我本心。
其實,說到底,他自己何嘗又不知道,最主要的原因終究還是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終究沒有超過那欲要衝破雲霄,會當凌絕頂的野心。
哪怕,聽到她的絕望的祈求心有顫動,卻始終選了離開。
他們其實誰也沒有欠了誰什麼,她偶然救了他的性命,他未給她任何情愛上的暗示與承諾,只是情不由己而已。他陪伴了她三個月,離開時留下令牌,讓她可以提出任何一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的機會。
……
“我不認識你。”女子的聲音認真而平淡,讓人感覺不容置喙,直入心間的直白。熟悉又陌生的容顏看來,雙眸淡定無波,晶亮無瑕,猶如最美的琉璃玉石,真實明淬。
宮瑾墨猝然睜開眼,眼中出現的是熟悉的房樑。他胸口高高的起伏,從口中嘆出一口無聲的濁氣,微微的皺起眉。
他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竟然夢見三年前的事。
夢中少女那張尚且稚嫩卻精緻如畫的面龐,蒼白流淚,絕望癡望,卑微的祈求:求你,別離開我。
幾日前再相見的女子,親暱依偎他人懷裡,如玉靈秀,如水平淡,認真的否認:我不認識你。
記憶裡那個走幾步路都要喘息,一時不注意就會摔跤受傷的少女;碧海園內無聲殺人,腳踏海水如履平地,翩然自若的女子。
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宮瑾墨坐正了身子,習慣的伸手端起桌上茶杯,卻發現杯中茶水已經涼透。手指卻也只是一頓,就着已經涼了的茶飲了一口,口中的冰涼浸染全身。
“你,終是遇到一個真正疼着你的人了。”
本以爲以那人的身份,加之司陵家族的規矩,你只會是那人的一個侍妾之一。卻能讓他爲你煮羹做膳,不顧世人目光,該是真心疼你,愛你。
宮瑾墨一時無法弄清此時心中是何種感受,恍然若失,難以集神。
兩日後。
一直想要與宮瑾墨見一面的柳飄雪,終於於宮家一處水廊尋到他。
“宮少主請留步。”柳飄雪落在他的身旁,對他施了一禮,柔柔說道:“飄雪欲說之事對宮少主亦有好處,只求宮少主餘下片刻即可。”
宮瑾墨冷淡看她一眼,“與我有關?”
“是。”柳飄雪微笑點頭。
待兩人單獨上了一座水上軒榭,宮瑾墨聽完柳飄雪所說之事後,一雙冷傲如狂刺人的眸子冷冷看向她,一縷冷諷浮上嘴角,轉身就走。
柳飄雪被他那一眼冷銳的反諷刺看得心中一惱,追上他的身前,依舊微笑道:“生辰宴上獻舞,對宮少主並無害處。何況宮少主對唐念念有意不是嗎?若我能入了無垠少主的眼,唐念念一旦失寵,自然輕易落入宮少主之懷。”
“讓開。”宮瑾墨冷淡道,眸子直直向她掃來。
柳飄雪被他看得全身一慄,不由就退開了一步,垂下眼眸,抿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低聲道:“飄雪並非有意冒險宮少主,只是想要與宮少主合作而已。”
“不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宮瑾墨冷眼將她僞裝的表象無情的點破。
在柳飄雪微僵的面色,俊美無濤的面上揚起一抹淺笑,一身輕狂於身俱來,睨視身旁僵硬的她,冷冷笑道:“與我合作?你不配。”
柳飄絮咬牙輕顫,看着宮瑾墨從身邊走過,幾番眼波流轉,低聲喊道:“便算飄雪求宮少主,給飄雪這個機會,讓飄雪一試。”
求……
求你……
宮瑾墨腳步一頓,回身冷淡看向她,口氣停不住任何情緒:“不過相見一面,不知性情,不知根底,便爲皮相癡迷,失了理智麼?”
柳飄雪聞言,面色更不好看,卻還堅持己見道:“一面足以,無垠少主雖看去無情,心卻定爲溫柔。”
“執迷不悟。”宮瑾墨眼底諷刺一閃而逝。還說不是被表象所迷,那人的溫柔也不過唯獨只對念念一人,其他是人在他眼中如同塵煙。
柳飄雪被他一而再的諷刺冷傲激出憤惱,咬着下脣,同樣冷冷說道:“宮少主若是不願就算了,何必如此羞辱飄雪。”
宮瑾墨側眸不再看她,聲音無波:“我便給你這個機會。”
柳飄雪一怔,醒神時卻見宮瑾墨已經走遠,面上一閃得意喜意,在後面微笑道:“謝宮少主成全。”
宮瑾墨沒有回頭,亦沒有回話,行走的身子欣長挺直,自帶一派風華。
他面容無波,雙眸直視前方。
念念,就讓我看看,他能爲你做到何種地步。
他的悉心相待,溫柔癡情能否唯獨爲你一人。他又是否能夠做到獨獨爲你,放棄錦繡前程,反抗司陵家族的歷來家規。
倘若他能做到……
我所不能做到之事。
宮瑾墨雙眸若滄海轉深,嘴角揚起一抹淡淡弧度,恍然有着一絲黯然,難見的柔和。
翌日。
大雲海少主宮瑾墨生辰宴正式開始,入天島內早早佈置好了宴席。生辰宴佈置在入天島的天鏡湖內,一片平靜無波的天鏡湖倒影天空明月,粼粼光華。湖水上一座座白玉座,糕點瓜果美酒樣樣齊全。月照湖水美玉,美印明月昭華溫潤,青衣婢女在湖中玉柱行走,婀娜多姿,實在恍若坐在的是明月天上,享有的是仙人待遇。
早入住在入天島前來賀生的賓客一個個前來,在婢女的帶領下入座各自的位置,隱隱有些低微的驚歎聲傳出。每個人見到此次生辰宴的主角宮瑾墨還未到達,方纔低聲的交談。
“看!是無垠少主和驚鴻仙子唐念念!”一人輕呼一聲,所聽到的人倒不少,轉頭向着入口的方向看去。
自從見到兩人親暱的相處後,唐念念的身份也被很快的調查出來,名聲也很快的再次在這羣人中傳來。關於她曾經的稱號也自然的流於口中。
入口正走進來的正是司陵孤鴻和唐念念二人,由青衣女子領路。
今日的他身着一襲月白廣袖輕便袍服,衣襬襟處繡着水墨紋,一塵不染。他的頭髮墨黑束在背後,襯托出他如玉肌膚,盛顏仙姿。在他懷中的唐念念與他身着一般的月白墨繡束腰羅裙,墨色的秀髮上輕輕挽起斜插着一支月牙靈簪,未施粉黛的素面。與他一起,絲毫不減光彩風華。
兩人緩緩走來,連月光都似貪戀在兩人的身上,一時竟然讓人覺得猶如神仙伴侶下凡。哪怕其中許多人暗地裡曾經如何議論紛紛,說唐念念配不上司陵孤鴻。此時當兩人出現時,這份懷疑卻不攻而破。
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那種溫熙默契的氣氛,自成一世界,根本讓人無法插足。
司陵孤鴻的位置在最前方,與他同排的還有東椿城的蘇家二少蘇維深。
青衣婢女將二人領到座位便恭候在一旁,隨身伺候。
唐念念正靠在司陵孤鴻的懷裡,自然將感受到周圍似有似無的目光。轉眸向着前方一處看去,就見拿出身着一襲紅衫花袖的唐巧芝。對方顯然沒有想到她會如此迅速的發現自己的所在,面上的冷銳的表情還未還得及收斂,雙目微瞪着,現出一抹吃驚。
待唐巧芝回過神來,壓下心底的心虛,朝唐念念冷笑時,卻發現唐念念已經不知道面色收回了目光。當即心中更惱,狠狠的咬了下下脣。
不管如何,她絕對不會讓她搶了屬於她的幸福!
時間過去不久,宴會上已經滿座,顯然人都已經到齊。
隨着一聲:“家主、少主到!”的通傳聲,在坐的除了第一排的司陵孤鴻和蘇維深沒有起身,其他人都站立起來,目光投向是前方主人位置。
領先走進來的正是宮瑾墨和一位年莫四十五六的男人。
宮瑾墨今日着着一襲紅色的連袖錦袍,一改平日的素淡中細緻華貴的衣裳,這喜紅色袍服襯得他冷銳冷峻的俊容也添了幾分溫暖的柔和。那強烈的色澤亦將他一身與身居來的輕狂孤高的氣勢渲染的更甚。他冷靜傲性的眸子在行走時已經掃過全場,當看到司陵孤鴻懷裡的唐念念時微微一頓,不易察覺,收回時已到了主位旁。
在他身邊站着的正是如今大雲海宮家的家主宮蛟。他與宮瑾墨並不怎麼相像的剛毅面龐揚着溫和的笑,伸手示意了一下,笑道:“諸位能夠前來參加小兒的生辰實令宮家蓬蓽生輝,今天諸位自當隨意開心即可,無需多加顧忌多禮。”
說完,他看了宮瑾墨一眼,回身坐下。
宮瑾墨高站前方,無匹俊容對着衆人輕點下顎,道:“諸位入座。”
等他坐下,站起來的衆人也都坐回位置上。
生辰宴會的主角一到,宴會自然便開始,早已準備好的樂師奏出樂章,天鏡湖內最中央的高大圓玉臺上也上了準備好的節目。
宴會中,唐念念張着小嘴輕咬着司陵孤鴻親手喂到脣邊的糕點。對周圍人的不時投來卻不放肆的目光也不再理會,雙眸都落在中央圓形玉臺上的表演上。
她如此這般毫無異樣的看戲,卻不知道周圍不時投來目光的衆人心中的糾結。
若說聽聞到司陵孤鴻爲唐念念做膳食的消息後,每個人都震撼難當,隨後議論感嘆紛紛,都言這無垠少主對驚鴻仙子寵愛無度。只是並非真眼所見終究不夠真實,心中難免還有些僥倖的懷疑。如今在衆人眼中,在這宴會中,司陵孤鴻和唐念念的相處着實讓所看到的人都驚怔了好一會。
看唐念念那倚靠看戲的模樣,再看司陵孤鴻一手擁着她,一手細細給她餵食,擦脣,倒酒,無一不是親力親爲,舉手投足親暱溫柔。這莫不是知道司陵孤鴻的身份的,加之他自身風華絕世,當真還以爲她是主他是寵,若非如此怎能如此精心伺候着。
一些女子看着,心中都隱隱暗罵。這唐念念到底是何德何能能得無垠少主如此寵愛,又到底是怎麼才能如此心安理得般受到無垠少主這般伺候。一點沒有覺得不妥的樣子,好似早就已經習慣如此。
唐念念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人心中的想法,也不需要知道。她從臺上換下一出節目的空子,回頭仰着頭看着司陵孤鴻,無比自然的捏着一塊糕點喂到他的脣邊,讓他咬了一口後,再送到自己的口裡,道:“沒有孤鴻做的好吃。”
司陵孤鴻聞言,既就笑了,問道:“還吃嗎?”
唐念念搖頭,將手裡的那塊司陵孤鴻咬過糕點吃完後,翻手拿出一個小玉匣子,裡面都一顆顆的圓潤的丹狀顆粒,將玉匣子放在面前的桌上。再翻手又拿出兩個果子,正準備遞給司陵孤鴻一個,又頓住,眉頭輕糾了一點淺淺的痕,爲難道:“這個魔心果子好吃,可是孤鴻不怕毒,不知道可不可以抵擋住心魔。”
“沒事。”司陵孤鴻認出,這個果子他曾經在瘋人谷吃過。
唐念念一聽,面上便恢復笑容,將果子送到他的脣邊。
司陵孤鴻就着她的收咬了一口,曾經魔心果的味道他已不記得,或許是因爲不管何種味道對他來說都沒有絲毫在意。然此時看着唐念念定定專注看着自己的目光,然後笑着,期盼又認真的問道:“好吃嗎?”
司陵孤鴻嚥下口裡酸甜清香不膩的口感,“恩。”
唐念念看出他是真的開心喜歡,當即從又拿出兩個魔心果放在前面的桌上,將桌子上原來擺着的糕點瓜果掃到一邊。
司陵孤鴻對她這番作爲自然毫無阻止的意思,只是在站在他們身旁的青衣婢女卻一心糾結。她站在這裡當真就如同一個擺飾,司陵孤鴻根本就不需她伺候,此時看到唐念念說着這裡的東西不好吃,又不知道從哪裡拿出這些自備果實後,只能當做沒有看到,默默繼續當着擺飾。
這一桌上的動作不止是旁邊的婢女注意到,上面的宮瑾墨和其他的賓客同樣有所注意,只是都將心思咽迴心底最深處。
這時,就着漸漸清淡的樂聲,上面的宮蛟突然出聲道:“此次宴請諸位前來其實並不只是爲了小兒生辰一事,卻是還有一事想要與諸位相商。”
他的話語落下,天鏡湖內便除了清幽的樂章徐徐的飄蕩在空氣中,不餘其他一點聲音。
宮蛟笑道:“諸位無需緊張,這事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前些日子大雲海無風海面內突然產生異動,我宮家前去一觀,卻見海內突現陣法,有一頭護陣兇獸,老夫猜想裡面定有乾坤。可惜我宮家力量不足,幾次探索都無法深入其中,如此老夫便想請諸位一同探索這突顯的異處寶地。自然,若是不願前去冒險者老夫也絕不勉強,諸位入了其中若是得到任何寶物都歸於諸位所有,老夫以宮家聲譽爲誓,絕不會做出強取豪奪之事。”
他話語剛剛說完,全場似乎更靜了一分,一會後便傳來幾人的聲音:
“宮家主說笑了,宮家能將如此難得的消息和機會與我等分享,已是我等之栄,哪裡還有懷疑宮家主之理。”
“說的是。大雲海真乃一塊寶地,只怕那突顯的異狀之所也定是一塊多寶之地。”
“哈哈哈哈!有此機會哪有不去之理!”
隨着越來越多的迴應響起,主位上的宮蛟將目光投向一排上的司陵孤鴻和蘇維深二人的身上,笑道:“不知無垠少主和蘇二少的打算?”
蘇維深看了一眼身旁不遠的司陵孤鴻,優先笑道:“宮家主之請,哪裡推脫之禮。”
宮蛟含笑,目光深沉的落在司陵孤鴻的身上。
然,此時的司陵孤鴻卻是低頭垂暮看着懷裡唐念念,手指輕撫着她的秀髮,問道:“念念想去嗎?”
唐念念想也不想的說道:“去。”
從綠綠附身在藥獸的身上後,前兩日也跟她說過感覺到有寶物的味道,只是被什麼給掩蓋了。如今她的小寶庫可謂是豐厚之極,一般的東西都看不上眼,綠綠同樣如此。能被綠綠提起來的,絕對都是不錯的東西。
本來她還想等過了這宴會就去探索探索,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邀請了。
“好。”司陵孤鴻點頭。
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裡,只覺這唐念念到底是給這無垠少主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做到如此地步。
宮蛟也只笑道:“無垠少主着實對唐姑娘寵愛有加。”
隨之他端起酒水,就與衆人同飲一杯,這個話題也就此定了下來。
本是清幽清淡的樂聲突然高昂凜然又婉轉起來,這突如其來的反差極爲快速的吸引所有人的矚目。衆人往中央圓形白玉看去,只見一抹雪白的身影從空中落下,纖腰玉帶舞天紗,雙手各持一柄白玉骨幹紅鐵大扇。女子的容顏此時掩在一柄大扇的後面,黑鴉鴉的秀髮披在背後,卻是勾得人越發的好奇,被她所吸引。
“這是紅雲鐵扇,是鐵扇門雪蓮仙子的扇子。看這模樣,莫非是雪蓮仙子獻扇舞?”有人輕呼出聲。
又一人道:“必是啊!看來這是託了宮少主的福,竟能一睹雪蓮仙子的扇舞。”
上位的宮瑾墨聞言,只是嘴角淡淡揚起一縷弧度,面無表情。
這並非託了他的福,該是那人。
這臺上手持鐵扇之人正是柳飄雪。她一襲特殊的衣裙,緊束腰身的緞帶長長飄揚,雙手袖口處也緊緊綁着兩條紅色緞帶,腰下的長裙從大腿處就開裂着,裡面着着紅色長褲,褲口同樣緊束。這一身裝束將她美好的身段都勾勒而出,甚至更添了幾分,顯得聖潔且妖嬈,精靈而颯爽。
在場不少青年才俊目光都被其吸引過去,更有人暗暗的吞嚥口水的聲音。
隨着樂聲一激,柳飄雪也在這時動了。
她雙手一展,露出那張略施粉黛更加精緻難言的嬌容,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對上司陵孤鴻。粉脣淺揚,欲語還休,又情意外露。此時在場若還有誰看不出她這一舞是爲誰,那纔是真正的睜眼瞎了。
再看此時擁着唐念念的司陵孤鴻,衆人心中輕嘆:豔福不淺,卻着實有讓天下女子癡迷的本事。
柳飄雪腳下輕點,便在白玉臺上跳起舞來。她的舞並不柔美,反而飛着一股迫人的凜冽,偏偏身姿熱柔韌,所謂剛柔並濟正是如此。隨着她的舞姿,她手上,腰上,腳上的緞帶隨之飄蕩,更添一份翩翩若仙的驚豔。
鐵扇門雪蓮仙子柳飄雪就是以一副純美絕色的容和一手鐵扇舞而得名。她一手鐵扇舞得剛柔並濟,爐火純青,既美豔又威力不弱。自然,這威力不過是在一些玄品元者看來如此,到了真正的高手眼裡,不過是過於偏華,卻是無實。
自然,這些並不影響此時衆人的觀賞,單論舞蹈而言,柳飄雪此舞着實少有,讓人驚豔讚歎。
隨着樂聲漸漸消去,白玉臺上的柳飄雪一個旋轉,雙手緞帶向司陵孤鴻的位置飛去,緊接着無數花瓣從她雙袖而出,至她身邊環繞,然後隨着她從半空慢慢落在臺上,這一舞算是終了。
只是在場所有人在看到那兩條緞帶,還未落在司陵孤鴻兩人身上的時候就化作了灰燼,頓時默契的極爲安靜,誰也沒有鼓掌或是言語。
臺上的柳飄雪自然也看到了緞帶的結果,只是她含着笑容的表情絲毫沒變,收了手中的鐵扇別在腿上的暗釦,微微傾身對司陵孤鴻施了一禮,輕輕說道:“碧海園上初聞無垠少主的琴聲,飄雪便心生愛慕。今日飄雪爲無垠少主一舞,不求別的,只求能長候無垠少主的身邊,做少主的的女人之一,心便足矣!”
女子的聲音輕軟而柔情,全場衆人無聲,目光都落在司陵孤鴻的身上。就算上位的宮蛟也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只是含笑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宮瑾墨淺飲酒水,目光落在唐念念的身上,不錯過她一點的神情變化。
在無聲中,柳飄雪蓮步輕移,卻是慢慢的從臺上靠近司陵孤鴻的位置。
唐念念看着眼前這個慢慢靠近的美貌女子,剛剛她跳的舞實在好看,可是她說的話,她卻不喜歡。手指輕拽着司陵孤鴻的衣袖,唐念念就看着已經走到了她桌子前的柳飄雪出聲道:“你要做孤鴻的女人?”
柳飄雪輕輕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的司陵孤鴻,再看唐念念,輕輕笑道:“沒錯。”隨即她便看到唐念念淡而麻木似呆非呆的目光,全身莫名一寒,微微不着痕跡的後退了一步,又極快的輕聲道:“唐姑娘想來也該知曉,像無垠少主這般的男子,天下女子難有不爲之傾慕的,飄雪也不過是衆生芸芸中的一人而已。飄雪不求其他,也不會礙於唐姑娘,只求陪伴在無垠少主身邊即可。”
唐念念眼波動了動,化去了那份麻木冷淡,道:“孤鴻只喜歡我。”
真是好騙又愚蠢。
柳飄雪壓下心底的一抹嘲諷,不讓面上流露出一絲,反而輕垂着眼,神容深情而黯然,“飄雪知曉,飄雪不奢求無垠少主的寵愛,只要能呆在他的身邊,能夠常常看着他,伺候着他,就已經很開心了。”
唐念念看着她,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柳飄雪也沒有言語,只是維持着一張神情面龐純善的任她看着,心中一片思量。只是如此短暫的時間她便看出來了。唐念念那默默拽着司陵孤鴻時袖子的手指,輕輕的一動,司陵孤鴻本來微擡起的眸子就安靜下來,只落在她的身上,不言不語。
那是任她所作所爲的一種縱容和寵溺。眼前自己是否能夠留下都在於這個唐念念的決定下。
哪怕心中如何不甘,柳飄雪也沒有表露一分,只是心中不斷的思量。這份無盡的寵愛,早晚她定會搶奪於自己的手中。
唯一暴露出她一點心思的就是那雙微微閃爍的雙眸,她笑看着還在發呆的唐念念,柔柔的開口:“唐姑娘,飄雪也並非無理取鬧之人,不如唐姑娘與飄雪比試一番,若是飄雪輸了,自當自認不配陪伴在無垠少主的身邊,決不再多加糾纏無垠少主。”倘若贏了,自然就說明不配陪伴在司陵孤鴻身邊的人就是唐念念,而自己也自然就可以留下。
後面的話她並沒有說出來,只是一般人都或多或少能夠猜出來。
這時候唐念念也已經回神,“比試?”
“正是。”柳飄雪笑道:“想來唐姑娘也是名門出生,琴棋書畫該是精通,不如就比這些如何?”
初聽她的話沒有什麼特別,實際上卻是暗暗用了激將法。所謂名門出聲,該是精通,都是讓唐念念不得不應下她的挑戰。不管是爲了面子,還是爲了自尊。
可是,顯然柳飄雪並不知曉唐念念的本性。
只聽唐念念毫無猶豫的說道:“不比。”
柳飄雪一怔,微微笑道:“唐姑娘莫非是……怕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她便不信這個女子還不上當。
唐念念搖頭,認真道:“浪費時間。”
“哦?”柳飄雪眼中閃過訝異,暗暗收緊了手,道:“莫非唐小姐還有別的快速的法子不成?”
“恩。”唐念念聞言,卻是定定的應下來。
然後,便見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從那個被她擺在桌上的小玉匣子裡拿出一顆丹藥,說道:“養元丹,天品,瞬間恢復周身元力,毫無副作用。”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無聲。
不管是站在唐念念桌旁的青衣婢女,還是時刻不時注意他們這邊的賓客,在之前可是親眼看到這玉匣子是從她手裡拿出來,然後就被她看戲的時候不時放進嘴裡吃。在衆人看來玉匣子裡的顆粒東西定是什麼糖果零食之類的,哪知此時被唐念念直言說是天品丹藥。
天品丹藥是那麼容易一個匣子量產的嗎?
天品丹藥是能夠被她當做零嘴兒吃的嗎?
真乃笑話!
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諷刺意味,只是礙於司陵孤鴻的面子,誰也沒有說出聲來。
柳飄雪忍住嘴角的嘲笑,低低笑道:“唐姑娘在開玩笑嗎?”
唐念念眨眨眼,“不信?”
沒有人回答,只是所有人的面上都顯露出他們的不信。
唐念念又從匣子裡拿出一枚丹藥,道:“生靈丹,天品,人死後,屍體健全,三刻內吃下可活。”說完,她便隨手一掌,在她面前的柳飄雪眼睛一瞪,口噴一口鮮血,然後就再無聲息的倒了下去。
一瞬間,整個宴會再聽不到一點聲音。
地上,柳飄雪雙目還維持着死前瞪大驚恐而茫然的模樣,嘴角的鮮血還在流淌,顯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上位的宮蛟臉色一肅,冷聲說道:“唐姑娘,你這是作何!”
唐念念卻淡道:“她死了。”
所有人被她這副認真的樣子弄的面色微抽,只是看柳飄雪的模樣,就知道她死了,如今這殺人兇手竟然還這般說出來告訴他們。
唐念念手指一彈,她手裡的聖靈丹就落入柳飄雪的口裡。
“咳。”一聲輕咳詭異的從柳飄雪的口裡響起,然後所有便驚駭的發現地上的柳飄雪慢慢顫抖的坐起來,雙眸還沒有消散的驚恐更加濃郁,不可思議般的看着眼前的唐念念。
唐念念就指着她,對衆人問道:“信了嗎?”
信了嗎?
一聽這三個字,所有人頓時都明白,她弄出的這一切都只是爲了證明她手中那顆丹藥的真假!
幾乎所有人的面色都顯得有些的詭異扭曲,一是震驚她手中天品丹藥的真實,二則是爲她如此浪費一顆天品丹藥的手段肉痛,三則更是最讓人不可意思的——
若是這顆丹藥是真,那麼也就是說那個玉匣子裡的丹藥都是真的。如此……也就是說,她在宴會上時,竟然將天品丹藥當做糖豆子在吃嗎?
天!
是這個世界瘋了嗎?
想到這一層上的人,都不禁的感到有些恍然若夢。
這些丹藥她到底是從何而來,是無垠少主給的?還是……
唐念念自然不會知道他們心裡的複雜,只是看出他們是信了,對着還顫抖在地的柳飄雪點頭道:“你說的對,天底下會有很多女子喜歡孤鴻,想做孤鴻的女人,搶走孤鴻。”
柳飄雪沒有言語,經受了一次死亡,此時再看唐念念那副一眼看透的簡單模樣,哪裡還覺得她單純好騙,只覺得全心都是發寒。
“你……你想做什麼……”此時,柳飄雪的模樣,哪怕不需要僞裝,也能讓人感覺到她真實的驚恐害怕,楚楚可憐。
唐念念道:“我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解決的辦……辦法?”
“恩。”唐念念點頭,然後對衆人說道:“誰殺了她,就給天品丹藥。”
地上路飄雪頓時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唐念念。
在場衆人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