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蘇小洛真的睡着了，卓一品這才起身，深深嘆了口氣，怎麼都想不通，蘇小洛和江辰兩人，平時感情好的如膠似漆，怎麼會鬧得這麼兇？
彎腰關燈，只留了一盞小檯燈。
卓一品打開房門，腳還沒邁出去，看見卓風倚在牆邊，問：“小風？怎麼不去睡？”
卓風探頭，朝門縫裡瞥了一眼，見蘇小洛已經睡着，示意卓一品先把房門帶上，一面把蘇小洛吵醒。
房門關上，卓風追問：“爸，洛洛怎麼樣了？有沒有說什麼？”
雖然聲調平穩，卻還是能讓發覺其中隱藏的焦急。
“洛洛都哭成這樣，我哪敢多問啊，這小兩口也不知道怎麼了，吵得這麼兇。”卓一品說着，嘆了口氣，“好了，你也別想太多，夫妻之間，哪有生活一輩子不吵架的，趕緊去睡吧。”
卓風點頭，“我知道了，爸你先睡吧，我還要去書房處理點事。”
“好，不要忙太晚，身體最重要。”卓一品拍了拍他肩膀，往自己房間走去。
卓風看着緊閉的房門，攏起眉頭，轉身離開。
……
從卓家出來的江辰，把車開出小區後，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在小區門口停下，按下窗戶，翻出一根菸，點燃。
江辰會抽菸，但極少碰煙。
心中的煩躁，好似有千萬只螞蟻在爬，他需要一些東西麻痹，鎮壓。
放下座椅，他慵懶地躺靠着，夾着煙的手，半搭在車窗上，吞雲吐霧間，瞥見馬路對面的手機修理鋪，還閃爍着微亮的燈光。
回憶，瞬間如潮水洶涌。
那天，他的車也是停在這裡，蘇小洛穿着幼稚至極的毛絨絨睡衣和拖鞋，一蹦一跳地小區門口出來，往手機修理鋪走去。
蘇小洛不知道，當她俏皮地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人時的樣子，總是讓他的心裡一片柔軟，有一種禁錮在柔軟裡的衝動，一個勁兒往外鑽，撓心撓肺。
等待修理手機的過程，他記得很清楚。
昏暗燈光的搖曳下，蘇小洛低着腦袋，看不清臉上的情緒，側臉映着亮光，好似透着一抹濃厚的悲傷。
那時，他還不知道，蘇小洛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
任由是誰，都不會相信，那樣坦率愛笑的女孩，竟然有着那麼黑暗的過去。
笑着面對人生，簡簡單單一句話，做到談何容易。
其實，早在陸老把那份調查結果甩到他面前的時候，江辰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這一天，也許，永遠不會來，也許，就是明天。
蘇小洛恨也好，怪也不好，江辰無話可說。
但是，若要讓他因爲江振華的過錯而放棄蘇小洛，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煙，燃了大半，江辰指間彎起好看的弧度，輕輕一彈，剩餘的煙飛出窗外，落在地上，還在堅強地閃爍着星點亮光。
挫敗也好，頹廢也罷。
這些詞語，從來不會出現在江辰的字典裡！
……
蘇小洛用力睜開好像被眼屎糊到一起的眼睛，伸手揉了揉，扭頭看向窗外，天已經大亮，窗戶只拉了透明的紗質窗簾，陽光灑在窗臺
上，顯得房間格外明亮。
窗臺上，擺了兩盆開着粉紅色小花的盆栽，嫩綠的葉子，在陽光的照映下，青翠欲滴，生機勃勃。
窗外，陽光燦爛；窗臺，嫩葉襯托紅花。
無非想讓她感受燦爛的陽光，植物的生機勃發。
會有這些小心思，又做出這種貼心小舉動的人，除了明明很糙漢，卻又很細緻的卓一品，再也不會有其他人。
蘇小洛坐起來，靠在牀邊，儘管心裡還是一陣一陣的難過，脣邊，卻不自覺染上笑意。
門吱地一聲被推開，進來的人是卓風，看見她脣畔的那抹笑意，臉上也有了笑意。
他打趣道：“看來，還是爸爸瞭解你啊，他用的小方法，果然奏效。”
卓一品今天特意起了大早，趕去花鳥市場，精挑細選了兩盆盆栽。回來之後，輕手輕腳，擺在蘇小洛房間的窗臺上。
他說，這樣可以讓洛洛心情好一些。
卓風不置可否，沒想到，竟然真的有用。
“老爸是個懂生活的精緻男人，像你這樣只會辦案子的糙漢，是不會懂的。”蘇小洛一臉與有榮焉。
牀邊陷了坑，是卓風在牀邊坐下，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寵溺，“嗯，都會打趣我了，看來，心情恢復的還不錯啊。”
“笑着過是一天，苦着過也是一天，我爲什麼不選擇笑着啊？”蘇小洛呼出一口氣，看向窗外，“再說，天塌下來，還有你和老爸爲我頂着，我很安心，在你們的庇護下，我更應該開開心心纔對。”
“知道就好。”卓風笑，蘇小洛可以恢復得這麼快，不吃驚是假的，不過，更多的是欣慰。
頓了頓，卓風換上認真的神色，“洛洛，我想過了，我覺得我和爸爸還是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小洛聞言，緩緩低下頭。
昨晚，蘇小洛近乎崩潰的一幕，彷彿還在眼前，卓風不想逼她，“沒關係，不想說不說，等你想說了以後，再告訴我也不遲。”
“不是……”蘇小洛搖頭，左手揪着右手，全是糾結，“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真的，難以啓齒。
“嗯，不急，想好了再說。”卓風堅持想要一個答案，但是，他要的答案，絕不是因爲逼迫得來。
卓風沉默，蘇小洛知道，他在等，耐着性子等。
半晌，蘇小洛牙一咬，斷斷續續地開口：“夏天岑……可能……懷了江辰……的孩子。”
蘇小洛以爲，自己可以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沒想到，她根本做不到，要不是緊緊拽住的雙手，連聲音都是發顫的。
“你說什麼？”卓風以爲自己聽錯，猛地睜大眼睛。
蘇小洛咬着下脣，痛意襲來，她才放開，粉嫩地脣上，多了一排牙印。
“起初，我也不相信。不，直到現在，我都不願意去相信。可是，昨晚我問了江辰，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沉默的背後，便是默認。
“什麼時候的事？你爲什麼不說？”卓風臉上已經佈滿怒意，彷彿下一秒就會奪門而出，去找江辰，狠狠揍一頓。
蘇小洛搖頭，“……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就這麼多，沒有確
定的情況下，我沒有辦法說出口。”
至於，夏天岑的所作所爲，蘇小洛不想跟卓風多說半個字，以卓風的脾性，一定會找夏天岑算賬，事情已經夠複雜，何必再亂上貼亂，徒增煩惱。
“好，我知道了，這件事交給我，你別想太多，我會調查清楚。”如果是真的，他絕不放過江辰！
“不用調查，卓風，真的，就這樣吧，我什麼都不想管，我也什麼都不想知道。”蘇小洛真的覺得心累，絲毫不想再爲這些事，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
摸着圓滾滾的肚子，不管怎麼樣，她還有兩個寶寶，他們是她最重要的全部。
什麼叫不用調查，就這樣吧！
卓風怒火中燒，想斥蘇小洛一頓吧，話到脣邊，又心生不捨。畢竟，她纔是受傷最深的受害者，已經夠難受，他不願再讓她傷心。
模凌兩可地嗯了一聲，卓風站起來，“起牀吃早餐了，老爸特意做了你最喜歡的肉丸。”
“好，你先下去，我洗個臉就下去。”說完，蘇小洛掀開被子，跑進衛生間。
鏡子裡的姑娘，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兩隻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難怪醒來的時候睜開都那麼費勁。
長長嘆了口氣。
昨晚，她好像也沒有哭的很厲害啊，眼睛怎麼腫得這麼厲害。
這個樣子，今天是甭想出門了。
把頭髮梳順，洗臉刷牙，收拾好自己，走出衛生間，卓風已經不在，可能是先下樓吃早餐了。
蘇小洛走到窗邊，低頭嗅了嗅花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嫩綠葉子。推開窗戶，春風拂面而來，吹亂她的頭髮。
早春，風還是有些涼，刮在臉上，有些刺刺的難受，春風好像後媽的手，形容得真恰到好處。
涼歸涼，蘇小洛卻覺得很舒心，冷風一吹，一團漿糊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低頭一看，別墅院子外的小道上，江辰孑然而立，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正擡頭看着自己，目光對上，太過突然，蘇小洛不禁愣住。
幸好，距離有些遠，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她想，他一定也看不見她的悲傷。
只是，他怎麼會在這裡？是昨晚沒走，還是一早過來的？沒走也好，一早過來也好，統統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蘇小洛想移開腳步，腳下彷彿生了根，不聽她的使喚。
遙遙相望，彼此之間拉長的距離，何止這些。
嘴角發苦，蘇小洛握了握拳，指甲掐進掌心，疼痛感襲來，終於強迫自己轉身走開，再不看江辰一眼。
走到門邊，她忍不住回頭看向窗戶，風依舊一陣一陣往屋裡吹，窗簾隨着風，上下飄動，就像她的心，飄飄搖搖，沒有歸處。
手機響起，點開一看，是江辰發來的消息——媳婦兒，我在等你，等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解釋？
蘇小洛想笑，如果做都做了，還要解釋做什麼？
難道，解釋過後，一切還可以恢復原樣麼？
蘇小洛不想再沒用地哭泣，猶豫之後，刪除信息，把手機關機，扔到牀上，轉身下樓。
既然已經攤開一切，說她逃避也好，怯懦也罷，她都認了，就讓時間和事實說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