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彭越再次去了趟醫院向醫生了解情況。
醫院的化驗結果出來的比想象中要快,行政部經理範啓輝在第一時間找到了主治醫生詢問化驗結果,正巧在主治醫生的辦公室碰見了剛趕到的彭越。
一旦化驗結果證實了這近10餘名員工的腹痛腹瀉都是源於某個時段的進餐, 彭越就必然逃脫不了干係了。
主治醫生將化驗單放在桌上, 彭越和範啓輝坐在他的辦公桌對面。其他話沒多說, 醫生解釋了化驗結果:
“我們在10餘名患者的化驗提取物裡發現了一種名爲Bacillu cereus的細菌, 這種細菌首次發現應該是在1950年的挪威, 它的特點是能引發人類食物中毒,中毒者的症狀爲腹痛、嘔吐和腹瀉。根據患者提供的相關信息,我們推斷這種細菌來自於某種肉類, 但這類化驗我們醫院目前做不了,食品監督相關單位應該能出具化驗報告。總之, 目前我們能知曉的就是這麼多, 經過這兩天的治療, 應該問題不大,配合開的藥按時服用, 很快能止痛止瀉,恢復正常。”
範啓輝一副不怎麼聽得懂的樣子,和醫生確認了一遍說道:“醫生,你的意思是我這些同事就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纔會拉肚子的是吧?就是食物中毒嘛?”
“不好意思,這種情況不能簡單地用食物中毒來定論, Bacillu cereus這種細菌其實在腹瀉腹痛的病例中並不常見, 在臨牀醫學上這種細菌存在於某些肉類, 至於是否是因爲誤食了該肉類, 還不能完全判定。”
主治醫生說的十分模糊, 彭越卻完全聽懂了他的意思。這時候,他甚至能肯定, 問題出在了那一張訂單上面。
走出醫生的辦公室,範啓輝趁機和彭越談起了此次餐會的一些事情。餐會之前只是支付了定金,並沒有結尾款。
現在又發生這件事情,他們的老總會不會走程序追究相關方的責任還不知道,但範啓輝的樣子,這件事情好似真的不會那麼好解決。
面對他有些不夠紳士地提醒,彭越顯得十足鎮定。
“範經理,等食藥監局的檢驗結果出來咱們再溝通後續的事宜。如果是我的責任,我一定不會逃避,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彭越的一顆定心丸讓範啓輝還懸在半空的心算是着了地,他看似並不着急立馬歸清責任方,畢竟一切安排還需要向上級請示。
“行,行,我相信彭老闆不是那種不守信用,逃避責任的小人。”範啓輝的這句話說得太欠,彭越顯然並不想多搭理他,眉心微微的一動不露聲色。
他複印了醫院的化驗單,結束了其他患者的探望後,準備離開醫院。
不知什麼時候,消化科的醫護總檯已經聚集了一衆媒體記者,他們不僅摸清了那10餘名患者的病房在哪裡,而且看樣子是專程衝着彭越而來。
彭越剛出轉角就看見簇擁在一起打聽各種消息的媒體,他轉身靠牆,左右看了看醫院走廊,準備從安全通道撤離。
這個時候,他對媒體無話可說,除了說會盡快查到原因出在哪裡,其他都是空談。他想盡快離開,原因在哪裡必須儘快找出來,或許食藥監局那邊的檢驗報告也已經出來了。
“彭老闆?”
背後突然有人叫了他一聲,彭越轉身,面前的這個男人讓他覺得分外眼熟。
“是我啊,彭老闆,張猛!上回我和老巴那件事,記得不?”張猛剛從隔壁的病房出來,手裡提着一個保溫桶。
彭越恍然,淡然一笑:“是你。”
張猛指了指病房裡說:“我侄女,終於排上號做了手術。”說到這,張猛咧嘴一笑,全然沒有第一次在餐廳見過的那副劍拔弩張,也沒有在看守所見到他那次的焦慮無奈。眼前的他甚至揚着嘴角,似乎心情不錯。
“彭老闆,我正準備等我侄女兒這手術一做就去你的餐廳拜訪你!要不是你上次好心留下的這10萬塊錢,我侄女兒這手術也不可能這麼快能做!”
他的感情之情溢於言表,可眼下彭越想的是如何離開醫院大樓。張猛似乎看出彭越似乎有事,他跨出一腳轉過頭看了看諮詢臺的一堆人,回過身子說:“那幫子記者是來找你的?”
彭越剛準備回答他,張猛偏了偏頭:“跟我來。”
穿過醫院狹長的走廊,在拐角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安全出口,張猛推開了門,一條狹長的樓梯出現在門後面。
“從這下去直通地下停車場,我的摩托停在下面,要去哪,我送你!”
“你不問我什麼事情?”彭越淡然說道。 шωш ¸ttκā n ¸¢〇
“管他什麼事兒!我就知道你現在要離開!”張猛徑直下了樓梯,彭越遲疑了兩秒鐘,轉身跟着下了樓。
消化科在醫院十四樓,兩個人一路下着樓梯,彭越慢慢感覺到悶熱。醫院的暖氣連消防通道這些地方都覆蓋了,加上體力消耗,兩個人的額頭都沁出了汗珠。
“你哥現在怎麼樣?”彭越開口問道。
“關了,判了14年。”
“不算重刑。”
“確實,像他那種,怎麼也得判個無期,要不就是20年。”張猛有些微喘:“彭老闆,我哥真的是爲了我這侄女鋌而走險了,如果不是實在沒錢,他也不會去幹這個。”
“手術的錢夠嗎?”
“後面的治療還需要一筆費用,不過你放心,彭老闆,我現在和朋友合夥做點運輸物流生意,人勤快點,多幹點,每個月也能有個萬把塊收入。我就是不吃不喝,也得把我小侄女兒這並給治好了!”
聽到這,彭越倒覺得張猛這個人也算真漢子,當初那一場糾紛也算沒白鬧。兩兄弟北上帝都,大哥栽了,還有個需要治病的侄女兒要他供養,他還能堅持這麼勤快討生活,實屬難得。
“一身手藝就這麼浪費了,不可惜?”
到了地下室入口,張猛推開門,讓彭越先出去,他跟在後面。摩托車就停在轉角,張猛從後座裡拿出一個頭盔遞給彭越。
“戴上,鬼認得出你是誰。”他上了車,蹭蹭兩下發動起來:“不浪費又能幹啥?我學藝不精,當年也沒跟我哥好好混,現在誰肯要我?”
彭越上了他的摩托車,兩個人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
蘇茵茵中午從電視臺大門出來準備去頤和路吃點小吃,順便去to be with you看看情況。上午給彭越的手機打電話一直提示關機,她不知道事情有沒有什麼進展。
剛走到路邊,一輛紅色路虎疾馳而過,猩紅的顏色張揚而野性。對方突然剎住車,接着慢慢倒退,最後停在了路邊。
車窗放下,熟悉的長相,熟悉的裝束。栗色齊耳短髮盡顯幹練,紅的像烈焰一般的脣勾了起來 。
“嗨——”車裡的人主動向她打招呼。
蘇茵茵左右看看,問道:“你叫我?”
“當然是你,怎麼,不認識了?”
她眉心微微一動,認出了她就是上次在帝都大廈和彭越一起遇見的一男一女。
“你是...”她努力回想對方的名字,卻有些說不上來。
女人笑得莞爾:“莫南,我們上次在帝都大廈見過的,你忘了?”
蘇茵茵恍然應道:“哦,莫小姐,你好。”
莫南看她沒有揹包,只在手裡拿着一個小小的零錢包,猜到她是中午出來獨自吃飯。
“吃中午飯?”
“嗯,去隔壁頤和路吃點小吃。”
“我也正準備去那裡,要不一起吧!”
蘇茵茵不知道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莫南的邀請,畢竟她的男朋友看上去和彭越有着不是那麼簡單的交情,自己男朋友的朋友的女朋友邀請自己順路一起吃飯,合情合理。
坐上莫南的路虎,蘇茵茵本能地靠着車門,和她隔開了一段距離。
“怎麼一個人?沒和同事朋友?”
“他們都去食堂了,我想出來自己吃點兒。”
莫南揚了揚脣角,紅脣皓齒:“彭越的餐廳好像也在頤和路吧,要不要過去見一面?
正說着,車裡的廣播又插播了一條新聞:
——某法國合資企業員工疑似“集體中毒”事件有了新的進展,從記者處剛得到的消息,帝都第二解放軍人民醫院已經得出化驗結果,從10餘名患者的化驗提取物裡發現了一種名爲Bacillu cereus的細菌,它是能引發這次疑似食物中毒事件的元兇。根據醫生的解釋,該細菌存在於某些肉類裡面。目前,食藥監局的檢驗結果還有待進一步確認。
蘇茵茵的表情明顯有了焦灼,發現了細菌,意思就是這些員工體內都存在於同一種細菌。對to be with you責任的進一步確認就要等食藥監局的檢驗報告了。她不禁手心開始冒汗,這次事件似乎開始向非常不好的方向演變,更大的暴風雨就要來了。
“不會真和彭越的餐廳有關吧?”開車的莫南表現出了疑惑不解:
“昨天我還不信呢,剛剛這條廣播這麼一說,還真有鼻子有眼的了。茵茵,你知道這件事嗎?”
蘇茵茵本不想應聲,只能輕輕點了點頭。猩紅色的路虎駛入了頤和路的衚衕,to be with you掛着“暫停營業”的標牌,路邊仍有疑似媒體記者的蹲守。
莫南的目光掃過彭越的餐廳,餘光發現蘇茵茵看着餐廳的大門咬着嘴脣,眉頭也蹙得更緊。
“彭越今天不營業嗎?”
“我也不知道...”蘇茵茵剛說完,意識到什麼,轉過臉問:“你怎麼知道彭主廚的餐廳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