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菲兒瞄了她一眼,繼續哭道:“姐姐這樣說,就好像只是我和君墨之間出了問題。事實上君墨這些年身邊來去的女人很多,可是我們的婚約一直都沒有受到威脅。都怪姐姐太優秀了,一下子就抓住了君墨的心……”
明明是在譴責丁瑢瑢搶了她的未婚夫,從她的嘴巴里說出來,卻好像在誇丁瑢瑢是個萬人迷一樣。丁瑢瑢受不了她這樣,就直接說道“你到底還是說到這一句了,你是在譴責我搶你的未婚夫,爲什麼不直說?”
董菲兒身子往前一傾,就抓住了丁瑢瑢的手:“姐姐別誤會,我哪裡敢譴責你?我是來請求你!”
“不管是譴責還是請求,你把目的說出來吧,兜再遠的圈子,最後也是要說的。”丁瑢瑢繃直了身子,手裡的紙團已經被她搓成了紙屑。
董菲兒緊抓着她的一隻手不放:“我來求姐姐,放過君墨,把他還給我吧!沒有他,我真的活不了!我眼巴巴地等了這麼多年,突然他就要從我的生活裡消失了,我連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丁瑢瑢心跳得很快,長長的睫毛在細微顫動着,垂着眼睛,咬着嘴脣想了半天,說道:“他不是一件東西,不能由我們姐妹兩個讓來讓去。如果你想抓住他,就去找他。我又左右不了他的思想,你找我沒有用的。”
董菲兒急了:“誰說你不能左右他?你現在就完全左右了他的感情呀!只要姐姐離開他,跟杜西平結婚,過不多久,他也就死心了,對不對?”
“明君墨是那麼容易死心的人嗎?如果他是一個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他會記着楊倩宜這麼多年嗎?”丁瑢瑢表現看起來很鎮定,其實她心亂得很,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邏輯有問題,還是董菲兒的邏輯有問題,只是順應着自己的感受爲自己辯護。
她心急之下,口不擇言,提起了楊倩宜,馬上就後悔了,擡眼去看董菲兒的神情。
卻見董菲兒眼中有冰冷的光一閃而逝,然後她勾起脣角,意味不明的地笑了一下:“楊倩宜?我也以爲君墨會記一輩子,可最終他還是把她忘了,不是嗎?所以姐姐不用擔心,男人都不是長情的動物,只要姐姐肯放手,他早晚也會像忘了楊倩宜一樣,把姐姐忘記的。”
這最後一句話,像一枚鋼針扎進了丁瑢瑢的心裡。她心痛地蹙了眉,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是抿緊嘴脣,緊守着自己纔剛剛萌牙的那一份感情,沉默着。
董菲兒見她久久不開口,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雙膝一軟,就跪在了丁瑢瑢的面前,撲到她的身上哭道:“姐姐,我求你了!讓一讓我吧!”
丁瑢瑢覺得自己的意志正在一片一片地瓦解破碎,她的眼睛好酸,身體好沉,董菲兒哭得她頭都疼了。
她沒有辦法再保持緘默,於是她緩緩開口:“要麼傷害你,要麼傷害明君墨,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選?”
“姐姐……”董菲兒只管趴在她的膝上,哀哀地哭。就在丁瑢瑢接近崩潰的時候,董菲兒突然身子一軟,就向一邊倒去,栽在了沙發和茶几之間的空隙裡。
丁瑢瑢嚇了一跳:“菲兒!你怎麼了?”
董菲兒只是咬緊牙關閉着眼睛,面色通紅,直挺挺地倒着。
丁瑢瑢當即就慌了,如果董菲兒在她家裡出了事,她這一輩子也別想擡起頭做人了!
她大聲喚了幾句,董菲兒也不應答,她也不知道董菲兒這是什麼問題,也不敢上前去扶,愣怔了片刻,跳起來就去抓電話,撥打了120!
她的手抖個不停,三個數字好不容易纔摁上了,接通電話後,要了救護車,報上自己家裡的地址。
她太緊張了,等她放下電話,又衝回到董菲兒的身邊時,董菲兒的姿勢有一點點變化,但是她卻沒有察覺。
她的心裡像着了火,坐在地板上,祈禱着董菲兒千萬不要出事,祈禱着救護車快點兒來。
這種情況下,時間總是過得很慢。短短的十幾分鍾,丁瑢瑢差一點兒急白了頭。
等到急救的醫生總算趕來的時候,董菲兒已經面色蒼白,呼吸困難了。丁瑢瑢守在旁邊看着醫生採取了急救措施,她一疊連聲地問:“怎麼樣,是什麼問題?”
“從初步症狀來判斷,應該是心臟病發作,到了醫院再做詳細檢查,你是她的家人嗎?陪着一起去醫院吧。”醫生簡單地交待了一句,就讓兩個男護士將董菲兒擡上了擔架,下了樓,送上了救護車。
丁瑢瑢匆忙抱起小丁當,跟着上了救護車。直到在救護車上坐穩了,她纔想起來,應該通知董菲兒的家裡人。
還是告訴韓照廷吧,雖然很難面面,總也好過見到董儀燕。
丁瑢瑢拿出手機,打通了韓照廷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韓照廷的聲音,很沉悶:“瑢瑢……”
“菲兒在我們家暈倒了,我叫了救護車,正在趕往醫院,你也過去一下吧。”丁瑢瑢說道。
就聽韓照廷的聲音當
即提高了一個八度:“怎麼回事?在哪家醫院?爲什麼會暈倒?”
丁瑢瑢向急救大夫問了要去的醫院,回答:“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醫生已經採取措施了,病因到了醫院詳細查。”
“我這就過去,你先別離開!”
韓照廷說這一句話的時候,丁瑢瑢已經聽到了他在屋子裡跑起來的聲音,地板嗵嗵響着,緊接着電話就掛斷了。
進了醫院以後,丁瑢瑢辦好了手續,就抱着小丁當,守在了急救室的門外。她看着時間,估計韓照廷快要過來了,她突然感覺到惶恐。
於是她打了明君墨的電話。
明君墨還在電話裡開她的玩笑:“我們兩個真是心意相通呀,太奇妙了,我才從會議室走出來,你電話就打過來了,是不是要請我吃午飯呀?”
“君墨。”丁瑢瑢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你來醫院一趟好嗎?董菲兒在我家暈倒了,醫生診斷是心臟病。她現在就在急救室裡,韓照廷馬上就到……他已經到了……”
明君墨急忙安撫她:“你別急,我馬上就過去。”
摁斷了電話,丁瑢瑢眼看着韓照廷急匆匆地奔了地來,擡手就去推急救室的門:“怎麼要了?醫生怎麼說?”
門不有推開,他就轉過臉問丁瑢瑢。
丁瑢瑢看着他冷若冰霜的面孔,也分辨不清他此時是爲董菲兒焦急多一些,還是對自己憤怒多一些。
“沒有生命危險,只是人沒有醒過來,所以還在搶救。”丁瑢瑢交待着情況,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乾巴巴的。
韓照廷又走過去,徒勞地推了推急救室的門,又沮喪地走回來,坐在了丁瑢瑢對面的長椅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菲兒的身體一向健康,從來也沒有什麼心臟病!”
丁瑢瑢抿了抿嘴脣,覺得嘴巴好乾:“她剛纔來我們家,就坐在客廳裡跟我說話,說着說着,她突然一栽,就暈過去了。”
“只是說話?”韓照廷的語氣裡充滿了懷疑。
丁瑢瑢看了他一眼,突然就冷笑了一下:“韓叔叔,你既然都能想像得到,何必非要我親口說出來?”
韓照廷大概被那一聲冷冷的稱呼刺激得清醒了一些,重重地嘆了一聲:“嗨!這都是我的罪孽啊!如果菲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出家當和尚,念一輩子的佛,也贖不清我的罪孽啊!”
丁瑢瑢心裡如刀攪一般,眼看着小丁當的腦頂,兩隻手緊緊地擰在一起,對韓照廷說道:“你與其這樣說,不如直接來罵我。如果她有三長兩短,我的命就在這裡,你拿去賠她好了。”
韓照廷糾擰着眉,心痛地看着丁瑢瑢:“你也是我的女兒啊!”
丁瑢瑢冷冷一笑:“別!這個時候千萬別扯到一起去,我們還是分清楚比較好。”
韓照廷覺得自己如果再說多了,丁瑢瑢一定會更加多心。於是他靠在長椅上,盯着急救室的門,不說話了。
靜默之中,丁瑢瑢如芒刺在背,留下來不自在,走掉又不對。
正這個時候,急救室的門開了。韓照廷跳起來,衝過去抓住大夫:“大夫,我女兒怎麼樣了?”
大夫看了韓照廷一眼,摘下口罩,問道:“你是她的父親?那她日常在家裡都服用一些什麼藥?你知道嗎?”
“藥?”韓照廷愣了一下,“我女兒熱愛運動,身體很健康,一年到頭連個感冒都染不上,哪裡需要服藥?她到底怎麼了?”
“哦……”大夫思忖了一下,“照你這樣說,那她就是心臟病初發患者,大概是情緒上受了什麼刺激,誘發了心臟病的症狀。她已經醒了,一會兒推她到病房去,讓她注意休息,不要有大的情緒波動,休養幾天就好了。”
說話的功夫,已經有兩個護士把董菲兒推出了急救室。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眼光暗淡,很虛弱的樣子。
可是當推車經過丁瑢瑢身邊時,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丁瑢瑢的腕子,牽起嘴脣笑了一下:“對不起,把你嚇壞了吧?我身體一向非常好,沒想到今天會這樣……”
丁瑢瑢尷尬地笑了一下:“你醒了就好,好好休息。”
董菲兒又伸出另一隻手去牽韓照廷:“爸爸來了,就知道姐姐會告訴你,看你那臉色,你沒有兇姐姐吧?”
“沒有沒有!”韓照廷趕緊搖頭,“你好好休息,別說太多的話。”
護士推動了車子,董菲兒牽着兩個人,怎麼也不肯鬆手,就把韓照廷和丁瑢瑢一起牽進了病房。護士把她送到病牀上躺好,把吊水的袋子都掛好了,吩咐了家屬幾句,就出去了。
董菲兒看着藥水順着細長的管子滴下來,虛弱地笑道:“長這麼大,我還是頭一次打這種吊針呢,手背上還真有些疼。”
“很疼嗎?是不是針扎得不好?要不要叫護士來?”韓照廷很細心地找了一個矮枕頭,把董菲兒的手墊高起來。
丁瑢瑢站在一旁,窘促無語,覺得自己該做的
都做了,董菲兒現在也安全了,應該走了。
她拿起自己的包,抱起小丁當,正要告辭,就見病房的門被推開,明君墨衝了進來。
韓照廷一見了明君墨,一張臉立即冷成了冰塊。小丁當在醫院裡悶了半天,見了明君墨,非常興奮,伸着手喊他:“爸爸!”
病牀上的董菲兒渾身一震!目光掃過小丁當和明君墨的臉。
明君墨過來抱住小丁當,推丁瑢瑢往病房外去:“你帶着孩子,不要在醫院裡呆得太久,你先回去,這裡的事我來處理。”
“你能處理什麼?你只會把事情攪亂!”韓照廷的聲音很低,卻隱忍着怒氣。
丁瑢瑢也是擔心小丁當。剛纔情急,她只抱上小丁當一起來醫院,但是醫院裡各種病菌,小孩子抵抗力弱,不能讓小丁當呆得太久。
可是聽韓照廷這樣說,她的火氣噌地就躥上來:“君墨你不要推我,韓叔叔的意思,是我要留在這裡,他還有話要問我呢。不如要你把小丁當帶走,我等着受韓叔叔的教訓。”
韓照廷看了一眼小丁當:“我哪裡是要教訓你?你趕緊帶着孩子回家吧,即便我有話要跟你說,也不是在這個時候。”
“是嗎?韓叔叔既然這麼寬容,那我就真走了啊。小孩子不能總呆在醫院裡,我先帶他回家,回頭再來向韓叔叔領罪。”
此時的韓照廷,脾氣有一點兒躁。他揮了揮手:“你回家吧,別留在這裡擠兌我了。”
丁瑢瑢就朝着董菲兒點了點頭:“你好好養病,我明天再來看望你。”
“我沒事,不用惦記我。”董菲兒擡起沒有打吊針的那隻手,揮了揮。
於是明君墨送丁瑢瑢下樓,電梯裡的時候,丁瑢瑢把剛纔發生的事簡單地嚮明君墨交待了。明君墨也是一臉的疑問:“菲兒有心臟病?不可能吧?她從小到大都很健康,藥都很少吃。”
丁瑢瑢嘆氣:“要是這麼說,那醫生就說對了,是她最近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誘發了心臟病的症狀,看來果然是我的罪孽呀。”
“你別胡說!趕緊和小丁當回家去,什麼也不要想,等我的電話”明君墨將她們娘倆兒送出醫院外,幫她攔了出租車,就回去了。
丁瑢瑢坐在出租車裡,一直緊繃的情緒鬆弛下來,眼淚也跟着奪眶而出。
她一直擔心的事,就這樣提前在她眼前發生了。她丁瑢瑢成了什麼人?搶了妹妹的未婚夫,還把妹妹氣得生病住院!
丁媽媽曾經說過,對於她們這個家來,名聲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她一度想否認媽媽的這種說法,她覺得自己和明君墨真心相愛,在一起就是合情合理的,任何羈絆他們都能克服。
可是瞧瞧眼下的狀況,她如何能問心無愧地說,自己對董菲兒的心臟病不負有任何責任?若是董菲兒昏倒在別處,她還可以裝沒事,裝與她無關。可是那個女孩兒就倒在她的家裡,倒在她的眼前,這麼大的一個黑鍋扣在她的頭上,她想摘都摘不掉啊!
回到家,小丁當已經又困又餓了。丁瑢瑢衝了一瓶奶,給他喝下去,就哄着他睡着了。
然後,她站在窗口,看着昨天晚上明君墨停車的地方。
幸福總是那麼短暫而脆弱,而現實卻是如此真實而堅韌。她昨天充滿了勇氣,決定與明君墨克服一切困難,無論如何要守住兩個人的感情。
現在還沒過二十四小時,她就受到了沉重的打擊。雖然那個爸爸不是她多麼親愛的人,那個妹妹也不是她願意認下來,但是丁媽媽一直教她,做人總要守住一個道德底線的,不是嗎?
她剛剛奔放開來的一顆心,此刻正在慢慢地瑟縮。
丁瑢瑢,你真的是一個搶奪別人幸福的感情竊賊嗎?你真的能做到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自私地只管自己的感受嗎?今天是董菲兒發了心臟病,如果改天她真的跑去跳樓,那樣的後果,是你能承擔得了嗎?
她安靜地站着,腿痠了也不察覺。直到電話鈴聲響起,她才哆嗦了一下子,回身接電話。
她以爲是明君墨打來的,看到電話號碼,卻是丁媽媽。她接起電話,聲音沙啞:“媽……”
“你在睡覺?你還有心思睡覺?”丁媽媽的聲音很惱火。
“我沒有睡覺,只是嗓子有點兒幹。”電話裡傳過來的聲音,震得丁瑢瑢腦仁兒疼,她皺了一下眉頭。
“你沒睡覺就好!你趕緊把小丁當抱到菜館來,讓你胖叔帶一會兒,我有話跟你說!”丁媽媽生氣的時候,嗓門就會變得尖尖的。
丁瑢瑢心中一凜:這是什麼情況?難道董菲兒住院的事,韓照廷打電話告訴丁媽媽了?
“媽,你聽說什麼了?”丁瑢瑢靠着窗臺,雙腿好沉,挪不開步子。
丁媽媽卻連聲催她:“你趕緊過來!我還用聽說什麼?人家都找上門兒來了!”
“誰?”
“明君墨的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