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董菲兒笑着答他,好像他只是在開玩笑一樣,“君墨,我瞭解你,你天生就是一個多情的男人,我從不奢望你的目光只停留在我的身上。姐姐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你喜歡她,我一點兒也不意外。這麼多年來,你喜歡過的女人有多少,我都記不清了。我也可以放你去追她,你不會把心定在一個女人身上的,我會等到你熱情消褪的那一天。只不過丁瑢瑢恰巧是我的姐姐,我不能允許你像傷害別的女人那樣傷害她。”
她說的話好像句句在理,可是爲什麼他聽着卻句句刺耳?
“是你慫恿杜西平追到香港來求婚,對不對?你先認姐姐,杜西平後當着我的面求婚,你篤定在姐妹相認之後,我不敢再追你的姐姐了,是不是?”明君墨看住董菲兒,問她。
董菲兒在他炯炯目光的迫視下,並不慌亂,鎮定地嘆息:“你把我看得太狡猾了,你應該認清現實,那不是我的心機,那是你的命運!”
“命運?我不相信什麼玄虛的命運。菲兒,我是認真的。誠然如你所說,在過往的十年中,我的生活裡有許多的女人來來去去,但是沒有一個女人能令我起了退婚的決意。我退掉的戒指,不會再戴回來,我會跟爺爺談,我也會親自去向董爺爺道歉。”明君墨剛纔還心亂如麻,這一刻倒沉定了下來。
但是董菲兒卻不懼他,她攤開掌心,將那枚訂婚戒指舉到他的眼前:“這東西我先替你收着,總有一天,我會重新把它戴在你的無名指上。杜家已經在準備迎娶我姐姐了,她很快就會結婚。而我也要去看望明爺爺,我要親口他,我有一個姐姐,她叫丁瑢瑢,她馬上要結婚了。明爺爺一高興,興許還會送一份大禮給我姐姐,你看我替姐姐要一輛車,明爺爺會給不?”
“菲兒,你這是在逼我!”明君墨覺得眼前的董菲兒好陌生,他一直當她是妹妹,是一個只懂得快樂的天真女孩子,卻從來不知道,她竟有一副九轉心腸。
董菲兒將戒指放進了包裡,將頭髮撩向肩後,坦然地面對着明君墨:“這很公平,你可以那樣對姐姐,我爲什麼不可以這樣對你?我和你的心思是一樣的。”
說完,她轉過身去,從礁石上跳下去,踩着石階,獨自爬上坡去。
她回到山路上,轉頭望下去,明君墨沒有追上來,他依舊在礁石上,面潮大海,彷彿要站成一尊雕像。她往前看,明家的祖宅已經不遠了,於是她將高跟鞋脫掉,拎在手中,光着腳踩着柏油路,朝着明家別墅走去。
嬌生慣養的她細皮嫩肉,等到她走到明家祖宅的時候,腳底已經在堅硬的路面上擦破了皮。管家福叔看見她這副樣子,嚇了一跳:“菲兒小姐,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打個電話,也好派司機接你去呀,我們家孫少爺呢?”
董菲兒客氣地笑着:“君墨有工作,很忙的。我這也是鬧着玩,以爲從山下走上來不遠呢。福叔別聲張,幫我拿藥水送到房間去,我洗個澡再去見明爺爺。”
福叔滿心疑惑,不過在這樣的大戶人家工作久了,他懂得進退,不該問的當然不能問。
董菲兒悄悄地溜進她自己的專用房間,洗了澡,打開櫃子翻出一身衣服來換上。福叔送了藥水和紗布來,她卻只在腳底上塗了一些藥水,就穿上一雙軟底的鞋子,下樓去見明老爺子。
老爺子才睡醒了午覺,正坐在茶室裡,由祁雪娥陪着喝茶聊天。
見董菲兒走進來了,他還吃了一驚:“菲兒?你什麼時候來的香港?君墨接你來的?”
董菲兒給兩位長輩行了禮,坐在老爺子身邊撒嬌道:“當然是君墨來接我,我和他一起吃了午飯,來給爺爺和三奶奶請安呢。”
“你只管去玩好了,請什麼安?哪有那麼大的規矩?”雖然明家的規矩很大,但三老太太祁雪娥還是客氣地這樣說。
董菲兒噘了嘴巴:“三奶奶不願意見我嗎?”
“我當然願意看見你了!家裡這些孩子,我最喜歡你了!我是怕我們兩個老人家悶壞了你!”
開了幾句玩笑,明爺爺讓人給董菲兒倒了茶,才問道:“你來香港有什麼事嗎?墨兒明天就要回去了呢,你能留幾天?”
董菲兒喝了一口茶,在心裡醞釀了一下,然後她放下茶盞,撲到老爺子的肩上,興奮地兩眼亮晶晶:“爺爺,我有一個大喜訊要告訴你,我是來香港認姐姐的!”
“姐姐?”老爺子滿臉疑問,“你媽婚後七個月就生下你,你哪來的姐姐?你爸爸的根基也不在香港,怎麼會在香港有一個姐姐?”
董菲兒神秘地一笑:“君墨的助理丁瑢瑢,爺爺見過吧?”
一提丁瑢瑢,老爺子有點兒心虛,和祁雪娥互換了一個眼神,點頭道:“那個女孩子呀,我見過兩次。”
“她就是我的姐姐呀!”董菲兒大聲宣佈,“雖然是我爸爸年輕的時候犯
下的錯誤,但是他們上一代的恩怨我可不管,我喜歡丁瑢瑢,她是我的親姐姐,我有多開心啊!”
“啊?”老爺子和祁雪娥同時瞠目結舌,“怎……怎麼有這麼巧的事?”
“巧嗎?”董菲兒不明白他們爲什麼如此驚訝,嘟着嘴巴,“也不算巧啦,我爸爸是特意去尋找她們母女兩個的,只是沒想到我和姐姐先前就認識了。”
“哦……”兩位老人家完全被震驚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董菲兒繼續說道:“這次陪我來的,是我未來的準姐夫哦!中午的時候,準姐夫向姐姐求婚成功啦!太感人了,我當時都快哭了!”
“準姐夫?”兩位老人家心臟病都快犯了,想想昨天三老太太還找丁瑢瑢談,想納人家做小呢,明家是有多丟人?惦記着人家一個名花有主的女人!
“是呀!他們兩個是大學同學,唸書的時候就是情侶,郎才女貌,真是太完美了!”董菲兒雙手合在胸前,高興地搖頭晃腦,“爺爺,我姐姐要結婚了,你要送禮喲!要是杜家人看到爺爺送賀禮,以後都不敢欺負我姐姐了呢!”
“好的好的。”明老爺子一時哭笑不得,尷尬地只顧喝茶,“當然要送,你看着辦,爺爺買單。”
董菲兒抱住老爺子,親熱地說道:“謝謝爺爺!”
又聊了幾句,董菲兒回房間休息了。
茶室裡,明老爺子和三老太太祁雪娥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祁雪娥先開口,自責道:“都怪我,也沒有查清楚就找人家女孩子談那種事。”
明老爺子糾結了半天,開口罵了明君墨一句:“都怪那個混小子!人家有未婚夫,他還惦記成那個樣子?給他打電話,叫他滾回來!”
旁邊的家傭趕緊答應了一聲,走出茶室去打電話。
結果人到了門外,又退了回來:“老爺,孫少爺已經回來了。”
“叫他過來!”明老爺子火氣沖沖的。
結果也沒等家傭去傳話,明君墨自己就進了茶室,坐在了明老爺子的面前。
老爺子看着他,氣不打一處來:“丁瑢瑢和菲兒是姐妹兩個,你之前到底知不知道?”
明君墨哼了一聲:“什麼姐妹兩個?人家母女兩個根本不認這個親,董家母女兩個非要認下人家,一個是爲了留住丈夫,一個是爲了留住未婚夫!”
“胡說八道!”老爺子被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明明知道她們兩個是姐妹,明明知道人家女孩子有未婚夫,你還惦記什麼呀?難得我和你三奶奶可憐你一回,被你害得臉都丟盡了!”
明君墨將自己光光的無名指往老爺子眼前一伸:“爺爺,我已跟菲兒提出退婚了,婚戒也還給她了。你什麼時候跟董爺爺說?要不要我自己去董家交待清楚?”
老爺子一看他的手指上沒有訂婚戒指,臉都白了。祁雪娥趕緊圓場:“墨兒,不許這樣氣爺爺,他心臟不好。你也別衝動,衝動之下可做不出什麼正確的事來。你冷靜幾天,跟菲兒好好談談,哪能說退婚就退婚?”
這個時候,老爺子突然站了起來,掄起柺杖朝着明君墨砸過去。還好他手下留情,這一柺杖抽在了明君墨的胳膊上。
老爺子一邊拿柺杖抽着孫子,一邊罵道:“反了反了!當年你爸爸讓我失望,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沒想到你子效父行!你們爺倆兒輪着番兒來氣我!氣死我之前,我先打死你!”
明君墨倔強地站着,祁雪娥揮着手阻攔:“老爺別打了!打壞了可怎麼辦?老爺消消氣吧。”
怎麼也攔不住,她厲聲喚躲在門外的家傭:“都傻站着幹什麼?快把孫少爺帶走!”
福叔這才帶着兩個人跑進屋來,架住明君墨的胳膊往外拖。老爺子氣瘋了,追着明君墨打,一直到福叔把他拖出屋去了,老爺子還在跳腳:“我還沒死呢!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你敢胡來,我打斷你的腿!”
明君墨的胳膊和後背上都捱了柺杖,火辣辣地疼。他推開福叔他們,大步溜星地衝回自己的房間,一頭栽在牀上。心裡又氣身上又疼,一時感覺眼冒金星。
生了一會兒的悶氣,他聽到門被推開了。他望過去,是董菲兒走進來了。
她手裡拿着藥水瓶和醫用棉籤,走到牀邊,坐在明君墨的身邊,去褪他的襯衣。明君墨甩開她:“這是你想要的結果吧?你滿意了?”
董菲兒溫柔地低頭看他:“君墨,你認爲這件事瞞得住嗎?早晚爺爺會知道。你捱打,我也心疼,但是我沒有做錯,我只是講了一個事實而已。”
“我想安靜一會兒,你出去!”明君墨不想見到董菲兒,就開口攆她。
董菲兒倒是很聽話,站了起來,將藥水瓶和棉籤放在牀頭櫃子上:“你記得搽藥……還有……剛纔我接到姐姐的電話了,她和姐夫明天要回內地,但是她的證件還在
你這裡,沒有辦法訂機票。”
明君墨像是沒聽到,也不說給證件,也不答話。董菲兒嘆氣,轉身準備離開房間。
她剛走到門口,聽到身後“啪啦”一聲脆響。她回頭一看,藥水瓶已經砸在了穿衣鏡上,瓶子和鏡子都碎了,藍紫色的藥水沿着破碎的鏡子往下流淌着。
她抿了抿嘴脣,什麼也沒說,推門出屋去了。
走到樓梯口,福叔迎上來:“菲兒小姐,老爺叫你過去。”
董菲兒答應一聲,往茶室走去。她心裡清楚老爺子要說什麼,所以一進了茶室,她不等老爺子開口,先說道:“爺爺,你不用擔心。這些年我都熬過來了,這一次也一樣能熬得過去。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外公和媽媽,君墨會回心轉意的。”
明老爺子聽她這樣說,感動又感慨,拉着董菲兒坐下:“菲兒,我真是沒有白疼你,你最懂事了!爺爺不會讓你受委屈,那個混小子敢欺負你,爺爺打斷他的腿!有爺爺給你撐腰,你不用怕!”
董菲兒靠在老爺子的肩上,眼淚無聲地掉了下來。
再說丁瑢瑢和杜西平,在餐廳用完了餐,他們兩個打車去了明君墨的公寓。杜西平取了他的行李箱,丁瑢瑢也簡單地收拾了一下。
她把明君墨給她買的名牌衣服和包包都留在了櫃子裡,只拿了自己穿來的那一身衣服。
但是她找不到自己的證件,到了香港,明君墨一直扣着她的身份證和港澳通行證,她也不知道那些證件被他藏在哪裡。
迫不得已,她給董菲兒打了電話。
然後她和杜西平就離開了明君墨的公寓,住進了酒店。
下午,她病倒了,發高燒,頭暈噁心,臉腫得不像樣子了。杜西平帶她去醫院打了吊針,又回到酒店。
她說自己想睡覺,就把杜西平攆了他自己的房間。然後她躺在牀上,望着酒店的窗子發呆。
手機就握在她的手裡,她很想給明君墨打一個電話。雖然她心裡怨他,但是也很擔心他。他紅着眼睛衝出去,不會出什麼事吧?他和董菲兒怎麼樣了?剛纔在電話裡董菲兒也不說。
幾度在手機裡調出他的號碼,又幾度消掉了。
打通了電話,她能說什麼?質問他爲什麼退婚?爲什麼那麼任性?她現在有資格說這些話嗎?她已經答應了杜西平的求婚,明君墨就應該完完全全地退出她的生活,她又何必再去招惹他?
可是她的心啊,根本就不聽從她的理智安排。
他們去餐廳前,他是那麼緊張,他那樣央求她,千萬不要嫁給杜西平。轉眼的功夫,她就當着他的面答應了杜西平的求婚,這對他說,不僅僅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吧?他那麼驕傲,他會認爲是她羞辱了他!
他臨走前那麼冰冷地看着她,他說他們之間有帳沒有算完,他要算清楚。是不是他要跟她搶兒子了?回到D市之後,她要不要先把兒子藏起來。
心裡千思萬念,突然手機響了,她打開信息一看,是明君墨發來的,只有一句話:你好殘忍!我恨你!
丁瑢瑢眼淚刷地掉下來,他在怪她,他憑什麼責怪她?難道他不明白她的處境嗎?
她抹掉淚水,回了他一句話:是你逼我的!
很快,他的短信就回過來的:我會一直逼着你!我和你沒完!你別以爲訂婚了就沒事了,我說話算話!
他說什麼話了?搶親?搶兒子?
丁瑢瑢只覺得耳邊嗡嗡響,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她把手機摔在一邊,想了想,又撿了回來,撥通了董菲兒的電話。
董菲兒的聲音很平靜:“姐姐,君墨已經訂好機票了,我們明天上午一起回去,到時候你和姐夫去機場,咱們在那裡會合。”
“好的……”丁瑢瑢是想問她和明君墨的狀況,但是董菲兒那邊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她倒不好開口問了。
懷着忐忑的心情,丁瑢瑢度過了一個不安的夜晚。
第二天早晚,她和杜西平用過早餐,退了房,打了一輛車直奔香港國際機場。
航班八點半起飛,他們到得早了。丁瑢瑢的身份證件都不在身邊,她只能等着明君墨來,纔可以辦登機。杜西平很生氣,對她說道:“他憑什麼拿着你的證件?一會兒見了他,趕緊要回來!”
丁瑢瑢沒作聲,默默地坐着。
大約坐了十幾分鍾,她聽到董菲兒輕快的聲音:“姐姐,姐夫,你們到得早啊。”
她擡頭看,見董菲兒一臉輕鬆地樣子,推着自己的行李奔過來。明君墨跟在後頭,只提了一個LV的小行李包,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丁瑢瑢並沒有好,早晨起來的時候還在低燒。此時見了明君墨,她頭一暈,好像體溫又升高了幾度。
杜西平走上前去,一伸手:“瑢瑢的證件,請你還給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