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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近年關, 林洛媽眼見女兒一天天萎靡消瘦下去，心裡也是疼的不行。她也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啥事，林洛也不給她說, 問她小林驍哪去了, 也只說是送到到爺爺奶奶家裡待一段日子。
兒女大了, 父母也作不到主了, 操太多心也是白搭。林洛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 讀書畢業結婚生小孩，父母基本上都沒給她拿過什麼主意，以至到現在, 林洛多數事情尤其是自己有啥問題，也基本上不會給父母說了。
在她看來, 這些連她自己都無可奈何的, 給她父母說了也只是平白讓父母擔憂。問她爹啥時候翻地啥時候播種, 棉花一年打幾次農藥，稻田裡啥時候插秧, 咋樣除飛蛾，她爹能說得頭頭是道，可是兒女上的這些扯不清的事，他除了乾着急，又能咋樣。
她都已經三十出頭了, 這種相處方式都已經成了習慣, 即使她知道父母仍會爲她焦心。
林洛媽雖說不知道具體發生了啥事, 但還是能覺出幾分的, 她將林洛從牀上的躺屍狀態拽起來, 顯得一臉不耐煩地嚷道，“都要過年了, 事情多着呢，天天窩在家裡幹什麼，快快快，跟我去買東西，今年過年你得回家了！你都好久沒回來了！”
林洛媽總是一副中氣十足的樣子，嗓門又大，挺鬧神的，倒分散了很大注意力。想到四年多沒回家看看了，被她媽這麼一嘮叨，林洛心裡又感到幾分愧疚。
如今關於小林驍的事情已無力迴天，但今年春節她好歹還是得和她媽一起回家一趟的。
每個月寧致遠的公司還會給林洛定時打入工資，在離職一個月後變成了基本工資的75%。林洛看着銀行卡里的進賬雖然覺得有些諷刺，但人跟誰過不去都沒必要和錢過不去，既然寧大BOSS要顧這份面子，她便花得爽快無比。
給她爸她媽、她妹她妹的小孩她妹夫，吃的穿的用的，買了一堆，買了兩張飛機票，便和她媽回家了。原先養兒子，她要存着錢，能省則省，如今小林驍都落到寧致遠名下了，缺啥她不知道，缺錢倒是最不可能了。索性她還不如用這些錢，給她爸媽她妹一家人買些禮物。
雖然她爸媽她妹需要的不是這些，可她已經像被世事無常折騰成一隻破爛的布娃娃了，她所能給予的，也只有這些表面光鮮的東西。
林洛媽這把年紀，還沒坐過飛機，坐到飛機上又是興奮又是忐忑。空姐小推車送飲料過來，覺得划算的不行，咖啡、牛奶、橙汁、椰子汁啥的，幾乎樣樣都來了個遍，而一般人一般在小推車走個兩輪喝個兩杯便是了。
林洛又是窘又是心酸，想起她爸媽以前最大的願望便是看一下□□和故宮，可是這麼多年也沒有實現。
林洛媽貪小便宜喝太多果汁的結果便是在老愛上廁所，兩個多小時足足上了五回。飛機在雲層裡飛行，有時氣流不穩顛簸，這麼一折騰下來，林洛媽早從剛上飛機時的中氣十足變得懨懨的。
從她家所在城市的小機場，又轉了兩道車，回到家時天都快黑了。林洛爸早準備好了豐盛的飯菜，妹妹一家也在家裡等着。幾年沒見，林洛見妹妹林安一下像老了很多，眉眼處許多皺紋，太陽穴到顴骨處也有些青腫的痕跡，頭髮也拉拉雜雜的，看上去比林洛都要大很多的感覺。
林洛有些心驚，再看看妹夫，臉上戾氣也比以往看着的老實樣重了很多，而且臉皮發紅，眼睛凹陷，鼻翼翕大，一看便是喝酒過多，又作息不太規律。
林洛對妹夫的印象不是很深，那點不深的印象也都是好幾年前的了，就覺得她妹夫好像是個蠻老實也不擡起眼的小夥子。當初她爸媽希望她妹妹嫁在家附近，看中的便是妹夫的老實。
只是如今來看，她妹妹明顯過得不是很好。林洛心裡很不好受。
林安見只有她姐和她媽，便問道，“小驍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我這個當姨的都沒見過小外甥呢。”
林洛尷尬地朝她妹妹笑笑，不知道怎麼接話，林媽媽大大咧咧道，“小驍到爺爺奶奶家去了，有時間的話，開過年後說不定和他爸一塊過來。”
林洛驚奇地看着她媽，心想她媽可真敢說，不過她媽也只是說可能，到時候來不了在找理由便是了。
雖說兩姐妹好幾年沒見過，倒是一點也不生分，林安比林洛小四歲，兩姐妹從小關係便很親密。林洛小時候性格要強勢許多，林安要軟很多，每次有男生欺負林安的時候，都是林洛教訓那些小男生。而且林洛從小到大成績又好，人長得也好，暗戀她的小男生多的時，可她姐向來不屑一顧，林安小時候最佩服的便是她姐了。
這時只聽林安的老公孫大道，“果然是大城市的瞧不來我們這種小地方呢，連門檻都不想進！”
林安有些急起來罵道，“你說什麼呢？！在家滿嘴胡言就得了，出來還亂說話！”
“喲喲喲，你這是嫌棄我呢？！早就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了！覺得嫁給我委屈了是吧？！要不然也可以像你姐一樣嫁個城裡人多風光啊。誰讓你嫁給我了呢，你也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林洛父母面上訕訕的，林洛被氣得哭出來，又惱又羞，死命地捶打着他道，“你給我滾！給我滾！”
“得、得、得，真不耐煩你們這些哭唧唧的娘們！”說着便搖搖擺擺地離開了林家，也沒人挽留他。
林安六七歲的兒子抱住她的大腿，也跟着大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讓他媽別哭。
纔回家氣氛便被孫大弄得很不愉快。不過他離開後，林父林母還有林安反倒都鬆了口氣，晚飯倒吃得很輕鬆，林洛揀自己近況能說的都說了，又將買的禮物拿出來一一給她爸、她妹、她小外甥。
林安兒子孫小強長得倒像林安，是個蠻文靜的小男孩，一點也沒有六七歲小男孩的那種狗厭人嫌，反倒十分安靜乖巧，臉蛋雖然有些灰撲撲的，但一雙眼睛和林洛姐妹的一樣，又亮又黑，形狀也特漂亮。
林洛倒特喜歡這個這個小外甥，覺得他比小驍長得還像她，不過性格倒隨了他媽，有些綿軟。林洛將小外甥攬在懷裡，揉了揉他的腦袋，又把一個個禮物送給他。孫小強哪見過這麼多精美的禮物，又哪被漂亮阿姨這麼親熱地對待過，臉一下子便紅了。
林洛見他這小模樣覺得真可愛，心裡不禁又有些遺憾。心想小林驍若是能隨她一起回來，肯定也喜歡這個小表哥的，還有她長大的地方，她也希望小林驍能看看，然後一一指給她看。
晚上姐妹兩個一塊睡的，孫小強好久沒見到從小把他帶到大的外婆了，很是粘着林洛媽，他便跟着外婆睡了。
自從林洛大學畢業到了蓉市後，兩姐妹基本上就再也沒有一起睡過，一時間都還頗爲懷念。村裡的夜晚時分安靜，只是被子有點冷，乍鑽進去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冬天夜黑得早，外面也沒啥燈光，無星無月，黑漆漆的一片，林洛的聲音在夜裡聽起來格外的靜，“孫大對你好嗎？平常會不會欺負你？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第一個問題林洛知道也是白問，就林安如今蒼老的樣子和孫大白日裡的情形，能對林安好便怪了。
林洛以爲林安會比較激動，不想語氣異常地平靜道，“其實剛結婚的時候，孫大對我還挺好的，有了小強的那段日子，更是基本上對我百依百順。後來，公公婆婆嫌我老是往家裡跑，日子久了，孫大也有些不滿了。不過這都還好。”
“最主要還是日子難，幾畝地一年到頭，種得辛苦，又得不了幾個錢，眼看小強一天天長大，要吃飯穿衣、上學，以後還要蓋房子娶媳婦的，日子沒個奔頭，孫大便沒啥耐心了。後來他酒癮越來越重，買的又是幾塊錢一斤的劣質酒，一喝就是喝一瓶，燒的腦子都有些不清不楚了，喝醉了便會打人，有時候打我，有時候連小孩、公公婆婆都打。沒喝酒也跟喝了酒一樣，說話都是顛三倒四的，白天你也看到了。”
林洛很是驚異，“你沒想過離婚嗎？”
林洛側着身子睜着眼睛看着她妹妹的方向，即使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也知道她還是蠻驚訝又疑惑的。
“離婚？！離婚我能去哪啊？嫁出去就從村子裡銷了戶的，在那邊房子田地都是孫家的，我什麼也沒有。若是回孃家，肯定會被人笑話死的，一天到晚指指點點，這日子就沒發過啦。再說我還有小強呢，現在我啥都不想，就衝着小強想呢！就算孫大再咋樣，他也是小強的親生父親，這樣他還有個完整的家。等到真離婚，小強在村子裡都擡不起頭。”
林洛心裡有些重。
“哎，其實孫大以前也是很老實的，還是因爲我的原因，才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