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25

很快一個月期限便到了, 林洛打發她妹給葉鈺還錢。老實的林安也沒想到支付寶或者APP轉個賬就得了,哪還要拿着五千現金當面還的。她只想到,葉鈺現在就住在另一個單元裡, 幾步路的事, 已經欠了人家這麼大個人情, 當面還肯定有誠意一點。她心裡還有那麼點樸實的想法, 覺得五千塊錢一疊拿在手裡, 不厚也不薄,多有存在感,過過手都小激動, 轉個賬啥的,什麼影都沒有, 哪有現成的錢實在。

林安幾乎每天都要守店, 回到家裡, 給小強張羅一番,哄他上牀睡覺, 等到騰出時間去葉鈺家時,都已經快十點了。林安有些猶豫地問她姐道,“這麼晚了去會不會不好?”

林洛給了她一個白眼,“你天天都得弄到這個時候,都還不一樣!再說人家肯定還沒睡呢, 有啥不好的?!”

林安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道, “姐, 要不找個時間你抽空給她得了?!”

林洛瞧她這慫樣,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 “可人家不是看我面子白墊這五萬塊啊?你們都是同學,就換個錢咋還這磨磨嘰嘰的?”

林安一聽也是, 她連還個錢都不敢去,豈不是說明自己心虛啥的,再說她每天回來的確收拾一番就太晚了,哪天去還不一樣,而且拖着人家錢不還也太不好了。

做好了心理建設,林安也覺得不是個啥事,便下樓又到隔壁單元上了五樓,敲了敲葉鈺家的門。不過等看到他半裸個身子開門時,林安刷地一下臉紅了,覺得果然這時候來好像不太好。

葉鈺倒像是一點沒察覺到林安的尷尬似的,特自然地將林安迎了進去。林安覺得這大半夜的,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但想着財不外露,在門口就把錢拿出來給葉鈺,被有心人看到了,怎麼着也不是太好的事。

她硬着頭皮進屋了,只見裡面有些亂,葉鈺隨便收拾了一下,讓她坐在沙發上。林安一眼就認出了茶几上土不拉嘰有些泛黃的手機套,那時候特流行十字繡,她小女生心思,便繡了十幾個日日夜夜,給葉鈺繡了這個手機套。

雖說十字繡簡單,她看着也完全是個溫婉的女生,但她壓根就不心靈手巧。這是她第一次繡十字繡,滿心思想着給戀人繡個好看的,選了個五顏六色花草繽紛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親吻的圖案。這圖案好看是好看,就是忒複雜了點,第一次繡又沒經驗,背後走了特別多沒必要的線頭,繡出來的可真算不上好看。

當初她送給葉鈺時,他還笑話了她一番,說她笨得像頭小豬一樣,她還爲此心裡難過了好久。沒想到時過境遷,他竟然還把這個十字繡保留着,還隨身帶在身邊。現在這十字繡變得越發醜了,也舊了,而且一點也不好用,但它靜靜地躺在茶几上,可就那麼地灼林安的眼,讓臉上不禁有些發燒。

她轉過臉想不去看,但那東西還是太有存在感了。

葉鈺像是壓根沒想起這事,給她端了杯熱牛奶,林安有些窘迫,跑到人家家裡大半夜喝熱牛奶怎麼想怎麼不得勁,一般都是客套地問一下倒杯水或者果汁才正常吧。

可是她也沒想出到底有啥不得勁,老實地把杯子接過後喝了幾口,便把裝錢的信封拿出來放在茶几上,道:“阿鈺,這是先給你還的五千塊錢,謝謝你給店裡出的那罰款!”

葉鈺瞧着林安不敢看他有些畏縮又帶着些客套的模樣,心裡就忍不住發疼,但是他也瞭解林安的性格,只能溫水煮青蛙慢慢來,若是一下子猛了,怕早就給嚇得沒影,他讓自己顯得更自然了,只是聲音有些啞道,並且讓自己顯得有些弱勢道,“何必這麼客氣。即使我們有緣無分,但終歸還是同學,這點忙你還要這麼客氣,真是讓我難堪了。”

果然林安顯出些做了錯事後的懊悔和不好意思來,葉鈺見好就收,沒想他肚子這時候想起來,在大晚上地特清晰,尤其這老舊小區本就安靜,樓層不高,種的樹很多,茂盛的枝葉在窗外莎莎地搖動,樹影落在窗上更顯靜謐。

林安看到葉鈺耳尖微紅,知道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方纔的窘迫一掃而過,倒放鬆下來。她起身笑着道,“你晚上又沒好好吃飯?!就算工作再忙也得顧着自己點。”

她拉開了冰箱,裡面大多是些啤酒滷肉之類,一盒打開的牛奶倒像另類。她帶着些埋怨道,“你還是老愛吃那些滷肉什麼的,這個亞硝酸鹽多,大晚上吃這些也不好,我給你下碗麪吧。”

冰箱裡翻了好久才找出只剩一小把的掛麪,幾顆焉了吧唧的小蔥。林安動作快,這些都是做熟了的,下個清湯掛麪再容易不過,不到十分鐘便出鍋端到了葉鈺面前。

葉鈺呆呆地坐在沙發面前,臉色有些凝重,這時林安纔像恍然明白過來自己這舉動有多麼不合適一樣,纔想說幾句欲蓋彌彰,只見葉鈺飛快地扒了幾口就將面吃光了,連麪湯也喝得丁點不剩。

林安見狀話也沒能說出口,只是彎下身收拾碗時瞧到葉鈺眼眶有些紅,兩人喉嚨都像乾澀了似的,什麼話都沒再說。林安收拾完道了別便離開了,臨走時葉鈺都還有些呆呆的,也沒應她的話。

林安輕輕嘆息了一聲,門清脆地咔噠一聲,接着是下樓梯聲輕輕地腳步聲。即使人生是那麼沉重,但人的腳步還是聲音都那麼難以留下痕跡。

聲音越來越遠,直至靜不可聞,葉鈺才驀然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到林安在深夜裡模糊的身影進了樓道,他心裡默默數着,他看到只隔一堵牆的房間透出了橘黃色的燈光打在窗外的樹上,一片想象中窸窸窣窣的聲音。

葉鈺有些無力地躺在牀上,一隻胳膊遮住了眉眼,感覺到眼角兩側微微的溼意。在這樣的夜裡,他覺得自己輕易被打回原形,變成了一個在一片漆黑中不斷尋找的小孩。

他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的厲害,也沒有社會和法律所告訴他的那麼成熟;他所被認可的徒有其表,在漆黑的夜裡他一無所有。

優品果店的生意一日日好起來,幸好林安和王小虎媽都是個頂個地老實勤勞,從早到晚是越來越忙,如今關門都要到九點了。但兩人卻是越幹越有勁,丁點也不覺得辛苦,反倒覺得日子像是越來越有盼頭似的。

金錢不是萬能,但是金錢所能帶給一個母親的安全感,超過其他所有一切;因爲,對於像林安和王小虎媽這樣的女人而言,除了生活所需的金錢,她們的生活不缺一切。

隨着優品果店的生意越來越好,林洛一直在琢磨着,是再開幾家分店,還是去開一家養生美容店。後一個想法沒提,她把前一個想法給兩人說了說。

林安和王小虎媽都是再老實不過的,心都不大,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他就滿心滿眼地去經營。現在優品果店生意越發好起來,一個月下來刨去成本,也還能剩好幾萬塊,對於林安和王小虎媽而言,覺得綽綽有餘了。而且她們還要分出精力來照顧兒子,也覺得優品果店其實也沒啥特別的,她們就是盡心盡力罷了,滿大街都是水果奶茶之類,也沒啥稀奇,再開分店也沒好。

不得不說,林安和王小虎媽說的還是有幾分道理。林安想了想便打消了開啥子分店的念頭,開始琢磨着自己養生美容院主意。可是養生美容這東西,實在是水太深,每個人脈道道啥的,誰來捧你的場,沒點硬打硬的產品和服務,誰來做回頭客。

她這天百無聊賴地坐在櫃檯後面,看她妹和王小虎媽裡裡外外地忙合,腦子放空也不知道在想啥。這時候只見一輛維多利亞限量版極光停在門口,一下就擋了半個門面。車門打開,只見到一雙亭亭玉立的長腿,穿着一雙馬丁靴,然後便是超短裙、黑風衣,兩個大大的圓圈耳環,齊耳半短髮,烈焰紅脣,一雙妖嬈的眼睛,赫然便是任大小姐。

林安和王小虎媽眼睛都快看直了,直直盯着任大小姐的背影,她們可從來沒看到過這麼漂亮的女孩,而且漂亮還不足以形容,她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那種凌厲個性,她們所從來沒感受到的。

林洛瞧見來人,不禁微微皺了皺眉,她不知道任大小姐來這能幹啥,而且因爲寧致遠的事,即使兩人沒鬧掰過,她也不覺得這任大小姐對她會有啥好感。

林洛像只刺蝟一樣進入戒備的狀態,渾身的刺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已經全副武裝起來,她坐在櫃檯後面也不起身,只是看着來人似笑非笑道,“喲,任大小姐,不知道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任大小姐微微輕身靠在櫃檯上,勾手挑住了林洛下巴,也是似笑非笑道,“寶貝,好久不見,可是越發動人了?!”

林洛、林安、王小虎媽三人見這架勢,俱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