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邪囈語

我是一個鑄劍的女子。

讓一個女子鑄劍,本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他們一定要讓我附麗於那個男人,絕不肯讓我獨掌劍的鋒芒。

所以,即使父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可以繼承他的劍廬,他也一定要等到我招贅了一個男子後,才完全將劍廬交給我,或者說,我們。然後,他可以放心離去,把我丟給這樣一個幾乎不認識的男子。

三歲亡母,父親親授,我從小到大,所學只是鑄劍而已。

年年復年年,挑試礦石,品鑑火色,操爐鑄劍,過水濺芒。生活於我,不過如此,水火金石之間的那一脈心情。莫家本是鑄劍的世家,有一個世家所有的光榮與陰暗,但我所知,僅僅鑄劍兩字而已,兩個字之間的繁雜與簡約。

這樣的生活,直到我及笄的時候。及笄生日的那夜,父親忽然對我說,要我挑一個男人倚靠終生。

他是在爐邊的一個恍惚間,忽然對我說的。爐火恍惚飄蕩,搖曳的光影,忽然間刺痛了我的眼睛。身邊的父親,瞬間在光影的剝離中遙遠,無限遠去。忽然我有想哭的感覺——我除了鑄劍,沒有學過任何事情;除了父親,沒有見過任何男人。而我最親最愛的父親,卻忽然要我在一羣陌生男子中挑出一個來,倚靠終生,而他自己,卻可以順理成章地將我遺棄在這個墳墓一樣的劍廬裡——沒有了父親,無論在哪裡都是墳墓,即使這裡有我的劍,有我所有的心情。七歲起可以蒙着雙眼辨別任意礦石與金屬的我,在父親不可辯駁的眼神下惶惑起來,不知所措。

我,一定要選嗎?

你不要忘記,你是個女孩兒。

我選你可不可以?

父親搖頭走開,我還留在原地茫然。我爲什幺不可以像原來一樣一個人鑄劍?我爲什麼一定要挑一個男子倚靠?我爲什麼不可以僅僅倚靠自己的父親?爲什麼今夜,父親忽然要將我遺棄?

第二天,父親帶了一個年輕的男子來。

我正在煉石,聽着腳步聲,就辨出進來的不只父親一人。煉劍的時候,心情澄澈,四周的事情絲絲毫毫都映在心底,卻又不能有私念纏繞,須得萬事不縈於心。便只是任他們從煉石的廬邊經過,我心底透亮,不出一聲。

煉石告一段落,才進客堂見禮。客套的建構很高,昏暗陰沉。那男子坐在客位上,整個人就浸在了陰影裡,他向我謙謙地謝過,闇昧的身影慘寂從容。父親讓我叫那個男子師兄。若是算入門,明明是我比他早得多的,卻要叫他師兄。我恨恨地想,隱隱明白了父親的用意,他不讓我自己鑄劍,我的本事再大,他也終究是不讓的。

於是師兄就在我們家住了下來,學習鑄劍。他並不是很有天賦的人,對於烈火柔水金鐵器石,全然沒有會心。而且他聽父親講解時,往往心不在焉。我很少和他在一同鑄劍——他的火候只能在別爐上練習打鐵。但他打鐵的時候,我常常跑去看,在背後冷冷望着,一言不發。他練習的程度,決定着我的命運,我這樣跟自己說,我不是關心他,只是關心我自己。但那樣的背影,在烏黑的爐邊,在單調的錘打聲中,獨顯出闇昧岑寂,卻真的很……很特別。

他實在不是一個適合鑄劍的人,除了他的沉默,很適合鑄劍的風格。即使打鐵時岑寂的背影也是慘淡黯然。連人都沒有生氣,即使鑄出了劍,也不會鑄有絕世的鋒芒,更不提要鑄進,其它的玄機。而我父親的劍廬,是不會出沒有鋒芒的死劍的。或許這樣,父親就不會真的對他滿意,留他下來,將我託付出去。我應該很欣慰。

而此刻,我自己的劍,還是在熊熊爐火中,慢慢地煉出它自己的魂靈。已經快要出爐了。鐵水在劍身上一點點凝結蒸騰,重的凝結輕的蒸騰。而最清的泉水已引入了爐邊的暗瓷壇中。曾記得有人說過,鑄劍就是要將一個人最深最重的靈魂鑄進去。我卻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將自己的靈魂鑄進去。或許我自己的靈魂已在已往的幾柄劍中,用得乾淨。隱然記得,說那句話的人一生只鑄了一柄劍,她只有一個弟子,她的弟子一生也只鑄了一柄劍……糾結了一世交誼一生情誼的一柄名劍,如此而已。或者我的劍比他們的單薄,或者我的靈魂比他們豐厚。

我的第七柄劍在我十六歲時出爐。火光昏昧水響清泠間,便是一抹清韻。我叫他世離,他講述了一個正在離逝的世界,離逝了的青春與自由,美麗與飛揚。我不知道我鑄這柄劍是在抗拒這離逝,還是想將自己的世界離逝個乾淨。我分明地知道我的世界已經不再了。莫家的劍,絕不僅僅是一柄寒光,一縷鋒芒,每一柄劍對於鑄劍的人,都有深得多的意義。

三天後,這柄劍,忽然不見了。

今日是個吉日啊,父親隱隱笑着,邪,我已經替你告訴將了。我一怔。

父親說,那柄劍就作入贅的聘禮吧。我忽然想起,我不曾告訴過父親這劍的名字。

父親說,今天就算你們下聘的日子。我知道已無可挽回。

父親說,半個月後,就是你們婚期。我嘆息。

父親說,我一切都會替你們張羅的。我無語。

父親說,往後劍廬就要教給你們了。我冷笑着,就憑他?

父親說,你會幸福,會很幸福的啊。我忽然間心痛了,那個岑寂黯淡的背影。

父親說,……

我不記得他說了些什麼,這件事,本不容我反對。算我默認好啦。師兄,那個師兄,大約也是默認的。

莫家的人其實不是靠鑄劍吃飯的,莫家的劍從不輕賣。

父親門下弟子不計其數,雖說都只是記名弟子,但他們名下產業一半的收入都進了莫家的賬本。當然,他們的產業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龐大,也遠比表面看起來的渾濁,其中的往來糾葛收支經營,不是我一個靜心鑄劍的女孩子高興懂的。我一直不明白,父親是怎樣在這其中周旋有餘,而又能鑄出不輸於歷代先輩的好劍。

我便從來不管這些。下聘之後,父親就教師兄管。分門別類的賬目繁多糾纏,我看着父親如何拼命將一個不着煙火的岑寂男子,化成一個市儈小人。

平時偶爾擦肩而過,師兄卻還是岑寂如故,沒有一點油膩的味道,和父親一樣。

半個月的日子,過得很快。我沒有學女紅,沒有學姿儀,沒有學婦德。只是磨劍,一遍一遍地磨,從師兄那裡拿回的世離。彷彿一切,真的就要如此的離開了。

父親不願鋪排,女子鑄劍,已是大忌,他平素就不讓別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如今更不肯張揚得人盡皆知,平白領出一個不識禮數的女兒,受人奚落。

父親在半月前已飛書相召他幾位得意的門生,要他們出席我的婚禮,見證莫家權力中心的過渡。他說,到我成婚後,他就不會再管莫家的雜事,一心求道,閉門鑄劍。他一邊這樣說着,一邊以一種極溫和的眼神看着我,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以前那個樣子,你成婚後,爹必不再管那些事情,好好待你。我苦笑,我豆蔻時他對我的心事不管不顧,而今我正臨婚期,他卻說要好好待我。他究竟是要將我遺棄,還是將我擁有?

茫然中,度過了那個所謂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沒有什麼記憶能夠留下。只隱約記得霞披底下的縫隙中,看到師兄的粗布鞋子。

新婚一度,不過爾爾。師兄,沒有真的碰我。他只是溫柔地說,累了吧,該睡了。於是我躺在了牀上,他和衣睡在椅上。

然後,我和師兄獨處的日子反而日益減少,父親把整個莫家的出入帳目都交給了他。他終日忙碌,前後奔走,晚上筋疲力盡地回房,無論牀上有沒有人,都會在椅上,和衣睡下。而我,有時回房比他還晚——鑄劍爲求火候往往徹夜相守。有時凌晨方歸,見他如此睡着,心下不忍,總是將他輕輕抱至牀上,蓋好被子,自己在椅上坐上一會兒。

有時心想,這樣至少有一個好處——他不會爭風吃醋,疑我有他。我不知道有多少優秀的女子,毀於丈夫的疑慮,一生一世將自己的才華天資泯滅在生命的瑣碎苦難中。我想,我畢竟幸運。

我畢竟幸運。但父親卻已老了。他說他推掉所有的雜務,就是想頤養天年。有誰真的信他呢?父親的臥室總是空空無人,而爐邊的身影卻往往會多出一條。父親想在終了前,鑄完他生命中的最後一瞬。沒有誰攔他,所有人都以爲這樣理所應當。只有劍廬是所有莫家繼承者的最後歸宿——以身投爐甚至是所有最優秀的鑄劍師夢寐以求的事情。

夢寐以求,夢寐以求……或者這也將是我的命運,不,這必將是我的命運。在我週歲那會兒,便已是確定無疑的事情——抓週宴上,我一把抓住了惜光,我曾祖父的遺劍。我的曾祖父,就父親出生的三年前跳進了這柄劍裡面,它因此而被供上了莫家的祠堂——充作祖父的牌位。祠堂裡的東西本不該再移動的。但據說在抓週那天,面對滿桌的對象,我看都沒有看一眼,也沒有像歷代莫家的傳人一樣一把抓起桌上的那柄平凡的劍。當時我父親力排衆議將所有祠堂中的供劍都放到了我的面前。我便抓起了惜光。

抓起惜光,如此而已,卻成了一生的痛楚。從此與父親長伴爐前,鐵錘上下,敲打錚錚,爐火明昧,泉水澄澄。父親又教了防身的功夫,身輕如燕,數夜不眠,也都當作了等閒。這究竟,不似一個大戶女子的生活,沒有琴棋書畫,沒有刺繡女紅,沒有庭院撲蝶,沒有閨中笑談。滿腹的詩意換作劍意,平日唯一照常的詩書功課,俱成了金鐵水火的附麗與尊榮。

可是,縱然冠蓋滿京華,我的劍與父親的操持讓莫家如日中天,我卻是心有所憾。我知道父親也是如此的,我知道他的相交滿天下,知己無一人;知道他的情深多不壽,雲散琉璃碎。

很多事情,不提也罷。可就在這不提也罷中,我們一點點合力書寫莫家的傳奇。

父親不久就走了,我親手把那火光中死黑的劍拿出爐,放進默泉的水中,恨恨的在空氣中留下一聲嘶響。水珠在劍身上劃過,劍依舊黑沉沉的,泛着一種誘人的豔麗光澤,一如死亡。

父親留下一封信。他讓我叫那柄劍默,放在祠堂。默,默,默……或許我不知道怎樣來評價我父親的一生,或許父親自己用自己的劍替我做到了這一點。莫家的人能夠給莫家留下的除了家譜一角的名諱,就只有祠堂的劍了。

婚後無事,我卻夜夜不成眠。

偶爾不煉劍的時候,一睡下眼前就會出現一個人的影子,一個風儀楚楚的男子的影子。

他一身淡黃衫子,總是姍姍來遲的樣子,帶着一種微微抱歉又微微遺憾的笑容,絲毫不以闖入女眷的房間爲異,好象是走進自己的臥房一樣自然從容,曖昧地將影子投進我的懷裡,我的丈夫沒有動過一下的懷裡。

於是,夜不成眠,我不願更不敢讓一個陌生男子呆在我懷裡,無論在現實還是夢境。所以我甚至不敢閉上自己的眼睛,更莫提睡着。亦不敢告訴將,我的夫,只是不再回房,長夜無事就枯坐院中,任晨露滿襟。

撐不住的時候,眼皮偶爾搭上,如影隨形地就映上那男子,我甚至懷疑這是因爲我一直在想他的緣故,我其實是一直愛着一個男人的。

他是我初戀的男子,杉。他是父親友人的子嗣,經常來我家作客,品鑑我父親或者我的劍。但父親由於我是這樣一個鑄劍女子的緣故,要我心靜如水,遠離凡俗,一直嚴禁我接觸任何外人,包括他。但我們終於還是在遞劍間隙的驚鴻一瞥中鍾情。我們之間沒有說話,只是他看見了我,我也看見了他。我們的眼神交錯而過,但彼此卻不能忘懷。那天父親要我挑一個男子倚靠終生,我本想說他,卻不敢說出這個經自己百般曲折打探到的字,於是生生將我作爲一個女子所有的幸福錯失。

是的,就是這樣。睡眠不足的整日朦朧中,我讓自己相信了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彷彿真的曾經在過往的人生中有一段綺麗的愛情。

我開始莫名地想着這樣一個男子,一點點在意象中勾勒他的外貌與氣質,資質與節操。我開始像一切初戀的凡俗女孩一樣莫名地臉紅羞澀,欲言又止。我開始終日神情恍惚,即使在剛剛用內息運行彌補了睡眠不足所缺失的精力後。我開始將幾件首飾藏進箱底,但又時時花很長時間把它們翻出來,反反覆覆地把玩。我開始常常揹着將到處遊蕩,常常去幾個固定的地方,那些地方如此平常而我總是流連忘返,彷彿故地重遊,彷彿睹物思人,彷彿物是人非。

可笑的是,我也用點點滴滴的可疑之處讓干將相信了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他並不知道這個人的姓名身份,但他似乎確信我有過往昔,而這段往昔愛情的遺留在隱藏了那麼久之後終於因爲父親的死而表露了出來,他似乎以爲我顧忌的人只是父親,不是他。他到莫家來是有他自己打算的,所以不便得罪我,也不管我。

所以我終於在成婚之後莫名地背上了一個愛情的罪名,我沒有品嚐過她的滋味,但現在我要揹負她的罪。但或者我就已經在製造各種可疑之處的過程中品嚐了所謂愛情。

但干將什麼也不說,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又彷彿我與他沒有一點瓜葛。是的,我也許是爲了報復他對自己妻子的冷漠無情,故意要惹他吃醋的吧!我知道我是恨他的,我也知道我是在乎他的。我未必愛他,但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容忍枕邊人的漠視,更何況我是一個自幼鑄劍的剛烈女子。

當今的楚王病危了。

消息從皇宮傳到貴族,從貴族傳到富商,從富商傳到民間。最後,連不問世事的我也知道了。人們其實對於那個坐在寶座上老朽衰弱或者奄奄一息的老人並無興趣,他們想知道的是,即將即位的儲君的點點滴滴。

其實楚的太子在某些方面一直聞名於各國,比如他的嚴謹謙恭,他的不好女色,以及他對於寶劍的酷愛。這件事情本與我沒有什麼關係,但他好的卻是寶劍。所以半個月來莫家的門檻幾乎被求購寶劍的名流重臣踩破。當然他們的行跡到了客廳就再也不會延續下去,干將總是對他們禮敬有加,看座奉茶。然後用那樣一句話將他們擋了回去——莫家的劍是從來不賣的。接着他百般賠罪,殷勤送客。在這個時候將終於如戴了一個面具一般將一個商人的嘴臉表演得淋漓盡致,而當他終於可以出現在臥房的時候卻是格外的疲憊與岑寂。我知道他其實是厭惡這樣的表演的,卻又不得不將這齣戲一遍一遍演下去。我開始相信父親的決定其實是對的,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應付那麼多達官顯貴的求索。而現今,我卻可以悠閒地在後院鑄劍,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人都不用見。

但終於有一天干將來找我,他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悄然走到後院。那時正是我所鑄的那柄劍爐火微收的間隙,我掂着一塊鐵,正在慢慢撫摩它的表面,燈影斑駁。我忽然回頭,就看見將在門口。

“我剛剛勉強送走了大將軍府的人,”將笑了一笑。我知道他是有些自豪的,在楚國大將軍位高權重又是行伍出身,是出名的不好說話的人物。上行下效,他府裡的人也不會是好對付的。將他輕輕鬆鬆說了勉強二字,這其中又費了他多少心機。

“邪,只是事情愈發的麻煩了,事關皇家,一個處置不當,怕是整個莫家都會因此獲罪。”將的話說得很重,我卻很明白他的憂心。十幾日來,我們幾乎將楚國所有的官家都得罪盡了。

“如今之計,我們只能將儲君倚爲靠山了。”將彷彿胸有成竹。“莫家的劍不賣,這個規矩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破的。但祖訓上並未說莫家的劍不能上供。所以,我已經放出消息,莫家這代的主人決定鑄一柄絕世好劍以慶賀儲君即位。”

我聽着,我的夫君胸有成竹,而我卻忽然覺得這似乎是預謀在先。或者是累了,我渾身乏力,眼光黯淡,無力爭辯,終於站起來,轉向臥房,臨了丟了一句話給他:“這些事情我都不懂,你自個兒看着辦好了!”

空氣瞬間變得沉重凝滯,我第一次衝進了臥房抱枕而泣。我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如此,喜怒無常。干將的話沒有一絲觸怒過我,我卻如此不近人情。

當我被背後一陣異常的聲音驚動,抱着溼透的枕頭回過頭的時候,天幕的黑沉使我大驚失色。那樣的黑沉毫無光澤,只是將一切的光線統統泯滅,滅天絕地的黑色似乎要讓這個世界所有的慘寂都匯到它的平靜水面之下。而它的內裡並不是如表面那樣一派平靜,那其中早已經醞釀瞭如此之久的風起雲涌,疾風在其間發着沉沉的咆哮聲,以至於那黑沉平靜的表面都似乎無法將之束縛住。而適才那一聲異響,便是那個不甘束縛的巨人在黑沉的包裹下斬下他寶劍的聲響。而瞬息間的耀眼一閃而過,那樣的黑沉迅速將自己的傷痕複合,彷彿巨人的那一斬落無法給它造成任何傷害。

這樣的天氣對於別人來說,或者只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此刻即使再爲驚懼不安,但等到那一夜的雨淋漓銷盡之後,迎接他們的仍然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但我,卻只能夠呆呆着望着天。

今天,居然是這麼一個日子,所有鑄劍的人都夢寐以求的日子。天色在黑沉中漸漸透出了赤紅如血的色彩,故老相傳,這樣的天象百年難遇。但成於此夜的劍,必能驚天地,泣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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