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山默默看着天空中那隻手。
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籠罩了靈覺，讓他有些輕微的窒息感。
一行猩紅小字浮現在眼前：
“注意：天之法·弒神符獸正徘徊在戰場外圍，任何企圖進入戰場的存在，都將被此種術法之獸吞噬吃掉。”
天界正法！
顧青山瞳孔微縮，心中忍不住浮現出一個念頭。
僅僅是戰場的外圍，就已經有了弒神獸這樣的召喚術獸存在。
這麼說，天帝與鬼王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把戰場圍起來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不想讓這場戰爭被其他人看見？
顧青山正想着，卻見天空中再次出現了異象。
空間漸漸變得扭曲，一個全身由仙符紮成的巨大紙獸出現了。
它剛一出現，全身的仙符頓時散發出無窮的靈光，幾乎是一瞬間，便讓它化作有血有肉的神獸——
朱雀！
只見巨船的甲板上，一名老者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原來是火德所屬的天之法——某生前乃天界火德仙將，這一次正好可以憑藉仙人身份，躲過一場劫難！”
他一擺衣袂，身形扶搖直上，飛至雲端。
老者露出恭敬之色，行禮道：“啓稟天官，某乃火德神將，今從地獄脫身而出，還望准許某迴歸天庭，爲陛下效力。”
那朱雀全身冒出火光，雙翼遮天蔽日一般，口吐人言道：“你是火德神將？”
“正是。”老者道。
“也罷，朱雀殺你不方便。”只見朱雀身軀一抖，霎時間化作一頭渾身冒着兇厲殺氣的白虎。
老者驚慌失措道：“大人——”
白虎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如此實力，怎敢妄稱火德神將？”
啪！
一聲脆響。
老者整個身形頓時暴開，化作一捧縹緲的血霧。
白虎用力一吸，將所有血霧吸盡。
“咦？”白虎奇道，“竟然真是火德部的兵將，可惜，可惜，但決戰在即，我不可放任何可疑之人進入戰場。”
它朝下俯瞰，一雙冰冷的目光落在巨船上。
衆人心中一涼。
那渾身羽毛的女子忽然站出來，大聲道：“各位，我們都是六道歷史上各個輪迴道的佼佼者，我們集中所有人的力量，一定可以戰勝這頭符獸！”
衆人一時紛紛應聲。
沒辦法，一下子死了兩個，還都是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的，這要是還不聯手，恐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上！”女子喝了一聲，搶先飛起來。
其他衆人隨之飛身而起，朝着天空中的白虎掠去。
顧青山依然站在船艙的陰影中，看了看那白虎，又看看衆人，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自己的天之法進化了好幾次，剛抵達天帝神瞳的層次，就能暗算永恆奪念者一次。
而這道天之法·弒神符獸——
自己連聽都沒聽過。
想戰勝這樣厲害的術，恐怕要永恆奪念者那個層次的怪物，纔有可能啊。
他心中默嘆一口氣，趁着這點功夫仔細查探周圍。
巨船是沒指望了。
海……
其實也不是海，現在巨船已經抵達了忘川。
顧青山心念一動，立刻將潮音劍橫過來，朝下一指。
“開！”
顧青山低喝一聲。
巨船的一側，大江稍稍分開了少許。
顧青山擡頭望去，只見那符獸再次變換形體，竟一分爲四，化作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聖獸，與十幾名鬼王候選者打的天昏地暗。
眼看雙方正鬥得旗鼓相當，四聖獸忽然再次聚在一起，身形一變，化作一口長弓。
虛空中，忽然又出現了一張通體氤氳着紫氣的符籙。
一名阿修羅定睛看了看，失聲叫道：“——是戮魔聖符！”
他再也不顧其他人，扭頭就朝忘川的盡頭飛去。
卻見那紫氣仙符一震，化作一名長着四頭、八手的神人，將長弓拿了，也不尋箭矢，只對着阿修羅的方向拉開弓弦。
“殺！”身上長滿羽毛的女子喝道。
衆亡者紛紛出手。
一道道絢麗的術法轟擊在神人身上，卻連他身體表面的一層紫芒都無法擊碎。
“世上竟有如此弱小的真鳳。”
神人奇怪的看了長滿羽毛的女子一眼，自言自語道。
他搖搖頭，朝着遠方略一瞄，便鬆開弓弦。
嗡——
紫色長弓上似乎有一道無形的東西飛了出去。
極遠的天空盡頭，阿修羅突然僵住身子。
他臉上露出恐懼已極的神情，悽苦長嘆道：“我戰鬥了一生，卻如同井底之蛙……可恨……”
他的身形緩緩消失，就像是被什麼抹去了一般。
衆人一鬨而散。
顧青山也不再看下去。
——神人輕輕鬆鬆硬抗着所有人的攻擊，以無法抵禦的手段殺掉了一人。
實力強大到了這種程度，雙方相差太懸殊，根本沒法打。
“潮音。”
顧青山心中默唸一聲。
巨船邊的江水分開一道更寬的距離。
顧青山立刻從原地消失，落入江水之中，一路朝江水深處飛墜而去。
忘川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任何生靈都不敢沾染分毫忘川之水！
滔滔江水在顧青山身後合攏。
江面上，一切恢復原樣。
顧青山一路潛入忘川之底，小心的收斂了所有氣息，朝着遠離巨船的方向不斷飛掠。
忘川江水在他面前分開，又在他身後合攏。
他不敢有絲毫停歇，只是埋頭趕路。
足足半刻鐘之後，靈覺中的死亡陰影漸漸消散，他才緩緩停住了腳步。
下一秒。
兩行猩紅小字飛速出現在他眼前：
“本次選拔一共有十七人蔘與。”
“死亡人數：五人。”
——估計其他人也有些逃命的能力，僥倖躲過了天之符法的攻擊。
但接下來，大家還能活多久？
難怪鎮獄鬼王杖一開始要求的是半刻鐘。
可惜自己作死，把時間改成了一個時辰，接下來又有幾人能活着回去？
顧青山忽然一怔，在原地站住。
等等！
一個時辰不好熬。
假如其他人都死了——
那自己豈不是就沒有競爭者了？
這……
定界神劍忽然發出一聲長嘆，出聲道：“原來如此，你這手段也太厲害了，根本沒有幾個人能在這樣的戰爭時代存活太久，恐怕唯有躲在忘川江底的你纔可以活下來，這樣的話，你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我倒真沒想到這一點。”顧青山坦誠道。
“別謙虛了，你多智近妖，爲人又厚顏無恥，我一直沒想出能同時在這兩件事上戰勝你的存在。”定界神劍道。
潮音劍發出一聲頗爲認同的嗡鳴聲。
顧青山臉色僵了僵，懶得搭理這兩柄劍，轉而去打量忘川江底的地形。
既然在忘川江底，那就從江底一路過去，看看鬼王與天帝的爭鬥。
他正要行動，異變陡生——
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由遠及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面而來。
整個忘川大江都在顫抖。
顧青山站在原地不動，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心底興不起半點抵抗之意。
這樣的力量——
已經超越了一切，讓人剛察覺到它，就立刻放棄了希望，站在原地等死。
一行行猩紅小字飛快跳出來：
“本次選拔一共有十七人蔘與。”
“死亡人數：十六人。”
——除了顧青山之外，其他人已全滅！
許是察覺到情況的嚴重，一行行猩紅小字瞬間擴大，化作巨大的鮮紅血字：
“注意：天帝與鬼王已親自出手，他們的戰鬥開始了！”
“儘管你躲在忘川江底，但這裡並不是絕對安全。”
“警告！”
“——你必須立刻遠離戰場，否則他們戰鬥的餘波有可能直接殺死你！”
顧青山咬着牙，控制着身軀的顫抖，目光落在這幾行字上。
無形的震動從忘川江面傳來，直接震動了他的身軀，讓他忍不住噴出一口血。
“快走！”定界神劍喝道。
顧青山一默，心裡蹦出來一個念頭：
逃——
快逃啊，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然而下一秒，他剛邁出去的步子頓住。
他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我戰鬥了一生，卻如同井底之蛙……可恨……”
阿修羅的聲音再次迴盪在耳邊。
顧青山默默點頭。
在他心靈深處，某種深切的情緒油然而生。
這裡只是戰場的最外圍，而且自己躲在忘川江底。
——然而就連這樣，自己也已無法承受住天帝與鬼王的戰鬥餘波。
初始的六道輪迴竟然這樣強！
這完全是超乎想象的事啊。
這難道不就是個秘密嗎？
如果自己不來，後世的人，誰又能知道當初的六道輪迴是如此強大？
顧青山用力握住雙劍，眼神中充滿了不甘之意。
——好不容易來一趟，就要這樣逃走嗎？
在這麼遠的地方……自己就無法抵擋……連上前去看一眼戰鬥的景象都做不到，更不要說去探索什麼秘密。
如此渺小。卑微。
像是無窮時代中的一隻螻蟻，根本無法窺見世界的真相。
就這樣還想成爲黃泉鬼王？
倘若鎮獄鬼王杖有器靈，看見自己這樣軟弱的傢伙竟然成爲了鬼王——
顧青山死死咬着牙，將定界神劍一收，雙手握緊潮音劍。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能退！”
顧青山怒吼一聲，身上猛然冒出來一層金芒，將四周的忘川江水映照出層層光焰。
一行猩紅小字跳了出來：
“你乃虛空四聖柱之地神。”
“你發動了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