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澀澀,芳草慼慼,威風拂過,桂花樹隨風輕搖,已然掉下幾片黃葉於潭水之中,幾絲漣漪,逐漸飄散開來。
定國將軍府內,年僅十三歲的四小姐雲清此時正立在潭邊,獨自一人在後花園欣賞這中秋傍晚的景色。
碧水寒潭,四周毛竹林立,幾顆桂花樹矗立其中,又一陣輕風,隨風搖曳,沙沙作響,晚霞照過,竟是一片錦紅。
明眉皓齒,端莊清秀,雖然秀臉略顯稚氣,但是雙目炯炯有神,眼波流轉,甚是靈動。
她緩緩伸手,正好接下從桂樹上落下的一片黃葉,捏在手裡,看了看,又怔怔出神,似乎是勾起了平日回想。
婢女雪兒和張媽從後花園外急匆匆趕來,連叫幾聲小姐,竟然無人答應。
張媽看了看,雲清小姐此時正穿一件淡藍色煙羅長裙,身體纖弱,衣着單薄,兀自站立潭邊,一動不動,眼光所及,竟然是潭水深處。
張媽和小雪看到自家小姐這般模樣,都是又慌亂又着急,若是這位四小姐有什麼差錯,就算是搭上性命也於事無補。
小雪便急急忙忙走到雲清旁邊,開口說道:“小姐,天色已晚,也該回去歇息了。”
雲清沒有說話,只是轉過頭來淡笑,輕輕點頭,腳下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小姐,現在雖然時下中秋,但是夜風甚涼,尤其是在這深潭邊上,你穿的單薄,打小身子骨弱,可別惹了風寒,還是早些回去吧。”張媽接着開口說道。
雲清仍然沒有開口回答,突然說了句:“爹爹什麼時候回來?”
雪兒開口說到:“小姐忘啦?前三天將軍從邊疆來信,說是中秋佳節之際,定是他凱旋歸來之時。”
“凱旋歸來?”雲清默唸。這就是了,想起爹爹身爲榮國的定國大將軍,手握重兵,此次北部倭族犯我邊境,他奉命出征,信中並未提及戰事如何,想必是怕衆人擔心。
不過細細想來,爹爹離家已有半年有餘,以前時候,每隔一兩月便歸來一次,最多不過三月。
雖然爹驍勇善戰,戎馬一生,但聽聞倭人強悍,出手狠毒,窺視我榮國大好河山已久,兩國邊境已有數十年無大戰事,都是小規模突襲。
此次刀兵相見,爹爹親征,怕不是說的那麼一帆風順。
“小姐你就不要再擔心了,將軍征戰無數,無一敗績,戰功赫赫,調兵遣將自是不必多說,而且武功高強,有萬夫不當之勇,舉全國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依奴婢看來,離這中秋佳節也就十日了,小姐要早睡早起,養精蓄銳,好好練習,呃,好好練習琴棋書畫方爲上策。”
要說這位四小姐,命着實苦了些,小時候便沒了孃親,還是由僕人張媽一手帶大,雖然有着將府千金的頭銜,但是並不受寵,將軍威名遠播,縱觀京城,這也是名門望族,衆人只知道這府中有兩位儀表非凡的少爺,一位有着傾城之貌的三小姐,至於這位名不見傳的雲清四小姐,卻鮮有人知。
雲清所住的清苑位於將軍府東南,是她孃親生前所住的地方,以前也算是一所極其優雅別緻的居所。
不過去世過後,這清苑也就冷落了下來,幾間上好的正房也被三姐雲瀾霸佔了去,中間又用石牆隔了
開來,只留了兩間簡陋的偏房,四周雜草叢生,滿目瘡痍,恰好能夠雲清和兩名僕人居住。
整個將軍府,光是男僕丫鬟就有近百人,對於這清苑,極少有人踏足,時間一久,幾乎就忘了這將軍府還有個四小姐。
就連雪兒也看不下去了 ,埋怨似的說道:“三小姐向來囂張跋扈,這段時間以來,更是變本加厲,處處與小姐爲難,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
雲清望着窗外一顆山茶花樹,輕聲嘆了口氣,又說道:“可那又有如何呢,如今府中當家主母是大夫人,倘若把此事上報於她,她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三夫人的叔叔又是當朝權臣,父親又是京城富商,誰能拿他們怎麼樣?說與不說,結果都是一樣。”
雪兒又着急道:“三小姐也太仗勢欺人了,今天又私自扣了我們清苑每月的月錢,要不是張媽與理據爭討回五十兩銀子,還不知道清苑如何是好!”
雲清低頭尋思了好一會兒,對於這三姐,她一向是敬而遠之,只是不懂三姐爲何總是有意或者無意的刁難於她。
雪兒又嘟着嘴,似乎自言自語說道:“三小姐把清苑幾件上好的傢俱和茶具都搬走了呢,說是我們清苑人少,又無常客,閒着也是閒着,再這樣下去,苦了我們事小,可小姐都沒住處了。”
雲清又安慰她說道:“雪兒先不要着急,爹爹馬上就從邊關回來了,等到那時,我將此事稟告於他,就算是看在過去孃親的面上,爹爹也定會爲我做主。”
“有件事請,奴婢一直想不通,聽聞當今六皇子一表人才,文武雙全,不知有多少良家子女對他芳心暗許,六皇子不以爲意,他與三小姐的性子大相徑庭,爲何兩人能夠情投意合呢?”
說道這,雲清也想起此事,上次元宵佳節的時候,皇宮中舉行百官夜宴,這府中上下,除了她之外,都在被邀請之列,三姐憑藉一曲琴音在宮中震驚四座,加上她本身貌美,一時間名滿京城,使得許多出身顯赫的官宦家子弟暗生情愫,尤其是當今六皇子。又聽府中下人私下說起,兩人早已私定終身,三姐以後嫁入皇室,貴爲王妃,早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如果真的到那個時候,三姐定會更加目中無人了。
其實雲清並非不在意,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俗話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要說親人,只有這麼一個一年回不來幾次的將軍爹了,雖然她身爲幼女,但是卻得不到他的半分憐愛,聽張媽說起過,其實以前孃親在世的時候,將軍爹對待孃親也是極盡寵愛於一身,與其他幾位夫人不同,孃親雖然是個地地道道的農家出身,但也生的國色天香,溫柔賢惠。
所以那時候將軍爹經常光顧清苑的,自然也就把其他幾位夫人給比了下去。
雲清出生之後,這位美貌孃親一病不起,沒有多久便去世了,從那之後,將軍爹幾乎再也沒有來過清苑。
“也許是因爲我出生奪走孃親性命的緣故,想必父親一直都對此事耿耿於懷,如果孃親活着,情況會不會好過一些。”有時候雲清會這麼想。
可是到最後,她也只能想想而已, 只能苦笑勸說自己:“ 一切都會好的,都會過去的,不是嗎?”
雪兒嘆了口氣,搖搖頭:“也就是小姐如此心寬。”
相比其他幾處別苑,總的說來,雖然日子清苦些,但也悠然自得,幸好府中幾位夫人也是極少找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