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熄安站在高處,至尊如星辰位列苦海。
轟隆一聲巨響,暴雨傾瀉,彷彿太虛的天有了一個窟窿。
尊位顯化,殺機於磅礴雨幕中起伏。
蠛扛着重錘,漆黑鐵甲被雨水沖刷的鋥亮,祂瞥了一眼雷雲暴雨中心的金色仙者,又掃了一眼尊位顯化的諸位至尊,猩紅複眼不由地縮緊,祂算是明白爲什麼戰勝了雲中君後,黎仙依舊沒有撤銷歲月迷霧令祂迴歸過去,原來這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當真是沒與祂客氣,髒活累活都需要祂出力才肯認同三獸契約。
“不過這數量……”蠛心底估量着,祂能感知到除了那出面的王座生靈外,還有幾道隱晦的視線不斷地在此地盤旋,蠛大致猜出了是哪些存在。
來此太虛七大王座,新生者至尊仞被黎仙歸寂,本最虛弱實則爲最強王座雲中君此時隕滅,找回了過去身便不再蹚這渾水的虺,被燭九陰以尊位殘片吞食的至尊矩,七位王座生靈剩下三位。
那現身在此下達通牒的王座生靈乃是曾經與黎仙有過摩擦的至尊孑,那眼睛來自孑的逆獸。
剩下兩位是‘疫病厄難之源’至尊厄,‘三足的太陽神鳥’至尊熠,至尊厄很神秘,蠛對此不甚瞭解,但那太陽神鳥蠛有所耳聞。
至尊熠本是出自九州的生靈,因叛亂被至尊羿射殺了九個兄長,獨留祂一個,彼時的金烏未成就至尊,祂叛出九州,被天央古神東君收於門下悉心教導,九州之戰至尊熠可是對九州分外地憎惡,打得尤其狠毒,因此傷的也極重,蠛猜測熠是爲了治療傷勢纔來到太虛。
諸位至尊雖然不願與黎仙爲敵,但黎仙所作所爲也的確將自己放在了所有至尊的對立面。
蠛一拍腦殼,祂倒是忘了這狗仙者本就是所有至尊的仇敵,如今這局面只怕是黎仙早已預料。這是漩渦的中心,曾經的幼蟲避之不及的地方祂如今倒是不得不進入其中,甚至親手攪動風雲。
至尊間存在鴻溝,但差距並非下位生靈那般如此巨大。祂們擁有一樣的本質,即便是王座能碾碎新生的至尊,也往往無法毀滅其背後無數條可能性與時間線,王座與王座之間的博弈更是隻存在於棋盤,祂們是高貴的棋手,很少親自操起兵戈。
三位王座,諸多至尊,這番陣容即便是雲中君也會感到難纏。
可哪怕陣容如此豪華,現在諸至尊在面對一個敵人時卻仍然有些畏縮,因爲歲月尊位與應龍的空之尊位一樣可以徹底毀滅祂們。
祂們在試探,祂們在觀察,祂們不認爲黎仙能毫髮無損地將雲中君拿下。
一旦祂們明白黎仙的歲月尊位無法抹殺祂們,那時便會一擁而上,如噬蛇的蟻羣。
雨幕下,燭九陰的鱗片呈現出鍛鐵般的赤紅,與李熄安本體紅玉般的質感更加粗糲陳舊,像百戰過後的鐵甲。黃金面罩下,獨目閃爍,他捕捉到雨幕暗處的一個陰毒的視線。
半空中那隻巨大的眼睛終於合攏,“好吧,我得嘗試從你的屍體上跨過去了,黎仙。”
試探與觀察終於結束,像一個紀元那麼漫長,又像一個瞬間那樣短暫。
孑話音落下,逆獸的吼叫在雨幕各處響起,但奇異的是能震碎宇宙外壁的音浪無法肅清這場大雨,只是使得雨幕中短暫出現了一點斷流的空白。獸羣出現,脖子上帶着鎖鏈,鎖鏈盡頭是無垠漆黑。
獸羣襲來,曦劍環繞一圈,飛射而出,一頭逆獸當即斃命,被曦劍從腦門穿過了整個軀幹,連着神魂一併斬滅了。但獸羣的數量彷彿無止境,宛若逆着暴雨而上的漆黑狂潮,它們無懼曦劍的殺傷力朝着李熄安奔襲而來。
李熄安雙手握住昏劍。
虛空中似有僧人佛陀迴應真言,他們唸誦道:“絕靈絕法,空蕩無一!”
雲層呼的破開,李熄安的背後彷彿呈現出一輪極其璀璨的金色日冕,那是被染成金色的厚雲,厚雲之上,諸佛俯身。
昏劍劍身暗淡的篆文被挨個點亮,嗡鳴的聲音彷彿一頭狂龍在天際咆哮!
熾烈的火光與一個古老的領域瞬間張開,籠罩獸羣,獸羣不安地擺首,可它們還沒來得及觀察清楚境況,一柄能斬裂天穹的巨劍筆直落下,它們不滅的獸體瞬間被撕開,於烈焰中燃燒殆盡。
李熄安踩在逆獸的鎖鏈上狂奔,在時間線中亂竄,他找到了孑,擡起昏劍刺入那無垠黑暗中。
“咔——”天空陡然碎開,一個山嶽般高大的黑色巨人落下來,祂雙手纏繞鎖鏈,擋在胸前,李熄安就在祂的上方,雙手抵住昏劍一路推進,孑的鎖鏈在昏劍的劍鋒下一層又一層的斷裂,直到雙方墜入苦海,掀起浪濤。
諸位至尊凝視苦海深處的戰況,金紅色的火焰在苦海里升騰。
逆獸的吼聲再次響起,黑色巨人從苦海中一躍而出,祂溼漉漉的,胸口有一個巨大的洞口,邊緣帶着灼燒般的焦黑痕跡,分明受了傷,孑卻在大笑,“他無法使用歲月尊位了!哈哈哈!單憑一個宙法兩把破劍,如何能磨滅我等?”
蠛皺眉,祂很想兩錘試試這遭人嫌的後輩腦殼是否堅硬,可暗處的目光令祂放下衝動。祂看向燭九陰,燭九陰盤踞着,獨目同樣鎖定着某個角落。他們三個真要鬥起來自是不怵那三個王座,可苦海上那諸多至尊又要如何?
何況那些至尊的目的是離開太虛前往原始宇宙,僅憑他們三個如何能守住此地,如何能阻止至尊離去?
孑大笑之際,李熄安從苦海中走出,赤色巨劍上蒸騰着白色水汽。
他擡起頭,暴雨洗刷他的臉,分明重塑了金身,他卻依舊沒有五官,臉上只有一片空無,更像是一個久經風雨的石像,被沖刷掉了精緻的細節。
就在這時,天空鼓聲響起。
李熄安瞧見佛陀虛影真的降臨到了此地。
這令李熄安感到意外。
他與燭九陰都在此地,誰能驅使靈山聖境的佛陀擊鼓?
同樣驚疑的還有諸位至尊,祂們可忘不了是誰切斷三千世界彼此的聯繫,企圖謀害祂們的性命。
至尊擡頭。
“那是什麼?”連孑都感到疑惑。
盪開的雲層中央,諸佛盤踞,金光閃閃的道場中擺着一口巨鼓,黝黑的馬匹高舉蹄子擊鼓,擊得是虎虎生風,鬃毛狂舞,它甚至有自己的節拍,雖然這節拍絕不是大道梵音之類,聽上去甚至有些老土。
諸佛虛影在這樣古怪的鼓點下誦經,灑下佛光。
“一匹馬?”一位至尊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不曾聽聞太虛有這等馬匹。”另一位至尊搖頭。
“放屁!本大爺是麒麟!去你媽的馬!哦,忘記了,至尊都沒有媽媽!”黑麒麟一邊擊鼓一邊狂笑,而諸佛垂眸,降下重罰!